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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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船驶过之处拖曳出一连串泡沫，激起的浪涛时不时拍打礁石，海面上海鸥盘旋，绕过几张扬起的饱满大帆，停留在甲板蒙着厚布的大箱子上。
他们所处这艘船上，随行商户约有五六人，在得知沈确登船随行的消息后，盼着能和他搭话，如今来了机会，一蜂窝凑上去。
“大人，草民素爱饮酒……”
“多谢大人关怀，草民却之不恭……”
沈确只给每人倒了一杯，笑吟吟道：“喝了这杯，路上便不可再饮酒，免得误事。要是谁明知故犯，本官可不留情面。”
“大人思虑周全，草民敬佩……”
几个商户自然连连称好。
不爱听恭维话，也不想凑热闹，郁清和撇嘴，手底下掐碎馒头馅儿，百无聊赖去外边喂鸽子。还有位做茶叶生意的女商户紧跟其后，左右闲来无事，两人同为女子，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女商户不无抱怨：“不是有好几艘货船，这沈大人好端端的，非要登我们这艘？”这船上多了好些个巡逻侍卫，一个个亮着刀，骇人得紧。
“他故意要登这艘船。”郁清和喂完手心最后的食物，拍干净手掌指给她看：“商为四民之末，女子从商者少之又少，此行前去商议的唯有你我二人，朝廷不可能特意支一艘船给我们用。当官的在这里，无人敢造次，省去许多麻烦。”
想通其中关窍，女商户点头，“我一心顾着茶叶完好，倒未曾注意，沈大人心细如发，难怪深受爱戴。”
没想到从里边逃出来，还有人在自己面前夸沈确。郁清和刚要打趣，余光忽的瞧见一鬼鬼祟祟的黑影。
“嘘。”她忙拉着女商户蹲下身，藏在大箱子后。
那黑衣人身形矫健，蒙着面，掐准侍卫巡逻的点一溜烟去了货舱的方向，未曾留意到有人偷看。
女商户急忙起身，惊道：“我们货物还在里面……”
“别慌，这人会武功，你先去找侍卫和船舱里的人报信，多来几个人擒贼。我跟上去看，别惊动了这贼人。”
三言两语交代清楚，两人分头行动。
郁清和隐约从黑衣人身上闻到股明显的火药味，不是她不想直接高声喊人来，就怕这狗贼急了纵火烧船，闹得众人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猫着腰，放轻步子跟在贼人身后，想着应对之策，顺手从货物堆里拿了点东西。
黑衣人直奔货舱，竟是掏出钥匙直接开了门。
呸，狗贼。郁清和跟进去暗骂，心中早有预料，分明就是沈确身边出的叛徒，一路竟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黑衣人掏出打火石，作势就要点燃什么东西，郁清和瞄准时机，对准他撒了把药粉。
“大胆贼人，还不束手就擒？”
眼睛被药粉迷住，黑衣人一慌，手中打火石竟是怎么都点不着。
郁清和得逞撒腿就跑。黑衣人久未听到有官兵至，才明白是被郁清和戏耍了去，一时怒不可遏，拔出短刀追了上去。他就不信自己打不过一个弱女子。
郁清和沿着楼梯往上走，从怀里掏出一大把不知哪位同行家的豆子，手帕一松，都撒在了梯子上。
黑衣人躲闪不及，一脚踩中，站立不稳摔回了梯子下面，好半天没爬起来。
等缓过劲，他咬牙切齿摸到地上的短刀，“给我等着！”
这次他踮起脚小心走过楼梯，总算没再摔下去。
然而不等他高兴，刚爬上甲板，脖颈间就立了把横刀，刀刃闪着锋利的光。
周围都是侍卫，就等着贼人上来瓮中捉鳖。郁清和立在旁边，见捉住了人顿时安神，朝女商户比了个大拇指。
女商户不解其意，猜应该是在夸自己，回报以相同的手势。
“说说，谁派你潜伏在队伍里的？”沈确夺了贼人手中短刀，刀尖对准他，挑了脸上蒙着的黑布。
侍卫长过来核对，摇头。这人一早并不在队伍里。
沈确眼疾手快，扼住黑衣人脖子，阻止他咬舌自尽，“押下去拷问，总要问出点东西来。另外加紧巡逻，有动静立马吹哨。”
处理完这遭，沈确没收那柄短刀，郁清和要走却被叫住。
“两位烦请和沈某来，细细讲一遍方才的经过。”船上人多眼杂，防止恐慌蔓延，沈确没点明，不管是谁要毁了船上的货物，绝不会只派一个人，势必留有后手。
舱内周围没了旁人，他直截了当道：“两位掌柜，这船眼下已经不安全了，想将东西运送过去，需要从长计议，我派自己的人用小船先送你们离开，你们小心为上。”
