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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磷火 ...

  •   到了午时撤宴的时候,人基本上全都喝醉了,大臣们互相搀扶着离席。

      姚锐比他的父母兄弟稍有良心,没要更多礼金,横竖韩国公已经给了很多了,没必要让这群老头老太没了衣服在街上丢人现眼。

      说来今日赴宴的都是受过韩国公恩惠的门生故旧。有人屡试不第被国公支援;也有人铨选数年靠他接济苟活。

      总之这群人是忠心之徒,至少看在国公的面子上。

      “怎么哭了?”韩皇后扶着姚锐的脑袋,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掏出一张手帕替他擦着泪,一边调侃,“倒是比小时候还娇气。”

      “起火了……”姚锐好像是喝多了说醉话,无意识地流着泪,口中也是喃喃自语,“他要死了。”

      韩皇后没听懂他说了什么,也不懂那个“他”到底是谁,手上的动作稍稍顿了一下,正待再问,方才被合上的大门被推开了一条缝,接着班虹从中挤了进来。

      姚锐不肯再说话了,执意窝在母亲肩头,准备休息一会儿。

      昨日夜里做了噩梦,梦见整个汉昌城都被连天的大火淹没了;还有飞天僵尸在城墙上盘旋,奇怪是一方面,谁做梦不奇怪,伤心却也是真的。

      既荒谬又吓人,何况姬开还在被软禁,他怎么可能从这么大的火势中央逃脱。

      班虹拎着小水桶和皇帝你一言我一语说着什么,大概是要求他去劝兵部同意将磷火弹投入使用,皇帝为了反驳还专门让人推了个大沙盘出来。

      可惜兵部尚书方才已经走了。

      “娘,世上有会飞的僵尸吗?”姚锐躺在母亲怀里,罕有的放软了声线,万分脆弱地询问。

      梦里虽然没见姬开什么死法,但火是僵尸放的。

      韩国公和皇后对视一眼,随后哈哈笑起来:“哪有那种东西。是不是话本看多了?”

      他对于姚锐露出这幅柔弱的样子很是稀罕,这孩子从小就要强,向来不对任何人撒娇,第一次见韩国公时甚至缩在哥哥背后不肯出来。

      很正常。韩国公和皇后大家闺秀的样子全然不同,反而某种意义上传承了祖先破敌杀将的凛然气质。

      姚钺第一次见他时也是吓得够呛。

      姚锐小幅度地摇摇头。

      大门被再次打开了。

      “可是大少爷,的确有僵尸啊……”一旁侍立的九里香凑到国公耳边,小声纠正,“我在义庄那两年见了不少尸变的。这玩意儿特别不好对付,虽然我也没见过会飞的。但是也不能咬死了没有……”

      一个戴着黑色斗篷的女人站在门口处,露出的半张脸上红唇格外显眼,她微笑着,似乎在看九里香。

      她手里提着一个人头。

      皇帝认出来那是大殿前侍卫的。

      “什么人?!”他心中警铃大作,豁然起身,“噌”一声抽出袖中剑,蓄势待发,随时准备砍死闯入的刺客。

      “快走!僵尸真来了!”九里香猛然推了一把韩国公,没有解释原因。

      那个女人的气势极其古怪,压的韩皇后一瞬间几乎没喘过气来,她双腿发软,好一会儿才扶着姚锐站起来。

      郦成森马上推着他们祖孙三人扑向一面墙壁。

      壁画瞬间翻转,四个人顷刻消失在墙后。

      见血封喉从房梁上下来,一手按着皇帝,一手拉着姚钺,免得他们真的扑上去杀人。

      但他也拽不动这两人撤离,只能暂时控制住状况。

      殿外的侍卫很显然已经被杀光了。

      不知方才出去的大臣如何了。

      什么刺客有这种水平?

      “你怎么还在?”九里香拿着飞镖,满脸不可置信,“你怎么从国师手里跑掉的?你和红袖楼合作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女人一把掀开斗篷,露出整张脸来。

      她就是个很普通的少女,十五六岁,但那双明亮的眼中流露出的只有刺骨的恨意。

      她从喉咙里挤出一阵古怪的笑,像是骨头挤压发出的咕咕吱吱的声音,在场的人皆是不敢乱动。

      班虹率先挣脱了可怕的氛围,丢了小桶,拉着一旁的姚铮循着郦成森带着皇后他们撤离的路线一咬牙扑了进去。

      这个密道显然已经不安全了。

      “你们认识她?”姚钺拉了一下见血封喉的袖子,“这谁啊。”

