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馥郁天成，惊鸿一瞥（郴州篇 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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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隐于云，影影绰绰。
后院一片昏暗，只余几缕稀薄的月光洒下。
“小……小姐？”小丫鬟贝齿轻咬下唇，望着自家主子口中所述的妙境，心内思忖万千。
“我们当真要钻出去吗？”唯见其微微蹙额，苦笑出声。
“嗯嗯，我可不想被那王氏缠上。”季韵初眉梢轻挑，无奈耸肩。
“可……可是……”
“走吧。”未及悦儿反应，她身形已然俯下。
狗洞虽狭，钻人恰宜。
若有一日，当真要离开这将军府，欲在郴州安稳度日，那势必要去探听一番民生诸事才是，这便是季韵初此行的目的。
主仆二人悄然钻出后院，这一来到集市——
顿觉豁然开朗，好不热闹。
郴州虽毗邻边疆，此刻亦充满人烟气息，别有一番浓韵。集市上人头攒动，叫卖声、谈笑声交织共鸣，此起彼伏。
百姓自制花灯，纸糊者绘祥龙瑞凤、明月花鸟；布制者随风轻摇；竹篾编就者更是精巧，雄鹰展翅、玉兔欢跃、繁花盛绽之态尽现。
可谓是“锦里开芳宴，兰缸艳早年。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1】
奈何……眼前这般良辰美景着实太过醉人，竟让季韵初瞬间将正事全然抛掷脑后。
“好热闹！许久未曾得见这般盛景了~”季韵初微微仰头，凝视满街五彩花灯，唇角轻扬，绽出一抹浅笑。
当真是了，过去总穿梭在研究所、办公楼，哪有这番闲情逸致。穿来这，也并非全是坏处。
“正是，小……小姐，今日可是一年一度的花灯节。”悦儿亦被吸引，声若银铃，于喧嚣集市中别添一抹灵动韵味。
二人于这繁华集市中悠然信步，赏玩各类奇巧物件。正沉醉间，行至数里之处，喧嚣渐歇——
却见街角巷尾有褴褛身影隐现。
难民们形容枯槁，眼神空洞，或蜷缩于残垣之下，或瑟缩在僻幽角落，每隔几里便有三两聚集，与那繁华盛景形成鲜明反差。乞儿们瘦骨嶙峋，小手颤抖着伸向路人，口中发出微弱求乞声。
“小姐，这……难民这般多，我们如何……？”小丫鬟面露揪心，虽知晓此次外出为的就是察探民生，但难民数目既众，且不易把控所处方位。
“无须担忧，我自有办法。”语毕，季韵初悄然将囊中碎银握于掌心，待途经难民身畔，将银两轻置于地，未作停留，便快步离去。
复行数里，大小花灯交相辉映，广场上花灯扎成门楼、狮子等造型，栩栩如生，虽非帝京盛景，却也似“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尽是梦华与欢悦。【2】
“小姐！您快看那！好大好漂亮的花灯啊~”只见小丫鬟兴奋难捺地指向不远处一盏巨型花灯，轻扯季韵初的衣袖，模样娇俏急切。
“走！我们也过去瞧瞧！你慢点——”季韵初受悦儿感染，疾步趋前与她相伴游街，暂将那忧思抛却，重又没入繁华之中。
行至桥头，季韵初凭栏赏景，桥下河水潺潺，映着花灯碎影。彼时少年郎正于对岸酒肆二楼雅间，凭窗而望，目光偶落桥上之人，然未以为意。
须臾，季韵初款步下桥，融入人流，儿郎转身回座，二人失之交臂。
“小姐，还是这盘最为衬你，瞧着清新脱俗呢！”
只见那娇俏女娘欲挑选些胭脂水粉，小丫鬟静静陪侍于旁，伸出纤纤细指，指着那精致的匣子。街边行人如织，往来如梭。
恰有一少年策马而过，马蹄声声，清脆作响，可那儿郎却目不斜视，身姿挺拔，胯下骏马疾驰而去。
抬眸时——
只见那渐趋朦胧的背影，缓缓隐没于尘世喧嚣，终至全然不见。
“怎么了小姐？听说每年花灯节都会有烟……”
话犹未尽，只闻——
“嘭” 然一声，远处烟火乍裂，光华盛绽于夜幕之间。
百姓欢呼雀跃，热闹非常。女娘闲步间，也为这盛景所引，神思稍恍，不慎撞于一坚实胸膛。
刹那——
淡雅檀香扑面而来，丝丝缕缕，缱绻于鼻尖，令她娇躯陡然一僵。抬眸而望，澄澈眼眸恰与他乌墨般深邃双眸交汇。
一时间，周遭诸般尽皆沉寂。
少年郎玄色锦袍裹身，华贵非常，于花灯映照下隐现幽微光泽，身姿愈显英挺，卓然不凡。冷面含霜，神色淡漠，为原本俊美绝伦的五官平添三分拒人千里的孤寒之意，令人却步。
“小姐！您没事吧。”小丫鬟匆忙奔至，满面焦急，言语间，目光不忘在那黑衣公子身上悄然打量。
“不……抱歉。”季韵初愣在其怀里，许久，猛地意识到自己此刻失礼，惶然退后，拉开间距，顿时面上窘意难掩。
呃……好尴尬。
少年郎微微颌首，未发一语，旋即转身，步履从容，须臾间便没入熙攘人潮，踪迹难觅。
“殿……萧公子，您无碍吧？” 侍卫轻声问询，见其沉默不语，继而又道，“知府已在等候……”
