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可怜八妹 ...
-
几经起落,陆涯就飞了过来,看到一群人傻乎乎站在冷风里,喜的喜呆的呆,十分无语。
他左手解下算袋丢给罗队长,右手将提着的山羊丢给离最近的骑兵:“剖了。”
然后指挥其余骑兵:“东偏北25度,行进七里有熊尸,莫伤皮子,抬回来给圣上做脚垫。”
“诺!”骑兵们拿出指南针对准方向,便策马抄近路。
看着他们,陆涯有些郁闷。那熊直立一丈有余,胖乎乎,而他不到八尺[1],瘦伶伶。就算是用内力将之震杀,不埋汰,就算是用内力举一路,不费劲,那竹竿支泰山的模样也够出糗的了,不符合高手的风范。
见他闲下来,陈大姑娘行礼道:“见过陆五……郎官。”
陆涯摆摆手:“临时统领,兵部未录职,不敢称郎官。”
陈大姑娘乐得称呼更亲近:“五郎可是为冬狩而来?”
陆涯:“正是。这两位姑娘尚湿着呢,快进棚子,别冻着。”
“陈家五娘,谢陆五郎关心。”陈月嚅嗫道谢,完全掩在六妹的声音里。
若非陆涯耳力好,都要以为她在对口型。离谱,没见过这么胆小的人。行走间不断打量她,又打量陈六娘,这也不像苟氏女磋磨庶出的样子。而且苟老头亲自教的女儿,不至于名不副实。她的性子,当是天生吧。
然而看见棚子里战战兢兢找掩体的陈八娘,陆涯不自信了:一窝出两个,真是天生的?
有了更胆小的,陈月不再突出,陆涯把她抛到脑后,故意凑近陈八娘:“我长得很可怖吗?”
陈八娘摇摇头,被逼得往后退一步,踩到了什么圆圆软软的东西。
陆涯脸色骤变:“别动!”
陈八娘心脏一紧。
陆涯大叫:“蛇!”
陈八娘哇一声蹦起来:“姐!”
陈大姑娘忙接她入怀:“没事没事。”
仔细看,却是一根手腕粗的草绳。
陈四娘:“原本挂在墙上的,何时掉了一截在地上?”
用内力把草绳拨到墙边,陆涯得意:“声挺响,蹦挺高,小孩就该有小孩的样子嘛。”
“呜哇!”陈八娘哭到打嗝。
陈月看看姐妹们强忍笑意的表情,紧紧咬唇:八妹好可怜,噗!忍住,不可以笑。
其实陈月早觉得,八妹养成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不好。奈何八妹心思敏感,一点儿重话都受不得,多说两句就要记仇,还得是外人来刺激。
罗队长拿到算袋就已经回京复命,唯一留下的骑兵原地转了两圈,鼓足勇气,站到棚子外。
“禀报统领!羊已剖洗干净!”
得了新乐趣的陆涯没管他:“一半留着你们吃,一半拿过来。”
骑兵欣喜而去,陈大姑娘放下八妹:“我们带齐了调料,五郎若不弃,共一篝火吧。”
本就是来蹭午饭的,陆涯欣然受邀。无人敢指使他做事,他便解开装着糖果的锦囊哄小孩。
“伤心垂落鲛人泪,慷慨悬倾银河水。美丽的小鲛人啊,我用银河水,向你赔罪好不好?”
水滴状的琥珀糖果竟是空心的,含着半汪“泉”。那泉清澈纯净,有桃色、橘色、青梅色,微微一晃便流淌。
陈八娘被吸引了全部目光:“好漂亮。”
陈七郎不请自来:“真的是银河水吗?陆五兄,我可以尝一个吗?”
陆涯挑眉:“它们已经属于八姑娘了,你不该问我。”
陈七郎喜不自胜:“八妹,给我尝一个吧!”
陈八娘:……我还没想好要不要收下呢!
