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十二月宿山

19、第 19 章

　　水早就烧开，我用一次性杯子给谢玉川倒了杯热水。
　　他接过，低头抿了一口。
　　我问：“明天有什么工作安排吗？”
　　谢玉川说：“上午要带着学生在这附近转转，指导他们写材料，下午他们自己做报告，我倒是没什么事。”
　　我看了看手表，已经十点，就点点头：“行，那早点休息吧。”
　　谢玉川“嗯”了一声，把杯子里的水喝完，揉了揉眉心站起身，把杯子扔了，从行李箱翻出一套睡衣去卫生间换。
　　我其实还没到想睡的时候，但谢玉川要早点休息，我也不好明晃晃地开着灯。于是等他换好衣服出来上了床之后，我就关掉了灯，也躺上了床。
　　虽然是单人间，但床还是很大的，我和谢玉川一人一边，空间很宽裕，不会碰到彼此。
　　我试图酝酿睡意，片刻后无果，只好开始干一件从前从没做过的事——数羊。没数几只，谢玉川开口说话了：“我能问问，你想在这里待多久吗？”
　　这问题在我意料之中。
　　我突然消失，肯定有不少人先后知道了。圈子就那么大，谢玉川多半也会从哪里听说。
　　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巧，会在这里遇见他。
　　我说：“还没想好。”
　　与此同时我在心里思考，虽然我已经在这待了好几天，但好像再待一段时间也没事。
　　最后一个和我见面的是方从赫，他应该能猜到我是找了个地方躲着，不会以为是出了意外，也会这么告诉其他人。到这里后我手机开过一次机，给秘书发了邮件，提前安排好了公司近期的事务，外加公司经济状况良好，她也不至于担心老板突然跑路。
　　果然跑来这里的时候如卸重负，后续事情却依然要处理。毕竟我不可能一辈子住在这，不说别的，就单说这里的住宿费，把我的资产全部花完都到不了四十岁。
　　躲清静只能躲一时，等我回去，我还是要面临那些事。
　　听完我回答，谢玉川“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他是个很有分寸感的人，不会问我缘由，更不会把我在这的事情告诉别人。但我却有些嘴贱，非要问一句，想进一步确定他的回答。我说：“你不会告诉蒋燃吧？”
　　果不其然，他说：“不会。”
　　我笑了笑，他又补充道：“我和他交情其实不算多深。”
　　真是个直性子，这种话也说。在圈子里，与谁的实际关系怎么样都不是能宣之于口的事，以免被有心人传出去，日后被人背地里下绊子。
　　我不禁有些失笑，一时感慨他是真的不近人情，又莫名觉得他有种任性的孩子气。
　　我起了逗弄心思，顺着这话问道：“那在你心里，我们俩的交情怎么样？”
　　谢玉川说：“还挺深的。”
　　我闷声笑了好一会，肩膀都忍不住颤，平静了点才问他：“我们总共也没见过几面呢，怎么说，谢教授和我一见如故？”
　　他也轻笑了几声，用一种类似于肯定的语气重复：“一见如故。”
　　这四个字带起一股小小的气流，吹动一片羽毛从我心头划过，有些痒。但很快，在阳台上吃饭时试探他时的那种感觉好像又回来了，我形容不好这种感觉，总之莫名让我有些局促和不安。
　　我收了笑容，以玩笑口吻问他：“谢教授，我长得像你哪位故人吗？”
　　朦胧的黑暗里他扭过头，视线朝着我。他在看我，却没有说话。
　　我等了一两秒，一咬牙，豁出去了：“比如说，你的某个前任？”
　　谢玉川沉默一瞬，竟然笑了出来。我还没平复心绪，就听他轻飘飘地说：“裴先生想什么呢？怎么可能。”
　　他含笑看着我，又说：“哪有这么巧的事。”
　　我借着月光看他不甚清晰的弯起的眼角，认真道：“也是。”
　　今后我不会再对他试探，到此为止了。他一定早就察觉，但没戳破，而是以这种委婉的方式说出来，保留了我的脸面。从头到尾是我想得太多，多少有点自作多情了。
　　既然把话彻底说开了，我也松了口气。谢玉川适时开口：“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我应了声“好”，闭上眼，没一会竟真的沉沉睡去。
　　第二天我照例是快到中午才醒，屋里没人，谢玉川早就出去了，还没回来。外面还在下着雨，但隐隐有快要放晴的趋势。我打开窗户，山风凛冽，胜在清新，把屋里积累一夜的浊气全部吹散了。
　　我叫了餐，把之前借的书拿去还了，另外借了几本带回屋。我草草吃完饭，拖了一遍地，把垃圾丢出去，又看了会书。
　　两点左右谢玉川回来了，我问他：“忙完了？吃饭了吗？”
　　他点点头，说：“吃了。”
　　我朝他比了个ok，继续看书。他走过来，也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拿在手里翻了翻，随口说：“下午应该会放晴。”
　　“嗯，”我应道，“天气好的话，我出去钓鱼。”
　　谢玉川问：“你很喜欢钓鱼吗？”
　　我老实说：“其实没多喜欢，但在这也没什么别的事能做。”
　　他点点头，礼貌地问：“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我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谢教授也会钓鱼？”
　　“会的。”他在椅子上坐下，“小时候跟着我爸钓过。”
　　“好啊，”我起了点兴致，“那我们来比比看谁钓得多。”
　　谢玉川问：“赢了有什么奖励？”
　　我想了想，说：“你来定吧。”
　　“赢了的话，可以向对方提一个要求，对方必须做到。”他微笑着说。
　　我迟疑了一下，答应下来：“可以。”
　　谢玉川是个有分寸的人，就算输给了他，他应该也不会提出什么太让我为难的要求。
　　约定说好了，我们各自看了会书，雨果然渐渐停下。不多时，云层散去，阳光洒了下来，窗外越来越明媚。
　　我揉了揉肩膀，站起来说：“你等我一会，我换身衣服。”
　　谢玉川点点头。
　　我从卫生间换好衣服出来，谢玉川也站了起来，我拿上渔具，和他一起走了出去。我只带了一套渔具过来，于是另外在大堂里租了一套给谢玉川，随后就一前一后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