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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苏七棠喜收厨娘和生意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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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七棠带着薛宝在街上又买了些酒菜,回到学校,学生已经走光了,秦老正要关门,薛宝跑过去,帮着秦老推上大门,落了锁。
秦老看着苏七棠手上的酒菜,打趣道:“呦!七少爷,您这是打哪发财了啊?买了这么多好酒好菜孝敬你舅舅?”
苏七棠将手中的酒菜轻轻一晃,得意地说道:“秦老,让玉如姐帮咱们好好烧一桌菜,今晚大家一起吃顿好的,打打牙祭?”
苏七棠一直对秦老能收留薛宝心怀感激。他们住在军校宿舍的这几个人,老幼相处一团和气,像一个“四世同堂”的大家庭。苏七棠赚到了第一桶金,自然要请家人把酒言欢,将感情继续深入地发展下去。
秦老忙摆手道:“这可不敢当,我的饭菜简单,都准备好了,你们好好吃吧!”
苏七棠眉毛蹙起,埋怨道:“您老怎么跟我还客气呢?我还没感谢您给薛宝个容身之所呢,今天必须得一起喝几杯!”
“七少爷!您这话才是外道了!薛宝这孩子机灵懂事,勤快肯干,倒是他照顾我这个孤老头子更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苏七棠也不想多说,挽起秦老的胳膊,微笑道:“好了!咱们都是一家人,谁都别客气!”秦老也不再推辞,乐呵呵地跟着他们一起去了。
天渐渐黑下来,厨房里传来柴火噼里啪啦的响声,锅铲叮当的翻炒声。薛宝忙着将玉如炒好的菜穿过连廊,端到冯梦临的宿舍去。
月光下的演武场上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前面的冯梦临默不作声。后面的苏七棠抽了抽鼻子,仔细闻着空气中油爆葱花的香气,没心没肺地道:“玉如姐的厨艺真是不错啊!闻着味儿都香!”
冯梦临闻言,眉头一皱,猛一回身,不出所料,正闭着眼睛,像小狗一样抽着鼻子闻味儿的苏七棠直通通地撞了上来。她个子娇小,鼻尖恰好撞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苏七棠揉着鼻子,忍过了一阵熟悉的酸爽,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冯梦临。
冯梦临最受不了她这个眼神,瞪了她一眼,移开视线,声音清冷地问道:“别顾左右而言他,你还没交代清楚,钱是哪来的?秦老说你每天下午都出去,你是干什么去了?”说完背着手继续往前走。
今天下午,有个学生受了点伤,冯梦临回宿舍拿创伤药,苏七棠不在。问秦老才知道,她近段时间,每天下午都会出去。本来出去闲逛也不奇怪,但每次都赶他下课前回来,好像故意隐瞒什么。
冯梦临心累啊!当初收留纸扎行高老板的儿子高景山时,他只要教他习武就成。现在带这么个出挑得花一样的女孩儿,他怎敢有半点疏忽啊!万一……,他不敢细想。
苏七棠伸出手想去抓他背在身后的胳膊,不出所料地被他闪开了。她尴尬地收回手,“我都交代了啊!不信你去问薛宝!”
冯梦临提高了声音“他跟你是一伙儿的,问他有用吗?”他转过头盯着她,“苏七棠!我且问你,你为何要收洋人如此贵重的东西?你怎么知道那烟馆老板一定会去典当?你怎么知道当铺的老板会原价让你赎走?”
苏七棠一顿,他还是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他确实生气了。
她绷着脸,怯怯地道:“我也就是试探一下,胖掌柜如果不是贪财,把我活当的怀表拿去典当卖掉,那就没有这么多事啦!我乖乖地给了钱,把表赎回来就是嘛!既然市面上有这块表了,自然就是那烟馆胖掌柜禁不住诱惑,落套儿了呗!小当铺的老板无非是想赚个差价,我再不济,还可以报官查办,谁还敢偷了洋大人的?”苏七棠挠了挠头,“还有什么?哦!对!这表我不想要的,是布朗直接挂在我脖子上了,我以后找机会还给他就是了。再说了,你不也是第一天见到我,就把手表送我了吗?”苏七棠举起细白的手腕上戴着的一块硕大的手表。
冯梦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我那时是……”手表是纸扎行高老板送的,他一直知道高老板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但直到高老板死了,他都不曾接受她的感情。所以在看到酷似高老板的苏七棠时,他觉得这块表给苏七棠也许最合适。
这丫头总是有本事打乱他的思路,他更加严厉地训斥道:“你这是耍无赖,是敲诈勒索!你如此行事,和村里的欺压百姓的地主恶霸有什么区别?最后亏了钱的还不是烟馆的掌柜。”
苏七棠皱皱眉,“你没看见他开烟馆祸害多少人?而且如果他不贪心,老实地等着我去赎表也不会亏钱了,他活该!再说,我也要赚钱养活自己啊!”
