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名带姓》叁閖

51、第四十四章 台风（下）

　　“江晏，江晏！别吓我，江晏！”

　　“江晏！我是宋哲啊，你睁睁眼！”

　　“这还有个人，小伙子，你还好吗？”

　　“快打120！”

　　“伤员两名，一名头部有明显血渍，一名背部重伤。”

　　“王威，还有那个新来的，快把树搬走。”

　　顾凌澈恍惚中睁开双眼，眼前的一切都很模糊，他能感觉到自己清晰的心跳。眼前好多人，胸口暖暖的，唇瓣湿湿的，晕倒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视线如此模糊不清，想说些什么，嘴唇好像被人禁锢，喉结滚动几下却说不出任何的话语。

　　我还活着吗？

　　顾凌澈暗自发问。

　　“小伙子，你醒了？”

　　“队长，这个伤员有意识了！”

　　“看得清我比的是几吗，小伙子。”

　　顾凌澈眨巴一下眼睛，眼前三个人影晃晃荡荡。

　　这是几？这到底有几根手指，怎么一直在晃？

　　好累。

　　再次昏迷。

　　“不能睡，小伙子！”

　　顾凌澈的意识在模糊的边缘徘徊，救援队的声音还在耳边环绕，顾凌澈再次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

　　世界就在他眼前旋转，一切仿佛都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雾气中。

　　顾凌澈呼吸都很困难，但这次苏醒，他能感觉到身边紧紧地贴着一个人。他无力地靠左看去。

　　这是谁？

　　好惨白的面色。

　　这红色的是血吗？

　　好完美的侧脸……还有点熟悉。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个，顾凌澈你真是疯了。

　　自己的胸口好沉重。

　　顾凌澈看向自己的身躯。

　　这人的右手正无力地搭在自己胸口。

　　好奇特的姿势，好熟悉的触感。

　　顾凌澈不由得心头一紧。

　　顾凌澈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和焦虑。他想要说话，想要询问发生了什么，但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他的呼吸变得更加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与自己的肺部做斗争。

　　他努力地回忆着，试图从模糊的记忆中寻找答案。他得救了吗？为什么有人会躺在他身边，而且看起来伤得那么重？顾凌澈的头痛欲裂，他的记忆像是被风暴撕扯得支离破碎，无法拼凑成完整的画面。

　　救援队的队员们迅速行动，他们将顾凌澈和江晏分别抬上担架，小心翼翼地将他们送往医院。顾凌澈感到自己被移动，但他的意识又开始模糊，他的视线再次变得黑暗。

　　顾凌澈感觉自己做了很长的一段梦。他只觉得自己穿过了时间的缝隙，进入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在梦中，他看到了自己和郑翊軒的过往，那些快乐的日子如同电影画面一般一帧帧闪过。他们一起在校园里漫步，一起在图书馆里学习，一起看电影，漫步在林间小道，在月光下许下爱的誓言。那些画面如此真实，以至于顾凌澈几乎忘记了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梦境中，他还看到了江教官，是在一个平静的午后，两人坐在操场的长椅上，谈论着生活、梦想和未来。江教官的笑容温暖而亲切，他的话语充满了鼓励和支持。顾凌澈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安宁。但太不真实了。

　　果不其然，梦境突然转变，风暴来临，一切都变得混乱和恐怖。他看到自己被风暴击中，看到江教官不顾自身安危地冲向自己，看到他的嘴唇贴上自己的，进行人工呼吸。这一幕如此清晰，以至于顾凌澈的心中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情感。

　　他想呼喊，想抓住江教官的手，告诉他自己有多么感激，但他却无法动弹，无法说话。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教官倒下，看着他被风暴吞噬。顾凌澈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无助，他拼命地挣扎，却无法醒来。

　　可梦里的男主为什么会是江晏？

　　且这人做着超乎顾凌澈印象中江晏会做的事。
　　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紧凑着自己的那副面孔，给自己做人工呼吸的人，轻抚自己胸口的手。

　　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潜入自己的世界，再次进入自己的世界，这个男人，熟悉的男人。

　　头晕目眩的时候，醒来的第一眼隐现的轮廓，是江晏。

　　江晏……

　　顾凌澈惊醒，他感到一股未知的力量将他从梦境中拉回现实。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身上。他的头部仍然疼痛，但他的意识已经清醒。

　　“水……”好沙哑，顾凌澈发出这样的声音时自己都吓一跳。

　　“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是徐芊千吧。

　　顾凌澈撇向左侧，没错。是芊千。

　　“顾凌澈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徐芊千焦急地抓起顾凌澈的手，眼中闪着泪。

　　“护士，护士，病人醒了！”徐芊千放下顾凌澈的手，冲出病房。

　　顾凌澈想坐起来，但仅仅只是移动下身子，都异常艰难。

　　护士跟着徐芊千快速走向病床，“醒了？不要乱动！你头部受了伤，需要好好休息！你昏迷了整整一天，头部还缝了针。”

　　顾凌澈的记忆逐渐恢复，碎片模糊的回忆显现在眼前。他记起了自己在清吧寻找手链时被风暴击中的情景，也记起了江教官在风暴中对他进行急救的情形。

　　虽说他当时昏迷了，但他能听到自己的名字被连名带姓地喊着，那种被人惦记，被人在乎的感觉，即使是昏迷，也能清清楚楚感受到。然后就是对上自己唇瓣的另一个唇，滴落在自己脸上温热的泪滴，和逐渐复苏的心跳。

　　一切都很真实，以至于他自己都怀疑真的昏迷了吗？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急切：“江教官呢？他怎么样了？”

