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灯的阮》陈归七称

5、黑袍夏恬

　　苏阮静躺在徐府的一处偏房内，待林业走后，才睁开眼眸，踩着猫步朝木门走去。
　　透过门缝，只见有两列白陷军士立于偏院中，“是在防止我逃跑吗？”苏阮喃喃道。
　　但她心中没鬼又何惧，径直推开木门，刹那间，众军士的目光齐刷刷地汇聚在她的身上，隐约的杀意似乎要把她定在门上。
　　“诸位将士为何在此，白昼亮刀，小女子心有不安。”苏阮佯装柔弱，想要让对方心软。
　　不想，在徐峻的统领下，白陷军军纪严明，没有指令，他们便是不动。
　　苏阮自觉有点尬，本想向前走几步缓解一下，可这才刚迈出脚，原本列队的军士忽然朝她走来，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她。
　　除了回到身后的房间内，就其余方向皆不通行，于此同时，两名军士朝院外跑去，似乎是去通报。
　　“好好好，我不走，不走，行了吧。”苏阮倒走，缓缓朝屋内退去。
　　正在此时，徐峻到来，佯装怒意喝退军士，凶暗的面庞上强行挤出笑容，“苏点灯，那会儿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见苏阮摇摇头，只道似乎有黑影闪过，她便昏厥过去了。
　　徐峻阴狠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苏阮，有几分不信，却又无可奈何，便要安排她在府内住上几日，尽量拖着。
　　但苏阮没这时间待在这儿，她还有点灯的职务在身，若没有及时抵达，集市将会陷入黑暗中，到时要是激起民怨，也不是徐府能担待起的。
　　况且，自徐洛宁露面伊始，应当有民众认得了她的身份。
　　“唉，吾就说不要过于张扬，可洛宁就是不听。”徐峻头疼，对小女已有不满，但不敢说。
　　可毕竟关系到少帝失踪，放不得，思量再三，徐峻想了个折中的方案，派军士护送她去点灯，完事再送回府中。
　　苏阮无语，碍于对方的权势，只能无奈接受，由一队军士全方位无死角保护着，朝墟市前进，但好消息是，取回了点灯制服和肩梯。
　　于是，白陷军再现，只是这次的马车略显普通，百姓议论纷纷。
　　在看到苏阮从车内下来时，人群中的夏恬眸色微动，指尖紧了紧，“徐国公此举，是在向我示威吗？”
　　刹那间，夏恬突然有种想回到宫内，恢复身份的冲动，届时谁敢动苏阮。
　　若不是陈祁劝住，夏恬便是要拔剑截人，但这样无疑是挑战国公。
　　更何况，白陷军士表示，新任点灯人一介女流，国公关怀其安全，才派人护送。
　　“我们师出无名，贸然出击会陷入被动，给人留下口舌”陈祁安抚道。
　　夏恬可不管那么多，到时候反正有夏皇撑腰，倒是有这实力，至于少帝位，不要也罢。
　　正要拔剑出手时，几名百姓却先一步走向马车，其中赫然有公孙度。
　　“小阮，你还好吗？我们这个老家伙可担心了。”公孙度满脸愁容，苏阮未归，他们几个老家伙便是睡不好，吃不香。
　　彼时的他眼中只有苏阮，浑然不知，随着他逐渐接近马车，几柄银色长矛已经对准他。
　　直到苏阮惊呼一声“公孙叔叔”，他这才反应过来，躲过了矛刺。
　　“白陷军，你们这是来真的？明明是同袍呀？”公孙度不解道。
　　同时，对面的白陷军士的眼中也有几分复杂，他们当然认得公孙度方才的一记闪身，名为“凌空步”，是白陷军的基础技法。
　　徐峻曾勒令，凡习得凌空步之人皆为白陷同袍，不可相互残杀，否则便是大罪。
　　一时间，在场的白陷军眼色惶恐，直到过去半刻钟后，一名盔带红缨的军士出列，他名吴江，是这只小队的队长。
　　“我等也只是奉徐公命行事，还望阁下莫要多怪。”吴江致歉，但身躯从未让开，其他军士也围了上来，组成道人墙。
　　双方便是这样寸步不让，军士身后的苏阮叹气一声，“公孙叔叔，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挺好，国公也没有为难我。”
　　公孙度左右为难，他来前答应过邻舍，要将苏阮安全带回，但现在苏阮让他离开。
　　正在此时，一名黑袍持剑者自人群中走出，朝着马车与公孙度走来。
　　“汝是何人，国公府行事，闲杂人等勿进。”白陷军警惕，手中紧握银矛，摆出战斗姿势。
　　然而，回应他们的除了句漠然的“让开”，便是无尽的沉默。
　　离黑袍人最近的公孙度愣了愣，这声音好生耳熟，而且据此推断，黑袍人不是老怪物，年纪不大。