冯梦临摇了摇头,“你生在这个风云际会的时候了,人人都为自己犯的错找得到借口,‘生逢乱世,身不由己’。但我相信,越是乱世,越要律己!越是乱世,越要弘扬正义!以后不许你如此行事,怀表尽快还回去。”
苏七棠垂着头,不言语。冯梦临算是说对了她的心思。初到这个时空,苏家如狼谭虎穴,苏七棠与芳姑跑去了庄上生活。但苏老爷根本想不起来庄上还住着他的一个傻闺女,一分钱都没给过,她只能自己想办法活。她想,反正也都是一场戏剧而已,怎么痛快怎么来呗,还管什么规则,大不了翘了辫子回现实去。
冯梦临见她半晌沉默,心里直犯嘀咕,或许是话说重了,毕竟才十五六的小孩子。他叹了口气,道:“以后我发了薪水,先分给你些。但你要记得:人活一世,心正、意正、脚正才不愧立于天地间。”
苏七棠被惊到了,张大嘴看着冯梦临漆黑的双眸里有点点星光闪烁,说不出话,心想:“什么套路?他这要把工资卡上交给我了?”她嘴角勾起一抹调皮的笑。跑上前抓住他的胳膊摇了摇,“工资卡就算了!你只要别生我的气了,我以后都听你的!”她抬起手,踮着脚尖在他紧蹙的眉头上用两根纤细的指头按了按,柔声细语地哄道:“生气容易长皱纹!”
冯梦临愣了一瞬,扣住她的手腕,僵硬的表情垮了下来,无奈地笑了,低下了头。再抬起头时,又是一副严肃的表情,刚要继续训人,苏七棠瞪着惊慌的大眼睛,夸张地牙齿打战:“会变脸啊?明明刚刚已经不生气了的!”
冯梦临终是被她逗笑了。他发现自己变了,变得经常因为一些琐事忽然心情好,忽然心情不好。只要这小丫头说一句“别生气了”,他就觉得她的行为,其实也没有违背什么大原则。不就是劫富济贫吗?若不是济她自己了,还能勉强算个义举!
听见玉如在喊他们开饭了,两个人相视一笑,并肩走了回去。
饭桌上,薛宝已经摆好了碗筷,热气腾腾的菜肴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苏七棠偷眼看了看冯梦临,他的脸色稍缓,正拿着苏七棠买回来的酒在看,“这是莲花白啊!来!秦老,我们今天好好喝几杯。”秦老哈哈大笑,双手捧起酒杯让冯梦临给他满上。
玉如端了一条红烧鱼上来,笑着说:“菜齐了!你们慢慢吃!”转身就要出去。
冯梦临朝她摆手,示意她坐下。伸长手臂为玉如斟满了一杯酒,笑着说:“第一杯就要敬劳苦功高的大厨!”
挨着玉如坐的苏七棠见状,赶紧端起面前的杯子,眼巴巴地等着。
冯梦临斜眼看了她一下,嘴角微微上扬,“啊!也想来一杯啊!”说着换了手边的茶壶,为她斟了满杯的茶,“还是小孩子,就以茶代酒吧!”
苏七棠瞪大了眼睛,嘴角抽搐,想要抗议,但看到冯梦临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又把话咽回了肚子。他绝对是故意的。看了看桌上的菜肴,荤素搭配,这冬日里,鱼肉还买得到,这绿色的蔬菜却极少见,尤为珍贵。苏七棠夹了一筷子蒜苗放进嘴里,满足地叹息了一声。冯梦临瞥了她一眼,眼中带着几分柔和。
“玉如姐,这蒜苗是你买的吗?”苏七棠又吃了一大口。
“不是,是我养的。我现在不是帮着学校饭堂做饭嘛,有些没存好发了芽的大蒜,饭堂管事说不要了,我就带回来栽在了土里,天冷,我放在了煤炉边上,没想到长势还挺好。”玉如笑着解释,苏七棠听后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秦老闻言,摇着头说:“好久没吃这么丰盛的饭菜了。我在这里拿着工钱,日子好过些,这几年,不是闹兵乱就是闹灾荒,饿死冻死的不计其数。”
薛宝想起自己讨饭的日子,有些难过,“是啊,去年好几个省闹水灾,周边的灾民都跑到京城乞讨,地都荒了。我现在有得吃,真是天大的福气。”
苏七棠随口问道:“玉如姐,你这个蒜苗最多能种多少?”
