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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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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人儿,不知姓名,不知来处,萧复唯一记得的,便是那眉心一点红痣,让他一直坚信那是满天神佛派下凡救他于水火的小菩萨。
在被红莲焚心折磨的这十年,他一直在寻找。
萧复觉得自己的声音还算冷静:“带朕去看看。”
*
十年前。
他有个疑心重且自负的父皇,发妻陪伴他十余载,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被他苛待,母后本就身体不好,临死前将他藏在偏远荒凉的冷宫,剥下一身太子服饰,将其与伴读相换。
于是,伴读死在了东宫,太子萧复活了下来。
冷宫荒废多年,杂草丛生,别说人了,连野狗都饿的瘦骨嶙峋,目露凶光。
萧复已经在这呆了三个月,他谨记母后的话,不要离开这,好好活下去。
于是,他这三个月,躲在暗处,只吃宫女太监们的剩饭。
有几日,没有剩饭,他实在饿急,便与狗抢食,落得一身伤痕,狼吞虎咽的啃食,像个小疯子。
小观音就是在那时候出现的,飘飘翻墙进入他的院子,像个从天而降的救苦救难的菩萨。
一连半月,萧复不用再饿肚子,还会经常吃到不同口味的糕点,他猜,小菩萨是高官之女,才能深受黄恩,日日进宫伴驾。
后来她消失了一段时间,之后再出现的时候有些憔悴,也有些烦恼。
本想与她表明身份的萧复住了嘴。
他自身难保,如何能宽慰她人,说出口不过是给人徒增烦恼。
罢了,但——
小观音是来道别的。
“这是芝麻菜的种子,半月就能长成,我试过,能在寒冷的土壤中生长,成熟了便可继续播种,连绵不绝。”
“我……今后恐怕不能进宫了,你好好长大,等你能出宫的时候我们再见面,我请你吃别的,总是糕点会腻的。”
小萧复攥着手里小小的种子,没有挽留,看着那个小小的背影翻墙离去。
后来,他靠那些见风长的种子活过了那个冬天。
活过了很多年。
直到前些日子,镇北王被赐死,京中乱作一团。
武成帝忧思之下旧疾复发,萧复便潜入养心殿,要了他的命。
之后迅速控制了皇宫,禁军首领是他的人,武成帝身边最信任的大监是他小时候救的小太监。
表民身份后登基,易如反掌,水到渠成。
他这些年暗中培植势力,联系外祖家,势力早已不同以往。
等迅速掌控了朝堂之后,他便下令寻找小菩萨。
他一直期待着重逢的那一天,或许是在宫里某一次宴会上,又或许是郊外某一处庄子里,但绝不可能是现在这样……
……
面前的人影蜷缩着,即使是失去意识里也好似在遭受巨大的痛苦,眼角留下一行清泪。
萧复不敢触碰,猛然站起,急促吩咐隐隐带着颤抖:“将整个太医院的人带过来,快!”
霍志谦离去后,萧复脱下身上的外袍蹲下,又是想盖在人身上又怕弄疼了她,红了眼眶。
整个太医院倾巢而出,一个暗卫手中抓着一个太医,急速掠来。
禁军围困住裕禄寺后山,经久不曾离开。
*
三年后京城茶馆。
二楼包厢,几位贵女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八卦的不外乎是最近京中将要举办的赏花宴。
“楼二姑娘,这赏花宴姐妹们一年参加不知多少回,有什么可稀奇的。”
楼叶浅笑:“非也非也。”
“稀奇的不是赏花宴,也不是那价值千金的姚黄魏紫,而是玉凤亭这个地方。”
有人好奇:“玉凤亭?”
楼叶:“玉凤亭历来不随意开放,近日我哥哥查到,这幕后东家是宫里那位。”
一片惊讶之声,要知道,当今陛下登基不过八年,正是龙精虎猛的时候,后宫却只寥寥一二人,又因为近年来陛下流连战事取消每三年一次的大选,致使宫里人丁不丰。
陛下是不急,可陛下那位姨母急啊,奈何陛下始终没同意广开选秀之事,如今想必是那位着急了。
陛下一向对这位姨母尊敬,到时候说不得会妥协也不一定……
楼叶是五城兵马司之女,家中管京城布防,她的消息是可靠的。
太傅之女傅红茶撇了撇茶杯上的浮沫:“这么好心?难道不怕我等与你相争?”