陈七郎向来是不跟自家人客气的,直接拿了一颗塞嘴里,一品,震撼半晌。
“哇!好清新的甜!唔,有气泡在舌尖上炸开。有一点辣,转瞬而逝。又有一点酸,唔……唔……”
有这么丰富的味道吗?看到七兄眯着眼睛,仿佛享受到词穷的模样,陈八娘扭捏片刻,拿了最喜欢的青梅色。真的是,非常清新的甜,像站在峡谷之巅,微风带来对岸的梅林气息,似有若无,令人追逐。
“呜哇!”
陈八娘又哭。
“哕!”
陈七郎变脸。
“哈哈哈!”
陆涯一手一个捂住嘴,硬是让他们吐不出来。
吓了个激灵的陈大姑娘差点儿切到自己,忙抬高匕首,回头提醒:“别噎着!”
陆涯:“噎不着,吃到流心就是糖衣融没了。”
这点时间,连能量都已吸收干净,陆涯松手。七郎和八娘疯狂呸呸,只有透明的口水,哪还有糖浆。
陈月倒了一杯茶,递给六妹。看见五姐在倒第二杯,陈六娘没多想,接来就递给八妹。
陈七郎:“长幼有序,凭什么先给她?”
干活摸鱼的陈六娘说:“别以为我没看见,你早知道糖有问题,故意忍着等她上当。”
一杯茶水根本除不掉口里的味,陈八娘哭唧唧:“六姐,还要。”
陈月刚为七弟倒的茶,转瞬被六妹直接递给了八妹。
“这次又凭什么!”陈七郎急。
陈六娘:“八妹首次提需求,鼓励一下。”
陈七郎绷不住了:“呜哇!”
陆涯顿时失望:“真的很难吃?我以为你比较能接受,原来是比较能忍。”
陈七郎:“坏人!有本事你吃一个!”
陆涯:“呵!”
他捏了一颗丢嘴里,舌头挤压,糖衣破碎,感受流淌的能量滋润涩痛的喉咙,再开口,声音都清亮许多。
“你没本事,才吃不出它的好。”
陈月:?这是什么比润喉丸还神奇的糖果,真的好想尝尝!
握着换成糖水的茶杯犹豫少许,终究交由六妹传递,不去招那人的注意。陈月算是看出来了,只有长姐和四姐能得到尊重,别人都是可逗弄的玩意。而六妹挂名人才榜,有这层护身符,可比她安全多了。
陈七郎将信将疑,漱过口,缓解了一些,忙问八妹:“橘色又辣又酸,青梅色什么味道?”
哎呀好弟弟!陈月竖起耳朵听。
陈八娘哽咽:“苦!完全的苦!像苦瓜,加浓茶!”
难怪她喝茶无法缓解,陆涯无语。就这,都只敢提“还要”,不敢提换水,怎会有人怯弱如斯?
陈七郎却精神一震,继续求证:“陆五兄,你吃的橘色糖,真的不辣也不酸吗?”
陆涯揉揉这个小机灵鬼的脑袋:“行啦,并非你没本事,而是你无缘。无缘人吃它,各有各的怪味,不信让你姐试试。”
啊这……幸福来得太突然,陈月心跳加速,深深垂首,藏住眼中的期待。
然而陈七郎以为她害怕,摇摇头:“哪有这种怪糖,可别祸祸我姐了。”
陈六娘顿时大放松,难掩欣慰的拱了拱五姐:原来他还知道护着我们。
陈月无言以对,扯扯嘴角。
陆涯狠狠搓一把毛茸茸的脑袋:“白长这么机灵,对身体有益的,谢恩吧小家伙。”
别人都无比珍惜的东西,只有他会奢侈的拿来逗小孩。
陈七郎眼珠一转,似模似样的拱手作揖:“陆兄大恩,小弟愿为结拜,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活!义兄啊,日后我就是你同甘共进的亲亲小弟了!”
“哈哈哈!你小小年纪就敢偷看成人戏。”那照猫画虎的小模样,看得陆涯直乐,“莫道银河无好味,不赏奸猾佞幸人。”
陈七郎:!