“有多少大蒜就种多少呗!只要房间放得下。”玉如轻笑道,“这东西也好长,只要屋里暖和,也不需要打理,有个十五天就能收一茬,种一批怎么也能收三茬。”
苏七棠脑子里的算盘噼啪作响,她学文的,最头疼数学了,没想到薛宝张嘴就来,“现在市价1块银圆可以买100斤大米,如果玉如姐姐的蒜苗可以卖到1块银圆一斤那就发财了。”
冯梦临刚喝了一杯,原本白皙的脸上开始泛红,他看着苏七棠,不由担忧,“又要动什么歪脑筋啊?”
“哪有?我只是在想,若是我们有足够多的地方,能多种些蒜,刚好再有一个多月就是除夕了,学生放假,学校里这么多房间空出来,如果都养上蒜苗,正月里把蒜苗拿去卖,这口味新鲜,那不是可以过个肥年?”
薛宝来了精神,“这主意倒是不错,可是毕竟玉如姐姐房间地方小,没有那么多地方。最多也就十斤的量,就算一块银圆一斤,也顶多十块银圆啊!再说,别人家也会种啊!”
秦老笑笑,“哎!普通人家,哪有这么大的地方?还舍不得烧柴,屋子里冷,这东西也不爱长。再过几天,学校里就放假了,空出来的教室和房间阳光也好,只要每个房间夜里烧一会儿煤炉,费不了什么事。”
“那就这么定了!”薛宝先兴奋地站了起来,“我还有个主意,这东西单拿出来,不稀奇,也要给它包装一下,咱们可以找些好看的竹篮子,把蒜苗摆得整整齐齐的,再写上个‘成算在握’,这就是春节上好的礼盒了。大帅府采购的人以前到我们家铺子去过,那些个官老爷就爱吃口新鲜的。数九寒冬的这嫩绿地看着就新鲜喜人,肯定卖得好!”
“‘成算在握’,这个好。”苏七棠算是看出来了,薛宝还真是商贾世家,一谈到生意,与生俱来的小雷达就开启了,脑子活,主意多。虽然自己是个学历史的,毫无用武之地,但她眼光好啊,玉如厨艺好,薛宝生意经,吃和赚钱都解决了!
外面风雪呼啸,屋内老少围炉而坐,酒足饭饱,暖意洋洋。
有了胖掌柜的500块大洋作本,没过几日,种蒜苗的材料就都买齐了。苏七棠的屋子就被木板箱填满了,里面栽的都是一个个的大蒜瓣,屋子里都是大蒜的味道,她捏着鼻子走出门,觉得自己睡在屋里都被腌入味儿了。外间冯梦临正在给大蒜浇水。
苏七棠踮着脚尖靠近,一副偷了肉的狐狸模样,“辛苦了!冯梦临!”
“没大没小!叫舅舅!”
“叫舅舅都把个玉树临风,翩翩君子叫老了!”
“嗯!少拿话蒙我,搞了好几屋子的大蒜,卖不掉,都让你吃了!”冯梦临一手拿着水瓢,迎着窗口泻下来的日光,手指干净修长,轻柔地拂去嫩芽上的土。
苏七棠眼中他的身影有些飘忽,她在想,公米在影视剧中,从来没有演过这种安静、平和,与世无争的角色。如此清逸出尘的身姿,在满是大蒜的房间也能成为一道风景,让人一见难忘,她看得有些入神。
冯梦临抬起头,苏七棠迎向他的目光。她有些紧张地连续眨了眨眼睛,他眼中湖水般深邃,又似含着些怒意。苏七棠正疑惑,房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冯先生!小弟来叨扰!”蔡深的声音传来。
练武的人真了不得,冯梦临是远远听到他的脚步声了。她却一无所觉。苏七棠在担心,这么厉害的听力,他们之间只隔了一扇房门,她晚上磨牙放屁说梦话,会不会都被他听到了?