“嗯。”言罢，少年郎款步登上马车。
车辕轻晃，骏马扬蹄，蹄声哒哒，于石板路上踏出清脆节律，一路穿街过巷，碾过斑驳月影，终至郴州官衙庭院……
院内，儿郎卓然而立，挺秀如松，身若墨影。头戴墨玉束发冠，冠上云纹精镌，发带轻盈垂落，随风徐徐而舞。
领口处墨线绣就回纹，袖口暗紫锦缎为质，银线勾勒卷草纹样，灵韵悄藏，若隐若现。腰束乌金宽带，宽约三寸，入手盈盈，恰可一握。带身错金镶嵌幽蓝宝石，麒麟带扣，威严赫赫。
右悬一剑，剑鞘通体黝黑，金漆绘就神秘符文。墨玉剑柄，温润入手，末端猫眼石镶嵌，幽晕变幻。行止之间，世家儿郎倜傥风姿展露无遗，举手投足，皆成风范。
知府与一众属吏早已恭立于堂前迎候，少年郎阔步迈入正厅，双眸精芒毕露，灼照四方，威凌八荒。眸光徐徐流转，逐一审视屋内众人，周身威严气度弥漫开来，仿若天成神授。
但见一温润得体，着一袭石青缂丝仙鹤补服的壮年男子疾步趋前——
此即郴州知府陈妄。
他双手抱拳，举至胸前，恭敬道：“世子殿下不辞跋涉之苦，远途而至，实令下官钦佩。”
“陈大人，边疆战事紧急，本世子此番前来，实有要事相商。”萧尘逸微拱手还礼，神色虽淡，然礼数周全无缺。
知府抬手作请，待众人依循宾主之序安然落座后，方开口道：“殿下此番驾临，下官已略知所为何事，只是……”
言至此处，其面露难色，苦笑续言：“郴州近年征战不休，府库几近亏空，且西南地山峦险峻，道路崎岖难行，运输极为不便。”
萧尘逸眉梢微蹙，沉声道：“本世子深知此间难处，然大军开拔在即，倘若物资难以接续，此战必定凶多吉少。”
思忖片刻，又道：“可否发动当地百姓，筹集些许干粮、药材，征调周边擅医术民夫，略加培训，随军应急。”
“发动百姓之举，或可勉力一试，只是民夫征集一事，需给予一定报酬，人身安全亦是一大棘手难题。”垂首沉思良久，知府缓缓而言。
“报酬之事，我军愿承担部分，至于安全，本世子自会安排士卒悉心护送。另，军医之事，关乎万千将士生死安危，切不可轻忽。”
言罢，萧尘逸轻笑一声，又附一句：“这花灯节办得极好，想来此事于陈大人而言也并不难。”
闻世子此语——
堂中官员面面相觑，静候知府定夺。
“哈哈，殿下且宽心，下官即刻张贴告示，召集医士民夫。至于药材，当盘点官仓所储，再向城中富户劝募……定竭力相助。”
“有劳陈大人费心。军情紧迫，望大人尽快落实此事。待凯旋之日，本世子必向朝廷奏明知府大功。”商议既定，世子长身而起，遂与众人辞行。
那知州亦起身相送，道：“殿下放心，下官定不负所托！”
萧尘逸偕同侍卫昂首阔步踏出官衙，身影于银辉下渐行渐远，唯余一路刚劲足音，回荡于空……
“哎，老身又来迟一步。瞧这情形，世子莫不是又要出兵了？”一鹤发老者缓步行来，身旁跟随着个垂髫小儿，喃喃自语：“又有人要倒霉咯。”
“老知府，您怎生来了？”一官员上前问询。
那老者手捋长须，悠然长叹一声，道：“世子有所令下，尔等务必全力相助。唉，只叹那儿郎常年驰骋于外，四处征战，许久未曾归家。”
“却是为何？”陈妄闻之，兴致顿起。一同前来的孙儿亦扯着老知府的衣袖，高声叫嚷道：“爷爷，孙儿也极想知晓。”
“哎呀，你们若愿听，老身便与你们细细道来。此事需从元年说起……”
“边境失守，郴州曾一度深陷水火之中。幸得世子不辞辛劳自京城星夜驰援，才得此地免遭灭顶之灾。故……世子但有所求，郴州官员自当全力以赴，绝无推诿之理。”此言大有深意，恐是有意说给一人听的。
这西南边奴最是不定，因此郴州总能见着世子将军。这不！把老知府都熬退休了，还在打。
从“小将军”到“逢战必出世子爷”战功赫赫，不过只是个少年郎。
世子名号可谓是享誉都城，是人人称道的少年将军，却有一说法——
“不爱归家，不喜女娘”。
“爷爷，您说咱世子将军会喜欢怎样的女娘？”
“你这小滑头！先多读书认几个字，小心以后没有女娘瞧得上你。”
老知府面带笑意，轻拍了拍孙儿，继而又道：“老身倒是曾在京城待过些时日，听闻但凡为世子筹备亲事，他便匆忙奔赴军营。诸多女郎对这儿郎心生倾慕，只可惜儿郎皆无意……”
“或许世子单单喜爱同他那般的呢……”
孙儿话尚未落音，见爷爷手掌欲敲将过来，赶忙高声呼喊——
“诶！爷爷您听我说完！听我把话说完！我是说世子心仪同他那般，能携手互助的女娘。”
见此，老知府止了教训孙儿的念头，抬眸望向远处……夜幕低垂，星河璀璨，银河横亘，如烟似雾，朦胧间似有灵韵流淌。
“哎，万物相生相克，相辅相成，人……亦如此。”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馥郁天成，惊鸿一瞥（郴州篇 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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