　　等他反应过来时，黑袍人已经站到了白陷军士的身前，见警告被无视，吴江当即命军士出击。
　　然而，黑袍人的身形如鬼魅般，接连躲过刺来的银矛，更是手起剑落，刹那间，矛头与身分离。
　　“此人不可敌。”吴江心声退意，不想弟兄们受伤，让他们后退，散开。
　　见白陷军放弃抵抗，黑袍人一步来到苏阮前，曲身俯到她耳旁，“你放心点灯，点完，我们一块走。”
　　“是夏公子吗？”苏阮低吟道，但黑袍人没回应，她便当是默认了，心中有点暖意。
　　在黑袍夏恬的目送下，苏阮不紧不慢地扛着肩梯朝路灯走去，有白陷军士亦想跟上，却听身后“噔”的一声，夏恬已经拔剑柱立，一时间，无人敢上。
　　随后，点灯开始，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包括吴江，正在此时，他忽然察觉到有异常，只见不知何时，黑袍人已经站到他的身后。
　　在吴江惊恐的眼眸中，黑袍人袖中掏出夏字令，见令如夏皇亲至。
　　“随我来。”夏恬拦住即将行礼的吴江，两人来到车后的巷道中。
　　“夏皇密令，保护好点灯人，任何人，无论何种身份，都不得伤害她。”
　　吴江惶恐，没想到自己这小人物，也能见到无上的夏令，更不用说质疑，下意识地把黑袍人当作是皇宫中的大人物。
　　“那徐国公那边？”吴江尚有顾虑，按身份，他是徐峻身旁的人，如此一来，便算是背叛了。
　　但夏恬没有回应，巷道中的气氛安静地可怕，吴江当即是明白说了不该说的话，半跪在地请求夏恬宽恕。
　　时至半晌，那道熟悉又冷漠的声音再度在耳旁想起，“回去吧，谨记密令，否则，吾便将汝斩杀。”
　　再抬头，巷道中已经空荡荡的，哪里有黑袍人的踪迹，直到此时，吴江才觉到背部已经满是汗水。
　　待走出巷后，点灯已经结束，苏阮在车旁眺望，想寻找夏恬的身影，却不得。
　　“他去哪了呢，我们不是朋友吗？为何要不辞而别…”苏阮情绪低落，独坐在车头。
　　吴江适时地来到她的身边，低声转述了黑袍人的嘱托，眨眼间，苏阮的眼眸中又有了光。
　　“原来夏公子是那种喜欢在暗处默默守候的人呀。”苏阮嘴角呢喃道，同时，脸颊浮现笑意，钻入车内，朝徐府驶去。
　　而如她所想，彼时某处的屋顶上，夏恬已经恢复白衣，将黑袍还给了陈祁。
　　“殿下，你可别再耍帅了，没这袍披着，都给我冷着了呢。”陈祁吐槽着，忙披上黑袍。
　　夏恬没有回应，目光紧紧地盯着远去的马车，虽然有吴江在身边护着，但不如他亲自在身旁。
　　借着夜色，夏恬潜入到国公府内，先是落在苏阮住的房屋，院中的军士布局皆落在他的眼中。
　　院中四角，院房两门处皆有军士站岗，而且每轮一个时辰，便有军士进来轮班。
　　“徐国公果然治军有方，但这些人，应该不是我的对手。”夏恬自信道。
　　但手还是很诚实，拨开砖瓦的动作静悄悄的，以免不必要的战斗。
　　随着砖瓦拨开，夏恬便能看到屋内的景象，此刻的苏阮已经褪下了点灯的穿搭，换上了身软烟色的霞帔，静静地坐在窗前。
　　“好无聊呀，以前这时，我都待在屋里看小说了。”苏阮已经闲的发慌了。
　　屋檐上的夏恬掩嘴轻笑，没想到和苏阮有点趣味相同了，这便是留在民间的好处，那叫一个自在。
　　不像他后在皇宫中出生的二弟夏彦，据陈祁传回来的消息，似乎其生母沐贵妃天天给他安排名师，学习各种技艺。
　　这种生活可不是他夏恬想要的。
　　正在此时，叩门声蓦然响起，打断了夏恬的回忆，“是谁？”屋内的苏阮同样警惕。
　　“苏姑娘，是我，国公命我为您送来晚膳。”熟悉的声音从外传来。
　　下一刻，一身便服的吴江端着碗水引推门而入，苏阮一愣，前几日来送餐的可不是他，而是徐洛宁身边的侍女。
　　对此，吴江只称是奉了某位大人的令，代替侍女来亲自服务的。
　　“某位大人？”苏阮嘴角呢喃道，想了半会儿，也没想出来是何人，索性放弃了。
　　随即，接过水引便是要开始喂饱早已喊饿的肚子。
　　“这大馋丫头，就不想里头会不会下毒吗？”夏恬一脸无奈，准备制造点动静来打断苏阮进食。
　　但老天似乎更快一步，夜幕下一道凉风呼啸入屋，所过之处，纸窗闭，屋门关，吓了苏阮一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吴江也是，转身便是要把房门重新打开，却突然停在原地，一股寒意直冲脑门，心中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