楼叶:“傅姑娘说笑了,陛下是天下之主,此次若是真的,也必不可能只选一二人入宫,既如此,不如卖你们一个人情,如今陛下手中大权在握,我们再争也不过好比那鹬蚌相争,损耗的是自己,不如共赢。”
比起去争那虚无缥缈的情爱,这些世家培养出的贵女不如说是在争夺权利。
自古以来,前朝后宫就相互制衡,不菲的家世能让女子坐上更高的位子,同样,更高的位子也能给世家带来更多的助力。
如今世家与陛下在朝堂上互不相让,彼此间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此次暗中选秀就是打破平衡的时机。
傅红茶冷哼一声:“倒是会说。”
楼叶转向其他人:“各位呢?”
其余人自是附和称好。
毕竟陛下权利过盛的话,这光芒会灼伤她们世家。
“稳妥些自然是好的,姐妹们,可别忽略了一个人。”
楼叶好奇:“妹妹说的是谁?”
这京城诸多贵女,少有能让傅红茶忌惮的。
傅红茶:“青玉嫣。”
*
回想那日,她们本是去探望生病的好友——户部郎中的嫡女青玉髓去的,可意外见到了青玉嫣。
出尘的样貌,窈窕的身姿,本不应是泛泛之辈,事实却的确如此,还是她们回去后多方打听之下才得知那位原是户部郎中原配之女,也是户部侍郎的嫡长女,可京城众人只知京城第一美人青玉髓,不知这位。
傅红茶心说,青玉髓虽美,可在这位面前,却被衬的像庸脂俗粉,可很快便僵在原地:若是连青玉髓都像庸脂俗粉,那她们这些还不如青玉髓的人算什么?
虽不知为何以青玉嫣的容貌在京城这么多年都籍籍无名,可就怕是个想藏拙的。万一想着来个一鸣惊人,那她们根本没有丝毫胜算。
*
“她呀!”楼叶不甚放在心上,“虽不知她是否真天姿国色,可这位是无法入了那位她老人家法眼的。”
几人好奇:“哦?怎么说?”
“相传,她三年前曾在皇家寺院不知羞耻的与人苟且,早已不是清白之身,宫中查验那项便过不去。”
“如此放荡的女子,怎配做陛下的后妃”
闻言几人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明世子是什么人,她们都知道,看来此人已无甚威胁。
*
裕禄寺后院,院墙上爬满了蔷薇,风一动,血色蔷薇迎风摇曳。
暗卫应在进来时,几个属下正在清理尸体,尸体倒也没扔远,全埋在了山脚的桃花林里。
寺庙后院有一条直通桃花林的暗道,处理起来一向方便。
“他又惹什么事儿了?”树下的男人正襟危坐,一身玄色衣袍衬的他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偏偏眉下一道疤痕显露了凶相。发冠高高束起,手持一柄长剑正在来回擦拭。
应在想起被自己劈晕的女子和小世子的豪言壮语,心虚了一瞬,还是照实说了。
男人怒极而笑:“……娶妻?应在?他脑子不好,你脑子也让狗吃了?”
他萧复虽不是好人,但也从没干过强抢民女的事儿,他侄子倒好,小小年纪,倒学会了这一套。
“让那小子给朕面壁思过!中庸再抄一百遍!”