      见血封喉体型没有姚钺高大,绝对撼动不了这对父子,这两人还在观摩形势,也许在评估对方的目的和战力几何。

      “等国师来。”见血封喉紧张地答,一边劝,“二位不若先行撤退,再……”

      “我只会战死,不会撤退。”皇帝挽了个剑花,强硬地挣脱了见血封喉,用剑指着那女人,命令道,“杀掉刺客。”

      几位暗卫俱是按剑不发,犹豫地看着皇帝。

      他们只听皇后的命令,可如今她已经撤退了。

      “我之命令,如皇后亲临。”皇帝凉薄地扫了正前方的决明子一眼,“她跟你们这么说过啊。虽然是二十年前。”

      他们是夫妻,也是盟友,更是共享所有成就的同伴。江山有皇后的一半,皇后的侍卫也有他的一半。

      见凤印如见皇帝亲临,听圣谕有如皇后亲至。

      九里香不再犹豫,既然早知自己在红袖楼的清除名单上,不如这样殉主壮烈些。

      其他人也不再犹豫,即刻上前准备扑杀刺客。

      天仙子向来不听命令,只是坐在房梁上笑着看同僚们拼命效主尽忠。

      刀啊枪啊剑啊,亦或是淬了毒的银针,结着霜的铁尺,从四面八方飞过来的迷雾和飞镖——

      似乎都不能对刺客造成任何伤害。

      “刺客”轻轻笑着,一开始还是游刃有余地躲避着袭击,后来似乎玩够了,便抬起手指,亮出黑亮尖长的指甲,灵活地绕过了所有兵器,扑向了站在最远处的九里香。

      她把她按到在地上,指甲一寸寸嵌入皮肤,“刺客”说:“归玉霜,冤冤相报何时了。”

      当年九里香七枚镇魂钉,把她钉死在会稽山上。

      姚钺抽出剑来,准备上前加入战斗。

      暗卫对付不了这个女人,但他一定可以。他必须救出来九里香。

      天仙子手指绕着一根头发,笑说:“啊呀,急什么呢?”

      几条蛇不知从哪里游出来的,直直攀上了靴子,缠住了姚钺的脚踝。

      姚钺使劲甩了几下脚,但无济于事,这些东西反而越缠越紧,以至于完全无法行走。

      他移目看向皇帝的脚边。

      他脚边可没有滑腻可怕的毒蛇。

      “父亲!”姚钺蹙眉怒喝,要求他施以表示。皇帝稍稍转了一下眼珠,脸上被一层透明的丝线划出一道血痕,但他不敢开口喊疼或是心疼自己破相。

      稍微一动怕是就会划出更多伤痕,殒命不殒命难说,但是留下一脸疤在韩皇后眼里的形象绝对大打折扣。

      “天仙子!你是细作?”姚钺艰难地移动了两步,目眦欲裂地看着天仙子。

      她摇头坦然道:“我可不会和一堆恶心的废肉同流合污。”

      只是她是红袖楼的人。

      九里香起初还能挣扎,作为当初被派去镇压尸鬼的先锋,她的实力不容小觑,即便是濒死也能用一枚镇魂钉死死往陈屿灵的胸膛捅,几乎是奔着同归于尽去的。

      可谁知陈屿灵到底吃了多少妇人,饮了多少魂魄,已经今非昔比了。

      她是第一个,那……还有谁?

      没有拔出钉子的万寿公主,国师谶言的天生祥瑞,未尽职责的陈家。

      无非是这些人吧。

      骨头传来轻微的咔嚓声,陈屿灵扔掉了尸体,拔掉了身上被九里香钉上但不透彻的镇魂钉,以及钩吻丢来镶嵌在身上的针头,将毒针冲着动弹不得的皇帝扔了过去。

      那东西的速度与火药无异,钩吻的武器又全是淬毒的,只要中了就是必死无疑。

      “姚铄,这条命就叫你的好孙儿来换吧。祖债孙偿,天经地义。”陈屿灵咯咯笑着,转过身不再去看皇帝的下场,继续与几个难缠的暗卫斗智斗勇。

      “嗯,我可不会和她同流合污。”天仙子二指拦下那根针,扔到了地上,换了个位置,坐到了附近的桌子上,继续看着同僚们与陈屿灵缠斗。

      陈屿灵伸手虚虚按住了见血封喉刺过来的长枪,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是推着枪杆强行挪了半尺,直接换了个方向,他没来得及收力,只能看着枪尖刺入了决明子的心脏。

      决明子用最后的力气点点头,自己闭上了眼睛。

      见血封喉愣了一下。

      这一瞬间足以致命。

      陈屿灵也掏出了他的心脏。

      “我跟你们……没有关系呢。”陈屿灵转眼看着仅存的三人,面无表情地说,“不过是做肉尸的好料子。”

