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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战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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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离开清风茶楼,刚回客栈,就撞上神色匆遽的苏木,他递于秦君泽一个鸽筒,“将军,霜雪城来的急报。”
秦君泽打开鸽筒,倒出封泥完好的纸条,看完后给苏木一块令牌,“速去让云朔的郡守和郡尉私下来见。”
“是,将军!”苏木领命离去。
半个时辰后,郡守鲁夕照与郡尉牧平乔装而来。
鲁夕照四十来岁,白白胖胖,慈眉善目,冲秦君泽拱了拱手,“那日听闻将军遇难,本官大哭一场,现在看到将军活生生站在我面前,我心里真是……”
秦君泽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废话,“匈奴奸细受审吐出,匈奴大将赫连烈明日会带大军来袭。率先攻打沧澜,打下后便南攻云朔郡的驼铃、赤岩,再夺雪岭郡,前后夹击攻占金城郡。”
“什么!”鲁夕照与牧平异口同声道,都惊骇地瞪大了眼。
牧平虽为武官,但相貌儒雅。他急切问道:“请问将军,敌军兵力几何?”
“三十万。”
“可纵使倾尽整个沧澜城的兵力尚不足其五分之一,就算调来云朔郡各县的兵马也不及十五万啊!”牧平怒道:“这些匈奴人竟如此狡猾,假意派二王子托雷去金城郡谈判,待我朝派兵驻守金城时,竟又出军攻打沧澜!”
鲁夕照道:“前几年边关战事频发,可从未有如此大的阵仗。后将军来了西北,打得匈奴连连后退,消停了一段时间。现将军死讯一出,匈奴人又要开始侵占我云朝国土,此番大军压境,欲想一口气吞下三郡,实在狂妄!实在狂妄!”
牧平思忖道:“可将军现在无碍。可否放出将军坐镇沧澜的消息,令匈奴心生怯意,就算不能使其退军,也好拖上一拖,等第三日后援军到来。”
立在秦君泽身后的虞辛棠闻言,暗自咋舌,无论是这里的百姓还是官员,都潜意识默认秦君泽是抵御匈奴的神器,奉之若神明。在西北,他的风头远盖龙椅上的那位。
——这并非是件好事,她担忧地想。
鲁夕照闻言,面上一喜。
但秦君泽却直接否定,“不可。”
遂解释:“去年冬,匈奴遇了白灾,牛羊冻死大片,致使部落间相互争夺掳掠;今年初匈奴可汗病重,王庭内王子内斗加剧。在此情形下选择出动大军攻打云朝,必定是想不遗余力放手一搏,争取食物和领土。”
“据我对赫连烈的了解,倘若他听说我还活着,不仅不会害怕退却,反而会加速进军,恨不得再杀我一次。”
秦君泽眼神极冷,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捏着地图一隅,轻轻一抛,地图便在桌上徐徐展开。
随后他落座上方,扬了扬下巴,示意鲁夕照和牧平也坐下。
“依二位大人之见,匈奴会从何方来袭?”
鲁牧二人开始望着地图思索。
见状,虞辛棠想起唯一一次去秦氏集团总部签合同。
透过会议室的玻璃门,她看到华贵淡漠的男人高坐上位,嘴唇动了几下,然后长桌上一众年龄比他大、平时趾高气扬的高管变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像是被老师提问的小学生。
在压抑冷凝的氛围里,她神游天外,回过神后挪了挪僵硬的腿脚。
目不斜视的男人骤然开口,“歧川,为姑娘搬只凳子来。”
歧川闻令而动,将凳子搬到秦君泽右侧。
这动静令鲁夕照和牧平好奇地看了过来。众所周知,秦将军一向不近女色,而这花容月貌的女子不仅随行在将军身边,还享有将军爱将亲自搬凳子的待遇。歧副将非但毫无抵触之意,反而恭敬有礼。这般情景,很难不让他们想入非非。
“哒哒。”
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扣了两下。
鲁牧二人立刻收回视线,不敢再看女子。
虞辛棠有些局促不安地坐在秦君泽右后方,她偷偷瞪了一眼前方高大的背影,心里嘀咕:谈着正事呢,干嘛突然提及她,她想坐,自会找地方坐,这样弄得她颇感不自在。
牧平缓缓开口,“下官想了想。攻打沧澜共有三条道:一是官道。平坦开阔,便于行军,但易暴露;二是雪岭。路程减半且不易为人所察觉,但道路狭窄崎岖;三是走金账山,过星落河。同样路程短,隐蔽,且较之雪岭要平缓许多。”
“匈奴既然吸引众人目光集聚霜雪城,大抵是想偷袭。故下官认为赫连烈会走金账山,渡星落河。”
秦君泽默不作声,看向鲁夕照。
鲁夕照躲避那双幽深如潭的眼睛,试了试汗,中气不足道:“我、我也这样认为。”
牧平好奇问,“将军以为如何?”
男人凤眸转微,左手敛袖,右手指尖点了点地图上一处。
“官道!”
