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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疯傻痴 ...

  •   话说那文颂倒没有强人所难,次日二人辞别武侯殿,文湘之道了歉言改日必登门谢罪,唐乌鸢称有要事在身便让阿甯送客南归义安郡。

      殿门前,众小厮拉过一辆清油车,架上驯骡,李藏,阿甯坐车前,萧霞浦携了苏崇上轿内,狐姬帮着放下车帘,方命李藏驾驶。春尽夏初,晨曦微光,几人就这么上路。

      一路上少有言语,半晌方听得李藏问候阿甯道:“路途遥远,填饱肚子最重要了,吃不吃果子?”说罢便从顺袋内摸出一只鲜艳欲滴的李子。

      “不了。”她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是近看方见得俏丽的眉眼,黑里透红的脸膛,左边腮上有块飞鸟似的疤。

      “行吧。”他别过脸,自顾自啃着李子。

      车子经过一处水涸泥干,莲枯藕败之地,一旁一树梅花暗香疏影。李藏起身,疾手捻下一枝来,轻嗅芬芳,散漫无稽。

      阿甯见此情状不解道:“这是何意?”

      “哦,带回去送给我们郡主啊。”少年未语先红了脸,抿着嘴儿一笑,活像个小姑娘家。

      她从未见过这种情形,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随口问道:“郡主会喜欢这个吗?”

      “别看她回回都得说我几句,转头却又找了个上好的美人觚插着了,挺可爱的。”提及往事,李藏眸光微闪,语言若笑,痴痴地凝视着手里那一枝梅花。香气一阵一阵地袭人,身子就像在云端里一般。

      “你……喜欢她吗?”

      “你!你闭嘴!”

      少年粉脸羞得飞红,阿甯噗嗤笑了。

      至义安郡,又是夜色里行路,不远处响如雷声,却不见落雨。终于到沈府,见沈素英身著落英粉鹤纹长袍,肌肤微丰,花容月貌,端端正正站在那里,手内拿着小铜火箸儿拨手炉内的灰。

      歇定,李藏忙下车来,三步并作两步到了沈素英跟前,捻手上那枝梅花轻轻在她双眸间扫了扫,待她抬眼,便对上李藏那双流光溢彩的明亮眼睛,那双眼睛是会笑的。

      “拿进去放吧。”她轻声言语。

      “你这回没说我哦。”他喜上眉梢,甚是开心,不经她多说便先行进府了。

      阿甯接萧霞浦,苏崇二人下了轿,便来拜见郡主。沈素英言道:“劳烦唐才人费心,特派你来问候,时候不早,便在我府里歇下吧。将军,夫人,可要进去吃茶?”

      萧霞浦作揖道:“谢郡主好意,我与阿崇本是顺路来探望郡主的,见已无大碍,便还是早早回汤溪罢,明日再晤。”

      几人彼此作了礼数意欲要走,苏崇却忽然见得一边清心斋的破木门被风吹得悠悠荡荡,记挂斋内无了道人,便同萧霞浦言稍后再出发,直直进了清心斋。

      跨过门槛,一连唤了几声才忽想到这无了是个聋的,索性不再言语,只是走着。清心斋内不曾点灯,黑压压一片,静得出奇,若是听得见,一点人声便很轻易就能洞察得到。

      苏崇摸索至一处来,果见无了闲坐席上,麻鞋鹑衣,面色如同槁木死灰一般。那疯道人见了苏崇,忙请她坐下,苏崇也不害怕,掸掸席子便落座了。

      蓦地,那疯道人扑过来双手捧起苏崇的面颊,死死盯着她,疯言疯语道:“不对!你不是萧夫人!你是异世界的来客!你不属于这里!你不属于历史!”

      她忙挣脱开来,站起身,一连退了几步,目中惊愕,正色定神言道:“道长,你又犯疯病了。”

      无了静下来,喟叹道:“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姑娘啊,莫要以为你能改变历史,过去的既无可改变,也无需留恋,贫道劝你珍惜眼前人,活在当下。否则,这个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你可知有一物名为宿命啊?”

      苏崇心悸不已,方不再理会这疯道人,移步朝清心斋门口走去,见萧霞浦,言这清心斋往后再也不来罢。萧霞浦不好过问,只觉得是里边的疯道人吓着了她,于是说好。

      二人上轿回汤溪,经过相思树,苏崇向外探去,腥色的红线乍是显眼,百年来那棵树的每个枝头都被缠上了红线,那是妖童媛女的美好愿景。她伸出手去抚摸,恰一阵风起,几根红线摩挲过她雪白的肌肤,似乎具有抚平人心的神力,她忽然不再难受了。

      “阿崇,当心着凉。”