      天仙子抬起头,看向外面明亮的天,笑着说:“援兵来了。”

      她好像很愉快地轻哼一声,打了个响指,地上那些毒蛇和空中悬浮的蜘蛛马上四散开来,皇帝身上的网子瞬间变成了粘稠的普通蛛网。

      姚钺被蛇咬了一口,脚踝已经肿了起来,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肯定没办法继续打人;皇帝浑身被割伤的不知多少处,全身挂着蛛网也实在束手束脚,连报复天仙子都不行。

      父子两人只能祈祷雷公藤他们再撑一会儿,国师已经进入大殿了。

      只是还站在那摆弄着他的桃木剑。

      “真是命大。”陈屿灵冷眼看着皇帝,根本没理睬国师的动作,顶着连续的袭击,迈过一地尸体,缓步朝着他走过去,“不对,真是命好啊。”

      “要是需要我死战的话,也不是不行哦。”天仙子从桌子上跳下来,抱着拂尘,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笑,一扫浑身懒散,隐隐透出敌意来。

      国师还在摆弄他的破桃木剑。

      皇帝活了四十多年,第一次感到害怕,他往后退了半步,脚踢到了一件铁物,低头才见是班虹落下的小桶。

      他顾不得身上一堆蛛网,一把拎起水桶,快步上前,挡在姚钺身前,迅速从桶里拿出来两枚磷火弹,用尽力气朝着陈屿灵扔了过去。

      陈屿灵看见皇帝冲着自己扔石子,以为是病急乱投医。连镇魂钉都没有彻底杀死她,何况几枚石头。

      故而她没有闪躲,可石子触碰到衣角的瞬间就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继而火焰腾空燃起。

      班虹新把弹壳做小了很多,爆炸的时候动静并不大,但瞬间蓝色火焰就吞没了整个人。

      她没有痛觉,也扑不灭身上的火,横竖还能再修炼长出血肉,就极速往台阶上走。可不过两步距离,身上的骨肉便被烧化了,只能匍匐在地上动弹不得。

      想必今日是个败局。趁着口舌还能作用,她张口欲言,却只发出嗬嗬的嘶叫声。皇帝提着小桶,往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那蓝色火人。

      国师往桃木剑上贴黄符的动作停下了,转而拿了一只幡子出来,插在地上,不断收拾那些毒雾,人走上前去,开始思考如何灭火。

      苦战到底的三人一边觉得荒谬,又觉得惊奇。

      就好像他们拼死护主只是笑话。

      皇帝怕烧的不彻底,又接二连三的把磷火弹全都用力砸到了陈屿灵身上,爆鸣声接连响起,焰光已经蔓延到了地板上。

      今日连着办了数场宴会,地上全是酒水,贡的酒又都是新酒,根本点不着,火势没蔓延开来。

      地上的水被烤干会失火,皇帝干脆兜头把一桶冷水泼向了脚下的两级台阶,甚至把附近的沙盘也一下子推翻在地,沙子滚动着洒了一地。

      国师灭不掉火,也怕燎到自己的衣服,只能保持距离观察火焰走势。

      这磷火弹果真威力十足,蓝色火光烧尽了衣服和皮肉,一直烧到骨头也不见熄灭,一时无人敢言语。

      陈屿灵没有痛觉,也不见哀嚎半声,只有噼噼啪啪的煅烧骨肉的可怖声响。屋里沉默着,直到火焰全然烧尽。

      地上剩下了一堆灰烬,

      “你这个蠢货!”皇帝把姚钺扶起来,气急败坏地骂国师,“没看见我们要死了吗?还摆弄你那破剑,有什么用!”

      国师摸着剑上的黄符,幽幽叹口气,在皇帝左右两肩各自挥了一下:“陛下,这是驱邪用的。”

      “能被火药炸死的都不叫邪!”皇帝白了他一眼,生气地问,“姓陈的来了没?我儿子被蛇咬了。这种事都能失职,我要贬了你们!”

      “在外面。”国师伸手按住他,“暂且不要出去,颜将军在……”

      在外面为什么不出去。

      颜执又和陈家什么关系,一点破事能比姚钺的伤势更重要吗?

      他拂开国师的手,执意出门了。

      只是两眼,他便扶着姚钺迅速退回了门内。

      大门轰然合上。

      “还出去吗?”国师木然问道。

      皇帝尴尬一笑:“我还是等他们忙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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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好吧本文也是成功越跑越偏了,作者疑似失心疯(此人已经沉浸在自己的艺术里无法自拔力)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