牧平意外地喊了出来。
“牧大人,若此次前来的是其他匈奴大将,那我赞同大人的推断。可此人是赫连烈,被我压着打两年的赫连烈,他刚愎自用,又满腹怒火。官道,才是他首选。”秦君泽从容解释。
牧平似有所感,鲁夕照焦急地道:“就算知晓匈奴从何而来,可敌军共计三十万人,难不成我军还要出城去打吗?”
“想要守住沧澜,绝对不能坐以待毙,不然三十万大军前来破城更无回旋之地。”男人锋芒毕露,眼神锐利似霜刃,厉声道:“明日不仅要出城迎战,还得必胜!”
*
冷月高悬,清辉洒满广袤无垠的西北大地,荒凉的官道被照得银白。
无数点火光伴随着小黑点汇聚成洪流,席卷吞噬着官道;凑近一看,黑色战旗在卷起的尘土中飘扬,无数身披重甲,手持长刀,胯骑骏马的匈奴战士往前飞驰。
风声伴着马蹄声,带着无尽杀意。
“轰隆!”
倏地,前方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扩散在夜空中,令人生畏。
战马受惊嘶鸣着,队形被打乱,队伍里发出嘈杂的呼声。
虽是夜晚,但前数排的士兵借着月光看得分明:前方一座小山爆裂开来,大大小小的石块四溅,巨响由此而来。
“肃静——”
巨响消失后,一道冷酷而威严的声音响起。
那人身穿金甲,手握长枪,骑在一匹雄壮的黑马之上,目光如炬,“尔等乃是我草原的勇士,不过是小小的异动,就让你们自乱阵脚了吗?!”
“想想我们挨饿受冻死去的同胞,又想想秦君泽杀了我们多少英雄!”
他抡起长枪一转,寒光凛凛的枪头直指沧澜,充满仇恨的双目嗜血兴奋,“勇士们,都打起精神来!随本将杀进云朝,一雪前耻,夺回曾经的荣耀!”
“杀进云朝,一雪前耻!”
“杀进云朝,一雪前耻!”
“杀进云朝,一雪前耻!”
匈奴们齐声喊道,浑厚的声音响彻大地。
可声音刚散去,突然“咻”的一声,银光闪过,队伍最前方的战旗应声而倒。
“戒备!”
持盾的士兵纷纷举起盾牌,严阵以待,形成一道坚固的防线。
“何方宵小,装神弄鬼,有胆出来一战!”
赫连烈高声喊道,但回应他的只有凝重的风声。
而另一边,虞辛棠躲在岩石后,身着箭袖骑装,内搭金丝护甲,头戴兜鍪,不伦不类。
她前方立着一个将她挡得严严实实的男人,红袍黑甲,手持弓箭,在月光下如战神降临。
昨日他不顾云朔郡守鲁夕照的反对,定了一个连她都觉得不靠谱的作战策略。鲁夕照很是不满,可云朔郡尉牧平似乎是秦君泽的脑残粉,无条件支持秦君泽。二打一,鲁夕照败,他怒不可遏,扬言要上书启奏皇上,参他们一本。
专横独裁的男人勾了勾唇,若有所指道:“鲁大人何不现在就上国都告御状,顺便带上全部家产,以及我遇难那天你新纳的第十八房小妾。”
鲁夕照气得甩袖离去,秦君泽敛了笑,“歧川,派人跟着他,若有异动直接抓起来。”
牧平有些迟疑,“将军,鲁大人好歹是陛下亲自任命的一方郡守,您这样要是陛下怪罪下来……”
“无碍。”秦君泽淡淡道,看起来无所畏惧。
虞辛棠之所以留在这里,是出自对沧澜百姓的担忧,不然她大可像纪羡一样找个房间呼呼大睡,可听了这么久,未有良策不说,这家伙还要另外搞事。
她不满道:“你这般肆无忌惮,不怕遭人安上造反的罪名,被杀头吗?”
牧平愕然望向将军身旁的女子,将军不怒自威,军中将士无不敬畏,这女子胆敢和将军如此说话,真是恃宠而骄!若惹得将军不快,她定然不会有好果子吃。
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刚才他婉言进谏只冷淡甩了两字给他的将军,却耐着性子解释:“我此前已察觉鲁夕照有问题,当下正好是抓住他把柄的好时机,届时被杀头的必定是他。”
女子听完,杏眼一弯,梨涡浅浅,“所以你之前说的那些策略是唬他的!”
男人颔首,“聪明。”
牧平看了看两人,随后与歧副将四目相对,彼此眼中皆是一言难尽的神情。
虞辛棠见秦君泽胜券在握,料定他必有大招,却没想到这招竟是——火药!
在炮火连天中,她木着脸、捂紧耳朵蜷缩在石头后。
她从没想过会上战场,但固执的男人非要将她带上,狂妄地说只有待在他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此刻她真想摇晃着他大吼:安全!安全!安全!这就是你说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