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振河山》微光晒不黑

25、浅浅

　　宋寒云摩挲着杯沿，盯着水中的倒影，开口道：“看来还是丞相大人心系我们大周啊，人都去南域求医了，还不忘关注着京中动态。”
　　“南域到京城的那几条路上，派人守着。我有预感他要回来了。”宋寒云顿了顿，眼中杀气骤现，嘴角却带着笑。

　　“新年要到了，往年唱的戏都太无聊了。南边山多，要是今年可以安排一出丞相回京途中，遭遇山匪袭击的好戏。那想必很精彩！”

　　常正瞳孔骤然放大。

　　监主是要谋害丞相！但丞相一旦出事，第一个会被怀疑的就是监主！

　　宋寒云看着面露惊讶之色的常正，笑道：“我就是随意说说而已，你怎么还当真了？”

　　闻言，常正松了一口气，又问道：“那丞相派去协助丘绪的人，我们要……？”常正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宋寒云摇头道：“不用，公主现下恐怕派了不少人去找穆文业，你们看好那人就行。”他突然咧嘴笑道：“也不知道这场躲猫猫的游戏，我们俩谁能更胜一筹。”

　　常正问：“监主若不想公主成亲，为何不直接处理了那个假驸马？”

　　“那假驸马是公主的人，我若是杀了他，她又要和我闹了。”宋寒云语气微顿，又道：“不过，若只是缺个零件，公主应该不会生气吧。”
　　说着，他似乎觉得很有道理，眼里都带上了笑。

　　常正在一旁不敢说话，他觉得这样挑衅的行为，公主可能更会生气。
　　不过，他们这些做属下的，照办就是了，要是惹得监主不痛快，谁也别想好过。

　　*

　　红梅零落，沾到了红衣劲装女子的肩头。

　　身姿灵动，长鞭翻飞，破空，拍碎了阳光，荡起尘埃。

　　“公主，赵二小姐来了。”

　　姜玥瑶微微一愣。

　　赵二小姐赵浅浅是她的手帕交，若说她在京城的名声可用跋扈二字形容，那赵浅浅就担得上一个女霸王之名了。

　　说起来二人也有许久没见了。

　　于是手腕轻摇，鞭子一圈圈地回到手中，将鞭子放下，然后道：“让二小姐进来。”

　　话还没说完多久，就听着一道女子的笑声传来。

　　“阿瑶，我来看你了。”

　　人未到，声先至。

　　来人穿着一袭翠绿罗裙，满头的珠饰，脸上的腮红打多了，似是喝醉了酒，更别提那人走起路来大步流星，完全没有一点礼仪姿态可言。

　　姜玥瑶看着赵浅浅这副模样，有些一言难尽，然后故意装作在空气中猛吸了一口。

　　“我闻着也没酒味啊，浅浅你怎么是这打扮？”

　　赵浅浅看着姜玥瑶狡黠的笑容，知道是在打趣她，便笑道：“哪里还敢喝酒？我们家老头说了，要淑女，要有名门贵女的姿态。”
　　说着，她刻意扭动了一下腰肢，换成了小碎步，对姜玥瑶抛去媚眼，缓缓开口道，“怎么样，阿瑶，我美吗？”

　　姜玥瑶看她挤眉弄眼，又顶着那副妆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美，美，浅浅是大周最美的女子。不过，浅浅还是平常的样子更好看。”
　　她吩咐边上的侍女道：“去端盆水来。”

　　赵浅浅道：“还是阿瑶懂我，我也觉得平常那样好看些。”然后她又问道：“听说前几日你又病了，如今可好些了。”

　　姜玥瑶笑道：“已经好了，不然今日怎么能出来活动呢？”

　　赵浅浅瞧着姜玥瑶一身利落的打扮，观察着她的脸色，道：“我瞧着也是，我早就同你说该运动运动，冬日也别总窝在房中。这样晴朗的天气出来晒晒太阳，也是好的。”

　　姜玥瑶笑着应道。

　　侍女端了水上来。

　　赵浅浅褪去了脸上的妆容，凌厉的眉眼露出，透着一股英气，擦去脸上的水珠，她觉得轻松了不少。

　　姜玥瑶觉着还是这样的赵浅浅看着舒服些。

　　“你近来都忙些什么？”姜玥瑶问道。

　　“被关禁闭了。”赵浅浅有些无所谓地说道：“前些日子才放出来。要不是因为前几日下大雪，老头子不让我出门，我早就来找你了。”

　　姜玥瑶问：“你犯了何事？要被关禁闭？”

　　赵浅浅叹了口气，“老头子在家成天念叨我该成亲了，说是长公主你这样的都有驸马了，我怎么还是孤身一个。我被他念的烦了，顶了他几句，就被关禁闭了。”

　　姜玥瑶道：“若是赵大人知道你把这话说与了我听，回去又该罚你了。”

　　赵浅浅瞥了瞥嘴，“罚就罚呗，反正也不差哪一次。”然后又笑道：“只要公主不罚我就行。”

　　“我哪敢罚你这个京中女霸王啊。”

　　听着这称呼，赵浅浅哈哈大笑道：“这名字倒是许久没听着别人当面叫了。”