应在缩了缩脖子,便听男人头疼道:“还有那女子……今日之事不可泄漏,若是还没醒就带出去,但若是醒了,查查她家里都有些什么人……予以双倍抚恤金安抚。”
应在应下,转身鬼魅般离开。
随后萧复算了算时辰,赶忙回宫,玉嫣午睡快醒了。
*
此时萧复担心的人儿却在相隔不远处的热闹街市中飞窜,滑不溜秋像一抹飞燕窜进了天下庄。
天下庄地处京城最繁华的地界,乃是京城最大的赌坊。
近几年才异军突起,越做做大。
天下庄一不赌钱,二不赌命,赌的是消息情报。
小到三教九流,大到六部官员,在此皆有踪迹。
有的是来找丈夫在外养的外室,有的是为了抓负心郎,只要银子够,天下庄都能给出答案。
青玉嫣半张狐狸面具蒙面,手上握着一堆纸条,上面的墨迹还未干涸。
没错,这些答案都是她方才现写的。在皇宫这么多年,皇帝不论是谈正事还是处理私事都避讳她,故而有皇帝的暗网在,她青玉嫣才能在京城开这么大一家赌坊。
“来来来都别急啊,每个人要的答案都有都有哈,”青玉嫣跳上牌桌拍了拍手,“我念到名字的就上前来,一手交银子一手换消息。”
“来,小二仙!”
“船家!”
“流干泪的女人!”
“戴绿帽的王八!”
……
随着一声声吆喝,人群逐渐减少,被挤得的方才能上前来的房则和月季才上前来。
“哎呦奴才的小祖宗呦!您怎么又跑这来了,陛下一刻钟前回宫,找不到您,正大发雷霆呢!”
“什么!”青玉嫣小脸一白,两腿打着颤,“哥哥他不是一早就出宫去了吗,往常都是很晚才回宫。”
房则哎呦:“您忘了今儿是您的生辰了吗?每年这个时候,陛下就算再忙也不会缺席,要是让陛下知道老奴帮您一起瞒着他开了天下庄就完了!”
月季一张娃娃脸木木然然的,扎着一对可爱的小揪揪,见主子姑娘和房则愁眉苦脸的,一手抓起一个向城外略去。
赶在天黑之前到了皇庄缥缈庄。
青玉嫣震惊:“月季,你带我们来这干嘛!!”
月季一脸认真:“姑娘脸上说,好想逃,却逃不掉,我帮姑娘达成心愿。”
青玉嫣直呼完了,让月季赶紧给他俩弄回宫去,本来哥哥就在生气她偷跑出宫,如今跑走,岂不更是罪加一等!
三人急急忙忙从庄子外走去,却只见黑夜之中浓郁的火光星星点点朝这里围了过来,为首的是禁军首领霍志谦,而霍志谦从不离开陛下身边。
禁军整齐围住缥缈庄后,禁军从中间分开,萧复阴翳着眉眼从中间走了出来,不显急迫,一步一步却好似踏在青玉嫣心上。
想起哥哥那羞死人的惩罚,青玉嫣转身就跑,一路躲进明月阁。
萧复眼珠子随着他的宝贝消失转,见人安然无恙,能跑能跳财收回视线。
月季作为小姐的贴身丫鬟,苏则作为萧复的大太监,二人以为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却只见陛下从他们身边走过。
“朕既将你二人赐给嫣嫣,那你们便是她的人,违背朕的命令朕不罚你们,这说明你们将嫣嫣当成了自己的主子,罚你们只会有损嫣嫣的威信。”
二人松了一口气,萧复话还没说完。
“你们主子心善,又调皮,出手也大方。今日有三人扮做乞儿意图投迷药,有二人守在朱雀街唯一的出口意图打劫,还有一个为色所迷的采花大盗就蹲在这个窗户外面。”
二人陡然一惊,那采花贼自知冲撞的皇帝,活不了了,为避免天牢赫赫有名的十八酷刑,咬舌自尽了。
二人似是明白了什么,没有真正的实力便不能护主子周全,主子对他们这么好,是该回报的时候了。
萧复将二人一人安排进了东厂,一人安排去了蛛网。
这二者都是大景最核心的秘密机构,由他亲自执掌。
“活下来便能重回你们姑娘身边,若是死了,也不要被姑娘知道消息了,免得她伤心。”
“是。”
……
青玉嫣还不知道萧复费心的在给她培植自己的势力,尤躺在床上翻来滚去。
她身体不好,哥哥便给他制定了许多规矩,之前不能跑跳,不能疾步,到这些年身体好些了,不能甩开暗卫,不许不经允许出宫,但凡她犯了,便会被脱了裤子打屁股,纵使这么长时间了,她还是不能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