蔡深进来时就看见苏七棠面色微红,把里间的门开开合合,耳朵贴在门上听着什么。
“苏老弟你在忙什么呢?”蔡深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手里还提着两瓶酒。
苏七棠心里一紧,想起上次醉酒的尴尬,不禁缩了缩脖子。“没什么,我测试一下这扇门的隔音效果。”
冯梦临微微一笑,侧身让了座。
蔡深放下手中的酒,目光扫过满屋子多出来的大蒜箱,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冯先生,看来年夜饭的下酒菜都开始准备了。”
冯梦临淡然一笑,转身也在旁边坐下。苏七棠端了水来,斟了茶,就接着浇蒜苗去了。
蔡深望着她忙碌的背影,微笑着问她:“京城好玩吗?”
苏七棠停下手中的活儿,回头看了蔡深一眼,微笑道:“一来就忙着赚钱,这几日整天忙着种蒜苗,等着除夕前赚笔过年的钱呢!”
蔡深微抿着嘴角,“那就是过得不错,不打算回天津了,那日我说送你车票,后来有事,一直忙到前几日才得了空,所以过来看看你是不是还在京城。这几日我有空,需要我送你回天津吗?”
冯梦临的茶杯或许有些烫,一抖手,水洒了出来。他拿起毛巾轻轻地擦拭,眼睛却扫了一眼苏七棠。
苏七棠看见他的眼光森然,一怔,轻轻摇了摇头,对蔡深笑道:“不用了,我在这里挺好的。还不打算回天津呢。”
她在京城的一举一动都没能逃过蔡深的眼睛。自那日醉酒送她回来之后,蔡深派人暗中跟着她。她的事,蔡深事无巨细都知道。他没有办法不怀疑。廖则瀚秘密回国的第一天,刚到天津港上了火车,就有人在餐车埋伏好了,她的出现过于巧合。她日语、英语都会,没有留学记录,那日在军校的门口又遇到,让他不得不怀疑她的身份。但跟踪她的这些日子,她没有跟南方军阀,中央政权有任何往来,只是不定时地出现在使馆区,跟一个叫布朗的英国传教士来往密切,他还没查清楚布朗的背景,如果她能回天津再好不过,出了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他也不必继续调查她。他本意是想查清楚她的来历,没想到这个人行事不循规蹈矩,还是个挺有意思的人。
听到她不走,蔡深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坚持。他的目光随着苏七棠的身影在房间里不停地忙碌,忍不住开口道:“你种这么多蒜苗,能吃得完吗?”
苏七棠扔了水瓢,拉过小凳子坐在炉子边添柴火,笑着道:“我这是要卖了换钱的,不都是吃的。”
蔡深笑道:“蒜苗值几个钱,怕是你们这一屋子的加上也不过是十几块钱罢了。”
苏七棠站起了身,漠然道:“你们有钱,当然看不上十几块的小钱,我可是要劳心劳力地去赚的。”
蔡深顿觉失言,低声道:“是……是。”眼睛一转,道:“最近大帅府也正在采购年货,我可以替你卖个好价钱。”
苏七棠听了立即笑脸如花,“那太好了!”她拿上外套胡乱地披上,就往外走。
蔡深见她如此匆忙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苏七棠笑道:“既然要卖去大帅府,自然要把蒜苗好好包装一下,我去买些精美的礼盒。”蔡深心中暗自好笑,这小子对赚钱的执着倒是让他刮目相看。
苏七棠刚要开门,被冯梦临两根手指捏住衣领拽住,苏七棠回过头,只见冯梦临眉头微皱,低声提醒:“穿好再走,外面这么冷。”他本不想让她与蔡深有太深的交往,但他终究无权干涉。
蔡深也笑道:“不急不急,穿厚些!我也正要去街上,我陪你一起去。”
苏七棠赶紧整理好外套,扣好扣子,跟在蔡深后面。
到了门口,遇见几个晚走的学生,看到蔡深,齐刷刷地整队、抬起右手向蔡深敬军礼!
蔡深挺身立正,手臂有力抬起,目光坚定,回应着。
苏七棠在一旁看着,有些激动,真帅啊!
秦老刚好从旁边经过,见到蔡深微笑道:“要恭喜蔡□□啦!听别人说您这次回来,立了头功,一下子被提升为少将了!还被大帅赏了府邸?年轻有为啊!”
蔡深略带羞涩地笑了笑,谦虚地说:“只是运气好罢了,秦老说笑了。”
出了校门,苏七棠问他是不是因为上次在火车上的事被提拔的?
他神秘莫测地看着她,悠悠地开口道:“这是机密!知道得越少越好!”
“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