　　姜玥瑶回忆起什么，道：“那些世家同辈的小子也就敢给你取个诨名了，若是要当着你的面叫，恐怕就没人敢了。”

　　且不论赵浅浅是四大世家之一的赵氏女，就她那一身的功夫，谁敢不要命了去招惹她。

　　赵浅浅道：“那也是。”她沉默了片刻，又道，“其实父亲关我禁闭，倒也不完全是因为我同他顶嘴了，主要原因是我同他说我要回北疆去。”

　　姜玥瑶闻言一怔，“你还没歇了要去北疆从军的心思？”

　　赵浅浅笑道：“那哪能呢？我出生在北疆，从小也长在那儿，外祖父没有女子不能上战场的偏见，母亲能带兵，我也能。你知道的，阿瑶，前些年我在北疆时，也是胜过几场仗的。”

　　赵浅浅的外祖父是镇北王，守北疆，防粟羌。粟羌原先也同句容一样，从武德帝开始就不断侵扰边疆，后来镇北王陆怀锋主动出兵，攻打粟羌部落，分裂各部，粟羌实力大减，倒不似之前那么猖狂了。
　　但近些年来，粟羌的戎方一族崛起，又将那些个部落联合在一起了。不过他们倒是没有和大周硬着来，新帝登基时还送来了贺礼，签订了和平协议。

　　姜玥瑶知道赵浅浅在北疆的那些年，是有功的，可朝廷因她是女子的身份，不认，她连个兵都算不上。

　　赵浅浅看姜玥瑶没说话，又道：“朝廷不认我的功，赏了我些金银首饰就了事了。”她指了指头上的珠饰，“阿瑶，你瞧，我头上戴着的这些，就是他们赏的。”

　　姜玥瑶道：“粟羌与大周交好，这几年倒也没有那么多的战事，如此你还是要回去吗？”

　　赵浅浅摇头道：“粟羌的戎方聪明着呢，我与他们打过交道，现在与大周交好，未必不是在韬光养晦。若是北疆真的如表面上得那般太平，外祖父年纪大了，又何必还守在那里起震慑作用呢？”她见姜玥瑶似是愣住，笑道：“哎呀，我跟你说这个做甚。”

　　姜玥瑶回神后，却是扬起笑意，“我乐意听浅浅说这些，浅浅从前都未同我说过。”

　　“哈哈哈哈……”赵浅浅听着这话，心情愉悦了不少，“那我就同阿瑶好好说道说道。就拿这马场来说，阿瑶，你没去过北边，没尝试过骑着马尽情撒欢的快活。这京城中的马场太小，又有许多的限制，马跑不起来，我怎么都不尽兴。”

　　姜玥瑶看着神采飞扬的赵浅浅，听着她故事里奔跑的马驹，跳动的篝火，逝去的同袍……

　　赵浅浅名字取得温婉，人却是恰恰相反，热烈张扬。

　　这样的女子，京城困不住她。

　　赵浅浅说着说着，似是想到什么，“不瞒阿瑶说，我平生最敬佩的两个女子就是我母亲还有你姑姑了。”

　　姜玥瑶一愣。

　　她的姑姑，不同于寻常女子的也就那一个了。

　　凤阳长公主不仅能跟着其父武德帝一同上战场，手刃敌首，还可上朝议事，讨论朝政弊缺，是当时的奇女子。若不是后来谋逆叛乱，先帝抹去了她大部分存在的痕迹，连她的名字也几乎成了禁忌。
　　史书中也合该留下凤阳长公主浓墨重彩的一生。

　　“这事，你同我说说也就罢了。”姜玥瑶缓缓道。

　　“我知道。”赵浅浅道：“有些人提不得。今日找阿瑶聊天，倒是舒坦了不少。刚顾着说我了，阿瑶和驸马最近可好？”

　　姜玥瑶眉眼带羞，“挺好的。”

　　赵浅浅道：“我还以为你要同我一样，久不成亲，你到底是怎么看上穆文业那小子的？”

　　姜玥瑶道：“感情这种事，谁又说得准，喜欢也可能就是一瞬间的事罢了。”

　　赵浅浅听着这话，却是盯着姜玥瑶瞧了一会儿，道：“你不会是看上了穆文业那张脸吧？”

　　姜玥瑶一噎，她看起来就像是这么肤浅的人吗？
　　对上赵浅浅越来越笃定的目光，她错开眼神，道：“不完全是。”

　　“你怎么能光看脸呢？人品还有人品啊！”

　　姜玥瑶看着赵浅浅有些急了，解释道：“我看了的，驸马人品没有那么差。再说若是光看脸，他堂弟穆巫嘉的那张脸更出色吧！”

　　姜玥瑶一口气解释完，等着赵浅浅反应。

　　结果赵浅浅来了句，“是啊，镇西大将军样样都比穆文业优秀，你要嫁也该嫁这样的男子啊。”她一脸惋惜的模样，“阿瑶，你怎么偏偏挑了个穆将军坐牢的时候出嫁了。”

　　合着赵浅浅只听了后半句。

　　她该怎么说，她就是特意挑这个时期成亲的。

　　姜玥瑶知道赵浅浅是担心她，把话题转回来：“浅浅，你放心好了，我和驸马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