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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叫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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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依兰留裴淼同进午膳。二丫服侍完她,蹦跶着去收拾行李。昨日在廊下吵闹的雀儿今日不见了踪迹。
姜唐所在的东院又陷入一片沉寂。
要离家北上,姜唐想起自己独自求学离家的时候。
也是十八岁。
那时她已经学会了什么事都自己做,怀里揣着暑假打工挣的学费,背着一个洗得发白的牛仔双肩包,独自一人站在熙熙攘攘的站台上,听着陌生的父母与子女依依惜别。
天冷加衣。
饿了吃饭。
交朋友要谨慎。
作业要认真对待。
和舍友相处要懂得忍让。
见了老师要有礼貌。
害怕了记得打电话回家……
姜唐低头盯着微微泛黄的帆布鞋,用余光扫过空无一人的身后,咬着下唇走进车厢。
火车鸣笛之时,坐在过道另一侧的男生女生们冲到她这边,挤在窗口向各自的父母告别。
姜唐撇了撇嘴,忍着鼻酸在心里悄悄地吐槽:“小屁孩……”
“细伢子,几年未见,你竟成婚了?!”
一个陌生的男声打断了姜唐的回忆。
她听见章宁恼羞成怒般回应:“你才是细伢子,几年未见,还是这么没大没小!叫爹!”
那个陌生的声音吊儿郎当的:“你好意思让我喊你‘爹’?谁家好爹上杆子倒插门给别人当赘婿啊?不若我喊你‘娘’好了!”
章宁立刻:“儿子乖!”
姜唐还听到他拍了那人一下,那陌生人策马来追,二人笑闹至门口,先后下了马。
只要有章宁的地方,就分外热闹。
姜唐心里安定,很想走出东院,看看招待故友的章宁究竟是什么样子。
“阿爹阿娘,这是我的故友陆明远,”姜唐听见他说,“他是陆知府的幼子,此番特意带人护送我和阿唐进京。”
那个陆公子也跟着应和见礼,还特意向裴淼师娘行了一礼,老老实实回答裴师娘的问话。二人之间的问话事无巨细,陆公子十分恭顺,连何时从鹭州府邸出发,随从几人,何时抵达青茶村,路上有何见闻……一一做答。
姜唐心中纳罕:按道理,这位小公子的父亲是鹭州府最大的官儿,他的身份地位应当远在裴淼之上,为何要对她如此恭敬?
再者,章宁与他又是如何相识的?
姜唐十分好奇。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姜唐听到章宁向姜怀仁解释道:“我幼年在家时就认识这小子了,我二人同岁,他小我半月。两家在京城时来往甚密,甚至……”
章宁生生截断了话头。
姜唐听见陆明远抢着回答:“甚至用过同一位乳母!”
“胡闹!”章宁斥责道,“父母面前休得胡言!随我去东院罢!”
话毕,二人的脚步声朝着姜唐这边而来。
姜唐认得章宁的脚步声,除了昨日撞翻木架,其余时候都沉稳可靠。
陆明远的脚步声却灵动跳跃,像一只狡猾的野兔。
她听到那野兔略压低声音问章宁:“姜家女郎究竟是不是天仙下凡啊?”
章宁斥道:“一会见到你嫂嫂,千万别如此轻佻!”
“怎的?你怕她识破你的真面目,休了你不成?”
姜唐竖起耳朵听,却没等到章宁的回答。只得在心中种下一个大大的问号。
【章宁的真面目,是什么意思?】
待二人走近,章宁不愿让陆明远进屋,只让他在窗外向姜唐行礼。
陆明远沉默了片刻,姜唐猜想他正在张望她的模样。
她是现代的芯子,自是不怕陌生男子的视线,更何况是二十岁大男生的视线。
但这毕竟是古代,章宁让他这样直白的盯着自己的妻子,不会是……
姜唐心中一慌,立刻自行否认。
她听到陆明远说:“生就蛾眉颦更好,捧心常觉不分明……宁兄,原来你喜欢的是病西施这样的姑娘!怪不得你……”
章宁敲了陆明远的头,他夸张地“哎哟哎哟”直叫唤。
章宁问:“马车可备好了?”
“照你安排的式样,都准备好了。保证嫂嫂觉察不出一丝颠簸。”
章宁闻言,语气轻快,说:“那就好。明日一早启程,你跟那些护卫早些歇息,莫要误了时辰。”
“别啊!用完就撵我走?”陆明远拔高了声音,“让我给嫂嫂诊个脉再走呗!”
“你那半吊子医术,能行么?”
“怎么不行?!好赖我也是师从涂神医……的关门大弟子……的孙儿……”陆明远的声音拐了九曲十八弯,最后生怕姜唐听不见似的,嚷嚷:“反正你就死马当活马医呗!”
“放肆!”
章宁语气不虞,是被陆明远碰到了逆鳞。
陆明远乖乖住了口,低声致歉。
一阵悉悉索索声之后,姜唐感觉到一方锦帕盖在她手腕上,陆明远的手指轻轻放在她腕间。
屋内安静至极,姜唐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也能听到章宁呼吸中的急促。
【他很怕吗?】
【怕我治不得?】
【拖累他一辈子?】
【他……可曾后悔过?】
姜唐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宁兄,此症世所罕见,确非我力所能及……”陆明远的声音难得沉稳起来,“我这就给老师修书一封,她老人家或许有法子。”
说罢章宁领着陆明远去了书房。
姜唐听到陆明远低声问章宁:“宁兄,你可思量妥当?真要为这个女子放弃……”
章宁没有回答,只发出了一声“嘘”。
姜唐心沉到了谷底,自顾自地发呆,没留意章宁安置好陆明远后又匆匆折返回来,急哄哄地阖上窗子,踢掉鞋子,挤在榻上,将她搂进怀里。
“古人常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章宁的面颊暖暖的,贴在姜唐冰冰的肌肤上,“半日不见你,如隔一秋半。”
“娘子,我想你惹。”
姜唐:【……】
“陆明远这厮,绣花枕头一个。你莫要听他瞎说,你一定能治好的。”
“等你大好了,我教你骑马好不好?诶差点忘记了,以前教过你骑马的!但你忒胆大了,一鞭子抽下去马失前蹄,你的腿也摔断了……”
“都是我的错,害你生生躺了百余天。”
“以后你不许独自骑马,须得我陪在身旁才行!”
“当然……共骑一马才是上上之选,嘿嘿。”
【嘿你个大头鬼啊!】
【刚才你俩嘀咕的放弃什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净说这些废话,赶紧说些正事哇!】
“娘子,你好香……”章宁把头埋进姜唐颈窝。
姜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