好好的,怎么骂人呢?什么狗屁大腿,不抱也罢!他双眼泛红,迈着小短腿,啪嗒啪嗒跑出棚子。
陈月明着追去关心七弟,实际是不敢待下去:这人简直,欠个没完了!
想象中热火朝天的野炊烧烤不可能了,陈家姐弟挤在一边,陆涯独占宽敞。就连陈大姑娘,也怕会戳中他哪根神经,又把谁气得哇哇叫。
“陈大姑娘刀功了得。”陆涯由衷之言。
纤维粗大口感干柴的羊腱子削成花,瓣瓣均匀,纹理分明,用签子定了形,烤熟后再刷醬上色,耗费半个时辰,变成舍不得吃掉的模样。并非刻意卖弄,只是找点事情忙起来,顺理成章的沉默。
陈大姑娘削肉不停,脸上笑笑:“过誉,请。”
陆涯尝了一片:“汤铭醬方?原来无需腌制即可入味,日后出门得备上一罐才是。”
陈大姑娘解释:“此乃文正公的口味,苟氏族人为纪念先祖偶尔制作,并不出售。”
陆涯恍然:“难怪味有相似却不尽相同,如此好物若是出售,也算造福人间。”至少再出去浪就不怕蹭不到饭。
陈大姑娘只道:“成本过高。”
陆涯失望:“那可真是遗憾。”
一瞬惊艳却无法拥有的,总是最珍贵的。陆涯决定趁机多吃,吃到腻,然后再也不惦记。毕竟苟氏只做平价生意,但凡成本高的方子,都卖给别人做。而这味醬却承载着汤铭先生与文正公的夫夫情意,苟氏绝不可能卖。即使他武功绝顶又如何,依然没有强迫苟氏的能耐。
发现他不同寻常的饭量,陈大姑娘委婉提醒:“羊肉不宜多吃,若喜欢此醬,不如带一罐走?”
“多谢陈大姑娘割爱。”
陆涯从善如流,放下羊肉,去拿野鸡汤。撑倒是不撑,但如愿的腻了。不过便宜还是要占的,带回去给皇帝尝尝。
陈大姑娘:……你可真不客气。
捡熊尸的骑兵回来,囫囵吃了顿干粮配烧烤。陆涯占了一个骑兵的马,怀里揣着巴掌大的一罐醬。
他居高临下抛来一个锦囊:“有劳陈大姑娘款待,小小礼物,聊表谢意。”
陈大姑娘接住的动作很利落,收下的心情很忐忑:“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若是如银河水般神奇之物,请恕我无功不受禄。”
陆涯摸摸鼻子:“我都老实这么久,你还生气呢。”
陈大姑娘:“何来此言,我为何要生气。”
“那就收下吧,放心,不是银河水,也不是糖果。”说完陆涯不给拒绝机会,拍马而去。
骑兵队的背影威风凛凛,被留下的骑兵风中凌乱,看着好不可怜。
陈大姑娘礼貌询问:“这位铁衣郎,尔欲如何回京?”
骑兵强打精神:“或许,无虞县通向稷京的火车尚未出发。”
陈大姑娘很同情:“此处离车站尚远,我有单车,若蒙不弃……”
“不弃不弃!”骑兵面露惊喜,“多谢陈大姑娘及时援手,怎敢嫌弃!”
眼看都已经在告辞,陈月转身,焦躁的走了两步。不行!不问个清楚,心里刺挠!
陈月拱六妹:“定是赶不上的,竟要骑单车回京呢,如果陆五郎有自己的马就好了。”
“是啊。”陈六娘忍不住好奇,凑了过去,“铁衣郎,冒昧问一句,陆五郎为何要骑你的马回去呢?他自己没有吗?”
提起这个骑兵就笑:“统领有,但是惹毛了,想坐上去又得哄好久呢!”
陈月目瞪口呆:好欠的人,好勇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