　　徐芊千愣了一下，“江教官？他？为什么会提他？”

　　“事情太复杂了，但是他救了我，肯定是他！”顾凌澈捂着胸口，他很难适应现在病怏怏的状态，“护士，和我一起来的那个人？”

　　护士的脸上闪过一丝忧虑，她轻声回答：“他还在昏迷中。他受伤比较严重，背部被树木砸中，脸颊和左臂也有碎片造成的划伤，尤其是左臂的伤口较大，出血严重。送进医院的时候还发着低烧。”

　　顾凌澈的心沉了下去，他没想到江教官的伤势会这么严重。他挣扎着想要下床：“我要去见他，我要去看看他。”

　　护士连忙阻止他：“你现在还不能下床，你需要休息。他已经被送到了重症监护室，有专业的医生和护士在照顾他。”

　　徐芊千给顾凌澈递了一杯水，“先喝点水。”

　　护士和徐芊千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因台风进医院的人很多，她还有其他病人要忙。

　　“芊千，你怎么来了？”

　　徐芊千打了个哈欠，“我是昨晚接到的电话，当时台风已经没有早上猛烈了。医生说你住院了，你最近拨打的联系人中只能联系到我。我第一时间赶来了。”

　　“你真好。”顾凌澈握紧杯子，“我爸妈他们知道了吗？”

　　“知道，医生先给他们打的电话。但是因为台风，他们不能第一时间赶过来。我和你爸妈通过话了，你放心，一会儿你给你爸妈回一个。”

　　顾凌澈点点头，喝了口水，还在回忆着发生的一切。

　　太突然了，太不真实了。几天前还在江晏家为郑翊軒讨回公道，怎么现如今……

　　四周是如此的安静，徐芊千出去给他买午饭了。周围只有偶尔传来的医疗仪器声和盐水的滴答声。

　　顾凌澈的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他的思绪飘回到了几日前的那个场景。那时，他满怀愤怒和不公，冲到江教官的家门前，大声质问，为了讨回郑翊軒的公道。他记得自己当时的愤怒，记得自己对江教官的指责和谩骂，那时的他，满心以为江教官是造成他和郑翊軒爱情不幸的罪魁祸首。

　　“怎么会这样……”顾凌澈在心中默默地自语，他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只有他自己能够感受到那话语中的颤抖和悔恨。

　　他从未想过，命运会如此讽刺。那个他曾经怒斥的人，如今却成了他生命中的救星。江教官不仅没有因为他的无礼而记恨，反而在风暴中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援手，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顾凌澈感到一种深深的愧疚和自责。他闭上眼睛，那些愤怒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回响，但此刻，它们听起来是那么刺耳，那么不应该。他怎么能对一个如此勇敢和无私的人发怒？他怎么能对一个救了他命的人怀有敌意？

　　“我回来了！”徐芊千提着一大碗皮蛋瘦肉粥和凉拌莴苣丝，“饿了吗？”

　　顾凌澈摇摇头，满是低沉。

　　“你怎么了？”徐芊千放下东西，慢慢坐在他旁边。

　　“我……带我去看看江教官吧。”

　　“你们之前不是？”

　　“芊千，求你。”顾凌澈眼神里透露着哀求，徐芊千也不好拒绝，再说她也没什么理由拒绝。只是想到他俩之前的一些矛盾，总觉得怪怪的。

　　“好，你再喝点水，我去找护士。”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顾凌澈在病床上辗转反侧，他的心中充满了焦虑。

　　“他还在昏迷中。”护士站在门口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江教官，你一定要醒过来啊……

　　在徐芊千的一再催促下，顾凌澈终于吃了些东西。

　　“你要想见到江晏你自己的身体不能垮啊！”徐芊千看顾凌澈这幅病怏怏的样子，生怕他再次晕倒。

　　顾凌澈很听劝地扒拉了三大口，还吃了好几筷莴苣丝。只是一切食物进了嘴都没什么味，或者说顾凌澈没心思去品那些味。

　　“江晏醒了。他的生命体征稳定，目前正在恢复中。”

　　顾凌澈的心中涌起了一股巨大的喜悦和释然，他的眼中闪烁着泪花：“太好了，他终于醒了。”

　　医生继续说道：“你可以去看看他，但请记住，不要逗留太久，他还需要休息。”

　　顾凌澈点了点头，徐芊千扶着他慢慢地下了床，尽管身体仍然感到疼痛，但他的心中充满了力量。徐芊千牵着他，跟随着护士来到了重症监护室，透过玻璃窗，他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江教官。

　　江晏的身上连接着各种管线和监测设备，他的脸色苍白，但呼吸平稳。顾凌澈轻轻地走进房间，宋哲还在那。

　　“你醒了。”宋哲率先站起身。自从昨天他俩被送到医院，宋哲就一直守在江晏旁边。

　　“谢谢你们，我可以看看江教官吗？”

　　宋哲没说话，很自觉地出了病房。

　　顾凌澈站在江教官的床边，他的心中充满了感激和敬意。

　　嘴唇颤抖着，顾凌澈还是没想好该和江晏说什么。“江……教官，我……”

　　江晏缓缓睁开眼睛，意识逐渐从模糊中清晰起来，他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他的脸上，带来了一丝温暖。他微微转头，看到了顾凌澈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正关切地注视着他。

　　“顾……顾凌澈。”

　　江晏视角逐渐上移，视线像缓缓升起的晨雾，朦胧中却透露着几分清晰。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二人不约而同加速的心跳声出卖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