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雪覆》啊馒头

1、第 1 章

　　图书馆的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下一层浅淡的金辉，落在靠窗的木桌上，勾勒出一片宁静而柔和的光影。
　　胡珊坐在那里，头微微低垂，手中握着一支木质铅笔，在画纸上轻轻地勾勒着线条。白色的衬衫松松地套在她身上，袖口微微卷起，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皮肤瓷白得透着微凉。她的长发被简单地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下来，随着她微微侧头的动作扫过耳际。
　　桌面上摊开一幅素描画，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轻而有节奏。画中的轮廓还未完全成型，淡淡的线条中透出一种孤独的宁静。耳机线从她的耳边垂下，随着她微微晃动的动作轻轻摇晃。她的音乐播放列表里，是一首没有歌词的纯音乐，旋律温柔而舒缓，将外界的嘈杂隔绝在耳外。
　　四周安静而克制，只有翻书的轻微声响偶尔响起。旁边不远处，两个同学正低声交谈，偶尔的笑声突兀地刺入空气中，又很快被压低。更远的地方，一对情侣并肩坐着，女孩将脑袋倚在男孩的肩膀上，手机屏幕微微亮起，倒映着两人笑意盈盈的脸。
　　胡珊的笔尖顿了顿，抬起头，目光淡淡地扫过他们——那对情侣显得那么自然，肩膀与肩膀相触，彼此间没有半分隔阂。她的目光没有停留太久，很快便移开，落回了自己的画纸上。
　　“真实的人际关系总是这样复杂……”她的手指轻轻揪住了衬衫的下摆，动作不易察觉，“不像游戏，AI永远不会出错。”
　　她垂下眼帘，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掩盖住她眼底的那抹晦暗不明。
　　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还静静地躺在那里，屏幕黑着，只能隐约看到玻璃上倒映出的她的脸。那双眼睛清冷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周遭所有的声音、温度和笑意都与她无关。
　　旁边座位上，不知何时坐下了另一名学生。他的手中拿着一本《数据结构》，动作利落地翻着书页，眉眼冷峻，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书桌之间留下一道小小的缝隙，胡珊的余光扫过他，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
　　但她还是忍不住留意到一些细节——对方指尖敲打书脊的节奏精准得几乎不像无意识的动作。胡珊轻轻挑了挑眉，随即将目光重新拉回自己的画纸上。那一瞬间，她甚至有点可笑地想到，若是换成游戏里的AI男主，此刻大概会配合着剧情，对她微微一笑，温柔地开口：“你在画什么？我可以看看吗？”
　　可眼前这个人，不会。
　　现实不会。
　　胡珊呼出一口气，手指稍稍用力，画笔在纸上留下一道明显的深痕。她停顿了一下，耳机里的音乐流淌过来，重新将她笼罩在孤寂的安全区里。
　　“至少在游戏里，一切都是简单的……”她的眼神淡淡地望向窗外，光影斑驳地穿过树梢，洒在图书馆的玻璃上，将整个空间映得明亮而安静。
　　宿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将午后的阳光挡在了外面，房间里只剩下一片安静的暗淡。
　　胡珊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画笔，桌上的画纸已经停留在未完成的线稿上，淡淡的铅笔痕迹被抹去了一部分。她盯着那片留白，仿佛陷入了某种无声的发呆。
　　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划破了房间里的静谧。
　　屏幕上闪烁着“妈妈”的来电显示。
　　胡珊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手机上，指尖微微颤了一瞬，随即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喂。”她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压低的疲惫，隐约还伴随着键盘敲击声，显然对方正忙着什么事：“胡珊，最近课程怎么样？学校有什么活动吗？”
　　胡珊拿起桌上的画笔，轻轻转动着，语气淡淡：“还好。”
　　“嗯。”母亲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语句，“我听你爸说，你们艺术学院有个展览，你的作品选上了吗？”
　　胡珊微微抬眼，望向窗户缝隙透出的细碎光线，眼神有些发散：“没有。”
　　电话那头的母亲叹了口气，话语中带着不自觉的劝导：“你呀，别总是想着画画了。学艺术能有什么前途？现实点，早点找份稳定的工作才是正经事。”
　　胡珊的手指猛地顿住，画笔从指间掉落下来，发出轻轻的声响。她低头看着掉在画纸上的笔，目光逐渐变得空洞。
　　“知道了。”她的声音低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轻飘飘的，仿佛随时会散掉。
　　母亲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很快又收了口：“你自己有数就好。先挂了，我这边忙着呢。”
　　电话那头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即传来“嘟嘟”的忙音。胡珊僵硬地放下手机，屏幕瞬间暗了下去，像是一滴水融进了无尽的黑暗。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安静得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胡珊坐在那里，僵持了很久，才缓缓伸出手，轻轻合上画纸。她的指尖有些发凉，指甲掐着纸的边角，动作带着几分压抑的克制。
　　她拿起笔记本电脑，将它缓缓打开。
　　屏幕亮起，先是冷冰冰的系统界面，然后——停服的乙游图标映入眼帘。
