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个皇子当赘婿》柳失语

14、怀疑

　　“姑娘，都是二丫不好，不该在给你喂水之时提起那个姓陆的怪人！”
　　二丫声音发颤，后怕地握住姜唐的手，跪在姜唐榻旁，哽咽着：“幸亏有姑爷和裴师娘，否则……我该如何向夫人交待……”
　　二丫的眼泪滴滴嗒嗒，落在姜唐手背上。
　　姜唐用力把手抬起来，抚上二丫才巴掌大小的脸，将她的泪水抚去。

　　姜唐有心安慰二丫几句，然而她尚不能熟练调动嗓子，声带处的肌肉停工太久，无法自如地发出声音。

　　抚过眼泪，她一下又一下地拍着二丫的手背，静静地等待小丫头平复下来。

　　眼下，姜唐的脑中有万千思绪，原身五光十色的记忆争着苏醒，与她自己的记忆融合在一起。

　　在二丫一声高一声低的抽噎声中，过去十八年的记忆争先恐后冒出来，挤得姜唐头痛欲裂。
　　再加之方才受伤的肋处，终于可以活动的脖颈……
　　姜唐只觉着身体各处的痛楚四散奔逃，忽而汇聚在心口，忽而又蔓延至四肢百骸，甚至浸入指甲缝隙、毛孔深处。

　　【痛。】

　　姜唐四肢酸软，无力地放开了二丫的手，失去了意识。
　　方才哄闹的脑海终于安静了下来。
　　恍惚间，姜唐听到二丫呼喊章宁：“姑爷，不好了！快来看看姑娘！”
　　姜唐还听见纷杂的脚步声，裴淼匆匆赶来的声音。
　　有人用冰凉的手摸了她滚烫的额头。
　　有个熟悉有力的臂膀将她打横抱起，章宁嗓音发颤地唤着她的名字。
　　“阿唐，阿唐……”

　　渺远的记忆里，也有章宁唤她名字的声音。
　　是一段记忆。
　　随着这声呼唤，记忆中的场景也在姜唐脑中清晰浮现出来。

　　山路崎岖，姜唐鞋底沾满了泥泞，她在路边碎石上磕了磕鞋底，用衣袖擦了擦额角的汗，朝半山腰的一间竹屋走去。
　　将走近时，数十名黑衣人从竹屋内鱼贯而出，一名猎户打扮的年轻男子跟在最后。
　　“没有我的许可，你们不得再靠近青茶村！”
　　黑衣人沉默着，没有答话。良久，为首的那个黑衣人朝年轻男子拱了拱手，嘴角发出一声呼哨，便足下发力，腾空跃起，带着所有黑衣人消失在树林尽头。
　　那年轻人目送他们离去，转身打算关门，却意外地碰上了从篱笆墙后头缓缓露出双眼的姜唐。

　　“阿唐！”年轻人唤她的名字。
　　这声音与章宁的声音一模一样。
　　记忆里的姜唐却未回答，转身就走。
　　章宁也拔足来追。
　　“阿唐！我不是说过吗，你我往后毫无瓜葛，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章宁嘴上说着撵人的话，手却不听使唤地伸出去，牵住了姜唐的一只手。
　　“你放开我！”姜唐挣扎着，用另一只手去推他的胸膛。
　　章宁双眼亮晶晶的，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顺势捉住了姜唐的另一只手。
　　“你为何不听我的，阿唐？”章宁的声音一如往昔的温柔。
　　“听你什么？听你的满口谎言吗？”姜唐抬眸，坦坦荡荡地从上往下打量着章宁的脸、脖颈、胳膊、腰和腿。
　　见他毫发无损，姜唐松了口气，复又注视着他俊朗的脸：“章宁，那些黑衣人究竟是何人？”
　　“阿唐，”章宁面露难色，“你答应过我，不再问的。”
　　不待姜唐接话，他又像下定决心似的，忽然甩开她的手，背过身去，冷声道：“姜唐，从今往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莫要再来往了。”
　　“你年龄不小了，该寻一位良人成亲，过和和美美的好日子。”
　　姜唐也冷了脸，用力在章宁背上推了一把，推得毫无防备的他一个趔趄。
　　“章宁，你不是我阿爹，我心悦谁，与谁成婚，过什么样的日子，都与你无关！”
　　姜唐握紧了拳头，对着章宁尚未站稳的背影跺了跺脚，转身离去。

　　天黑下来了，乌鸫在姜唐头顶盘旋。姜唐恍然发现自己迷了路，脚下一滑，碎石咕噜噜地朝前滚下去，跌进前方黑洞洞的山崖。
　　姜唐连忙后退，后背却撞上一柄冰凉的剑鞘。
　　“你就说姜唐？”
　　说话之人声音尖细，声线界于男女之间，雌雄难辨。
　　“老身受人之托，来取你性命，哈哈哈哈哈哈，对付你这么个小姑娘，不费吹灰之力！”
　　姜唐趁那人冷笑之机，弓起脊背朝侧方一滚。然而她毕竟没学过拳脚功夫，动作太慢，没躲过杀手的追杀。
　　那人浑身裹在黑暗里，揪住她的衣襟，把她像拎鸡崽似的拎起来。
　　姜唐双腿悬空，山崖下风声猎猎，那人只要一松手，她就会跌进万劫不复中去。
　　“是谁要杀我？”姜唐抓住那人的手臂，挣扎着问。
　　“哈哈哈哈哈，那就让你死个明白好了，”黑衣人整张脸都裹在黑色面罩后面，只露出一双略显沧桑的眼。
　　她听见他说：“要你命之人，姓章。”
　　【谁？】
　　姜唐来不及问个明白，黑衣人就已松开了牵住她衣领的手，狂笑着看着她，绝望地跌下山崖。

　　【不要，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姜唐本能地挣扎着，从方才的回忆中挣脱出来。
　　她劫后余生一般大口呼吸，拼命晃动腕间的铃铛，双手四处摸索着，想找二丫的踪迹。

　　一只略带薄茧的大手握住了她的，她听见与回忆里一模一样的男声在耳边焦急地响起：“阿唐，你醒了？你好些了吗？我这就去给你端药。”
　　章宁扶她起身，给她腰后垫了一个锦垫，然后才从她床边起身，揉了揉自己发麻的双腿，转身将药碗端过来，用勺子舀出一些滴在自己腕间，然后才舀了一勺，送到姜唐嘴边。

　　姜唐没有喝，她将脸扭向一边，伸手抚上了章宁的脸，手指凭着方才的记忆，划过他疏朗的眉眼、英秀的鼻梁、温润的唇角。
　　【要姜唐命的人，就是你么？】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就心脏就狠狠抽痛起来。
　　【甜言蜜语念叨着喜欢，实则心中恨不得我去死？】
　　姜唐的手停在章宁脸侧，用两根手指捻着他小巧的耳垂。
　　【既然起了杀心下了狠手，何必还要将她救回来，害她人不人鬼不鬼地躺了这么久？】
　　【杀便杀了，何必又假惺惺地求娶，甚至不惜倒插门？】
　　【是后悔了吗？】
　　【章宁啊章宁，世上哪来那么多后悔药？】
　　【你欠姜唐的命，须得用一辈子的痛苦来还！】
　　姜唐心中发狠，手中的动作也跟着重了起来。
　　章宁忙捂住她的手，柔声求饶：“阿唐，你轻些。”
　　【呵，轻些？】
　　【你伤害姜唐，害她丧命的时候，怎么没想着轻些？】
　　姜唐抽出手，“啪”地一声脆响，给了章宁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