      她于是退回来。

      她原以为那疯道人只是历史长河里毫不起眼的一个人物,至少史书上是从未记载过此等人的,未曾想,他竟能一眼识破她的伪装。以至于,让她一下失了分寸。苏崇平复心情,努力回想《葬玉》是如何记载他们的下一步行动,忽地,她眼里闪过一丝惊恐。

      一旁的萧霞浦似是注意到她的不易觉察的情绪,以为是被那疯道人吓得不轻,忙将手贴在她的后背以示安抚,言道:“没事的阿崇,有我在呢,我们一起。”

      苏崇微笑示意自己没事,道:“明日一定要让我随你一道来寻郡主才好,你可记好了,我真没事。”她方才那一下是想到了,他们入义安郡的那阵雷不是意外,很快沈素英就要面对一大事件,历史上记载她是失败的。这一失败,让她大失义安郡的民心。她竟然这才想到,若是在沈府就想到应当要留下来的,真是傻。

      至仙荷草堂,方下轿来,见池塘颜色浓得吓人,舐岸的微波,吐出群鱼喋喋的声韵。苏崇心头不安,萧霞浦见此光景,言道:“这是暴风雨欲来时的先兆。不过幸好,我们到家了。”

      说毕,他便携苏崇进了家门,莲步乍移进了房舍。

      萧霞浦见她还是这般魂不守舍,便说着要拿壶好酒来祛寒温心,苏崇点头。半晌,果见其抱着一青花瓷进来,顶上瓶塞堵着,他拔了塞子,一缕幽香袭人,迥非常品。他不唤小厮,只是自己小心翼翼地倒酒,待杯满,便笑盈盈地望向苏崇好像在讨喜欢。

      “这位小姐,小生寒舍别无他物,亲酿美酒几瓮,如何啊?”

      苏崇先是一愣,接着很快意识到他是在演狐狸与书生的戏码,而自己便是戏文里由狐狸所化的小姐,登时哭笑不得,却还觉得蛮有意思,就想着陪他演下去。

      在内心简单演习过后,她起身,学着狐狸迈出窈窕的身姿,尽管一时不适应有些别扭,几欲倒地被萧霞浦堪堪扶住,苏崇见此情状便顺势摔进他怀里,刻意将声音掐尖道:“哎哟小公子,我这脚怕是伤着了,走不动道了。”

      萧霞浦将她拦腰抱起,眼神直勾勾看着他,眼里的侵略感快要溢出来了,苏崇勉强接住,二人微微的喘息声撞在一起,他将她放置搭着猩红椅搭的大椅之上,在她耳边言语:“小姐请自重。”

      她勾起一抹笑,翘着兰花指执起一盏玉杯去碰萧霞浦的那盏,言道:“今夜小女与公子销魂醉魄,不醉不归呀。”

      二人款酌慢饮,酒到杯干,借着酒意看彼此脸上添了三分红润,更是欢喜。萧霞浦红着脸不言语,苏崇也是含羞掩面俯身而笑,他素喜苏崇柔媚娇俏,自觉朦胧恍惚,问她是否人事,说到云雨私情,她红了脸却没有拒绝的话语。

      依着她默许,萧霞浦将其抱至绣帐鸳衾,做起儿女情事来。巫山之会,云雨之欢,绿窗风月,绣阁烟霞。至次日,便柔情缱绻,软语温存,与苏崇难解难分。

      霁月难逢,彩云易散,萧霞浦见着天明,还是起身穿衣,再携着苏崇的手将她带起来,为她更衣,二人甚是恩爱。

      方用早膳之际,忽听小厮来报有贵客到,萧霞浦忙问其名姓,知是文湘之,有些诧异。不想他却选在这时候造访,他们本想是一早赶到义安郡向郡主问好,只是这时有人到也不好不闻不问,只得先放下他事,出门迎候。

      至院中,几片薄纱似的轻云平贴于空中,昨夜的大雨将植株涮上新绿,千山荒草碧,万树杏花飞,在这春水回环之中见一约莫二十上下的少年,面目清秀,身段苗条,美貌华服。

      萧霞浦上前问候道:“湘之,怎么今日造访也不给我写封信?我好有些准备。”

      文湘之眼含秋水,言笑晏晏:“我原是来谢罪的,晚了不好。”

      他不解道:“谢罪应当找沈郡主,为何来我这草堂?”

      “我与沈郡主不熟,想来你们也是要去找她,一道便好。该我问了,你二人今日耳朵怎么这样红?”

      听罢,萧霞浦与一旁的苏崇都把脸别到一边去,这个问题实在让人怪不好意思的。文湘之见此光景,便也知晓个大概了,眯着眼笑,不再过问。

      萧霞浦原就念及旧情对文湘之没有怨恨,如今见他有此诚意隔日便要找沈素英谢罪,更是将往事一笔勾销了,拍拍他的肩膀,言道:“湘之啊,既然你来了,那我们便一并用了早膳再启程吧,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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