　　胡珊的手指在鼠标上停顿了一下，轻轻点开图标。
　　“服务器已关闭，感谢你的陪伴。”
　　简简单单的一行字跃上屏幕，背景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她看着这句话，盯了很久，黑暗的画面中，隐约倒映出她的脸——苍白、疲惫，仿佛带着无声的倦意。
　　胡珊的眼神微微一晃，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她缓缓阖上电脑，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耳边回荡起母亲的那句话：“现实点，早点找份稳定的工作才是正经事。”
　　可她脑海中却浮现出那台词工整的AI男主角，曾无数次对她温柔地说：“你的画很美，我很喜欢。”
　　虚拟的声音仿佛刺破现实的冷冰冰，留下了一个荒诞又无力的讽刺。
　　胡珊睁开眼，眼底一片平静，唇角抿起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嘲讽而疏离。
　　“在他们眼里，情绪和理想从来都不值一提。”
　　她低下头，拾起掉在地上的画笔，将它放回桌面，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在收拾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图书馆的空气静谧而克制，阳光从窗户透进来，将整个空间切割成明暗交界的线条。书桌、书架、座椅，都被笼罩在这一层柔和却沉闷的氛围里。
　　胡珊垂着眼，目光落在画纸上。笔尖移动得缓慢而克制，似乎是在勾勒某个还未成形的轮廓。耳机里的音乐舒缓而安静，仿佛将她与整个世界隔离开来。
　　她的余光扫过不远处，座位渐渐坐满起来，有几个男生抱着电脑匆匆地找位置，脸上带着焦急又兴奋的表情。
　　“薛学长来了！”
　　一道压低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崇拜和惊叹，悄然传进耳中。
　　胡珊的动作微微停顿了片刻。她没有抬头，但耳边那些刻意放低的交谈声已经飘了过来。
　　“真的？在哪儿？”
　　“那边靠墙的位置，带着电脑的那个，你看！”
　　“他也太淡定了吧，听说这次大赛他又是第一，大神就是大神。”
　　胡珊将笔放下，抬起头。她的视线顺着声音的方向，落在图书馆一角。
　　靠窗的位置，薛天南正坐在那里，低头看着电脑屏幕，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发出细碎而有节奏的“嗒嗒”声。他的背脊挺直，黑色的卫衣干净简约，袖口微微挽起，露出一小截骨节分明的手腕。光影从他肩侧倾泻下来，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将他的轮廓映得清晰而立体。
　　胡珊的目光微微一滞。
　　那张脸……
　　眼前的景象突兀地与记忆深处的某个画面重叠起来——停服的乙游界面上，那位永远温柔、克制，却又带着疏离感的AI男主。
　　“他……怎么会长成这样？”
　　胡珊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指尖无意识地揪住了画纸的边角。她的眼神晃了晃，似乎在试图找出什么破绽，证明这是自己的错觉。
　　但那人仍然安静地坐在那里，手指有条不紊地敲打着键盘，眉眼间透着与周围世界格格不入的冷淡与疏离。
　　“果然不像……”胡珊心底冒出一个声音，随即又被自己打断。
　　不一样。眼前的他，神情专注、动作凌厉，带着生人勿近的距离感。而游戏里的AI男主，总是温柔而克制的，他会在她无措时轻轻一笑，会在她失落时温柔地说：“没关系，我一直都在。”
　　可现在，这个现实中的“AI”，周围的学生都在低声谈论他，悄悄窥探，却无人敢真正靠近。他的世界，仿佛只有那台电脑和冰冷的字符。
　　就在这时，薛天南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手下的动作停了片刻。他抬起头，朝胡珊的方向看了一眼。
　　胡珊的呼吸微微一滞，像是被抓了个现行。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迅速收回了目光，低头装作翻看画纸，手指有些僵硬地握住了笔。心跳声忽然变得异常清晰，在这安静的图书馆里似乎都能被听见。
　　她故作平静地继续勾勒画上的线条，可线条不知为何，已经歪歪扭扭地失去了最初的形状。
　　“他为什么会长成那样……”胡珊低头，目光微沉，掩饰着自己心底的慌乱。
　　图书馆的空气似乎还残留在她的呼吸里，胡珊回到画室，将画本放到桌上，整个人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窗外的天色微微变暗，落日将最后的余晖洒进屋里，淡金色的光线映在她的指尖上，却没能带来一丝温度。
　　她抬起手，打开笔记本电脑。
　　屏幕缓缓亮起，鼠标划过桌面停在那个早已泛黄的乙游图标上。她迟疑了一瞬，还是点了下去。
　　屏幕一闪，游戏启动的加载画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行冰冷的白字——
　　“服务器已关闭，感谢你的陪伴。”
　　她盯着那行字，眼底映着电脑屏幕的光，眼神晦暗不明。指尖落在触控板上，却没有动作。
　　片刻后，她轻轻合上电脑，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咔嗒”声，仿佛把什么也关上了。
　　“原来，游戏也会停服。”
　　她低声呢喃，嘴角扬起一丝讽刺又疲惫的笑意，转过头，望向窗外。
　　天空的颜色已经沉下来，云层被暮光吞没，树影在风中轻轻摇晃，显得那么平静，却也遥远。
　　她静静地看着，一瞬间有些恍惚。
　　“可现实，不会停下来。”
　　这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却在心底沉甸甸地落下。
　　她的眼神微微收紧，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手指轻轻拂过画本，线条未完的画作上，那虚无缥缈的轮廓仿佛在提醒她——现实，总要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