“可……我们的货物如何是好。”女商户忧心。
沈确随手掀开女商户家标记的箱子，里面装着的并非茶叶，而是些燎香的杂草。
女商户眉心一跳，惊奇不已。
“此次出行明目张胆，我料到会有人对船出手，各船上调换，只装部分真货，运送多数货物的船走另一条水道，掌柜的安心。等安定下来，你派人再来查看也不迟。”
如此没了后顾之忧，女商户行礼：“劳烦沈大人费心，深谋远虑，民女敬佩。”
她欲拉着郁清和走，郁清和却不动。
女商户：？
郁清和看着沈确的眼睛，问：“大人为何不走？”
沈确和女商户俱是一愣。算是同生共死过，女商户生怕郁清和惹乱子，拽她的力道大了几分。
沈确低头笑笑，还是回答了她这个问题：“本官是这船上的主心骨，是保护商户的后盾，当然不能做逃兵，船在我在，船亡我亡。”
“我也是。”郁清和认真道：“我是绣衣坊的东家，是姐妹们的希望，我要亲自将货物送过去，决不能空手而归，绣品在，我在。”
两人久久对视，互不相让。女商户松开郁清和的衣袖，深深拜礼，在侍卫们的护送下离开。
其余人也陆续被遣送走了，几艘大船瞧着声势浩大，实则空荡荡的，只余零散几人把守。
夜空繁星闪烁，郁清和靠在甲板上叹气，最后她靠一句话让沈确留了她下来。
“民女立誓，路上出了意外皆由民女自己承担，绝对不让官府负责。大人就当多带了件物什，不用额外照料我。”
沈确颇有些无语：“郁掌柜想留就留下吧。倒也不用这么形容自己。”
没办法，郁清和这个人，为了达到目的一向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什么狗屁道理比得过命精贵，哪里是她不想走啊。
郁清和看着甲板上两大箱绣品沉思。
难怪上船初，那些侍卫要来搭把手，原来沈确是要偷梁换柱，神不知鬼不觉带着空架子走，为掩人耳目是以不张扬，就等着贼送上来。
这绣品还是郁清和坚持自己抬上来的，不让旁人沾手，美其名曰不浪费公共资源。她当时还觉得自己聪明坏了。
这趟船出了意外，旁人是没什么损失，她带来的可都在这了，郁清和心疼的要死。
……老天，这让她怎么下船。
夜色渐深，海面风平浪静，倒映天际的星光，大船漂浮其中，好不静谧，直到一支箭划破长空，牢牢钉在船杆。
一伙人沿着船上的绳子爬上去，火光连成片，为首用刀划破帘帷，“都给老子滚出来！”
然周围安静，身边的递了火把一看，船舱哪里有人影。
“不好，您来看。”
四五人抬了箱子出来，为首劈开锁，里面全是旧木材，根本没有他们要的东西。
仔细看，最后一个箱子居然在动，几人谨慎商议，打开凝神一看。可不是白日派遣出来的同伙——嘴里塞了块黑布，呜呜咽咽说些什么，身子蠕动，四肢都被绳结绑住了。
拿下那布，里边还塞了张字条。
——大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为首的看清，气不打一处来。满船的箱子，居然没一个里面装了有用的东西！
“好一个沈确，不该贬谪你，就该直接夺了你的命！这字条上面的墨迹还新，他们肯定还没跑远，都给我追！”
远处小船随着海浪起伏，点起一豆渔灯。
郁清和累得半死，看着身旁两只巨沉的箱子，有点尴尬。
“多谢沈大人不计前嫌，愿意帮我抬上来。”
沈确瞥她，“装什么？不就是这个才不想走的。”先前郁清和说这些绣品就是她的命，他虽然没有很深切地意识到有多重要，但已然意识到有多重了。
侍卫都被他派去前边接应调查，无人可用，好在沈大人专门练过骑射，抬得动大箱子，不至于在姑娘面前落面儿。
周遭传来动静，沈确警醒，立马吹灭了那盏灯，陷入黑暗中。
细听却不像是有人追赶来的声音，流水声汩汩，离他们越来越近……
“不好，船漏了！”郁清和顾不上什么体面了，忙寻东西来堵漏水的洞。
沈确未动，他看的分明，那洞是沿着箱子周边裂开的。情况紧急，本就无船可用，屋漏偏逢连夜雨，扛着这么大箱子上来，船不裂开谁裂。
郁清和此时真的要碎了，情急下想用手舀水。海水刺骨冰冷，沈确一把抓住郁清和的手腕，不让她行无用之举。
“这船保不住，你的绣品也保不住。”沈确无情将事实摆在她面前，见郁清和似乎因为这话眼睛有些泛红，倒有点不知所措。
海风吹得郁清和生疼，她眨了眨眼睛，眼泪往下掉。
没法，她生来就是沙眼，耐不住风吹。
郁清和反应还是很快，塞给沈确木板，“别犹豫了，大人，我们快跳水逃吧。”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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