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十二月宿山

16、第 16 章

　　我坐在窗边看书，不时看一眼雨势，这次没开窗，没让雨丝飘进来。
　　雨渐渐小了，只飘着朦朦的雨丝，我想着该出门了，刚合上书，卫生间的门也被打开。
　　谢玉川穿着白衣黑裤出来，房间里立刻蔓出了淡淡的薄荷味。是客栈提供的一次性沐浴露，我这几天也都在用。
　　谢玉川头发还滴着水，他拿着毛巾擦拭，朝我走了几步，拉出椅子坐下，微笑说：“真是太麻烦你了，房费我临走前一起付给你。”
　　我没推辞，也冲他笑笑，说：“没关系，不麻烦。”
　　我站起身，找出备用房卡给了他，随后说：“我出门钓鱼，你是待在屋里还是？”
　　谢玉川微微诧异：“下雨也去钓鱼吗？”
　　我说：“雨小，不打紧。”随后指了指桌上的几本书，说：“大堂书柜借来的，要是这几本你不喜欢，也可以去借。三楼有个玻璃棚阳台，视野开阔，想看风景也可以上去。”
　　他点点头：“好，你注意安全。”
　　我经过他身边去拿渔具，他往旁边让了一大步，避免和我的任何肢体接触。
　　我知道他在顾虑什么。
　　不过他姿态倒是自然，没表现出紧绷，也没让我尴尬，有种泰然自若的优雅。
　　我去角落里拿了渔具，看了眼外面阴沉的天色，又拿上了夜灯和手电筒。
　　谢玉川问：“还要夜钓？”
　　我摇摇头：“我会尽量早点回来，带上这个是以防万一。”
　　谢玉川没说话，我已经推开门要走了，回头一看，他正皱着眉。我一怔，问道：“怎么了？”
　　他站了起来，说：“雨天路滑，湖边也是湿的，不安全。你一个人出去，如果出事了要怎么联系？”
　　我下意识要说“打电话”，猛然想起手机正关着机躺在床头柜上，又闭上了嘴。
　　其实我根本不觉得会出事，上下山的路线我已经很熟悉了，夜里都走过很多遍，没什么安全隐患。我支的帐篷也和湖边保持着安全距离，不至于掉进水里，更何况我会游泳。
　　但看着谢玉川脸上担忧的神色，我一晃神，还是鬼神鬼差地说了一句：“那我不出去了？”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做的决定很少改变，想好了出门，就一定要出门，不然浑身难受。我这辈子的纠结都体现在宋兮身上，其他时候我从来没犹豫过。
　　好在谢玉川没点头说好，而是打开了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一个手机，走上前递给我，说：“这是我的私人号码，很少人知道，不用担心被打扰，你带在身上吧，有事随时联系。”
　　我眼神动了动，接过手机，应了声“好”。
　　谢玉川显然知道我手机一直关机，也许是听说的，毕竟我一连消失好几天，知道的人肯定不少。但他没问原因，没让我把手机开机带在身上，也没阻止我出门，而是选择了这种方式。
　　我冲他道谢，拿上东西，轻轻关好门就出去了。
　　山路修得很好，石板有纹路，不打滑，也没有松动的地方。我的帐篷就扎在湖边没动过，我收起伞钻进去，放好东西，准备好饵料，就穿上雨衣搬着凳子出去钓鱼。
　　不一会就有收获，我把小鱼小螃蟹都放了回去，大一点的就放在桶里。钓够了五只螃蟹，天色已经发黑，我收拾好了东西，提着东西往山上走。
　　到了客栈，我先去了那两位老人的房间，把螃蟹拿给了他们。他们连声道谢，拿了一大袋子的水果给我。我推辞不掉，就提着水果下了楼。
　　我先敲了敲房门，然后才用房卡把门刷开。谢玉川在桌前看书，看的是我还没看完的那本小说。我提着桶进屋，他抬头冲我笑笑：“满载而归？”
　　我把东西放在角落，说：“算不少，但也能吃两顿。”
　　我问他：“你吃鱼吗？这里的鱼很鲜，如果吃的话，我可以自己动手，厨房可以借用。”说着我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就是我平时不怎么做饭，厨艺不精，做出来的东西只能应付自己的胃，不知道你会不会嫌弃。”
　　谢玉川笑了起来，说：“没事，我会做饭，可以让我来。”
　　我也乐得解放双手：“那晚饭就交给你了？”
　　他点点头：“好。”
　　我也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把脏衣服洗了，挂去了阳台上。忙完也有些饿了，我回房间挑了两条大鱼，带着谢玉川去了厨房。
　　说是谢玉川做饭，但我也不好意思完全不动手，就肩负起了杀鱼的责任。只管自己吃饭的时候我刮鱼鳞很随便，但此刻我多少有些东道主的义务，当着三位来宾的面，我尽量细心，把鱼处理得漂漂亮亮的。
　　到了选择做法的时候，谢玉川打电话询问了两个学生，最后决定一条红烧一条清蒸。谢玉川刀工很不错，厨艺也很好，一看就经常下厨。红烧鱼出锅，他让我夹一块试试，我真心实意赞不绝口。
　　两道菜借了厨房的盘子装好，我想着房间容纳四个人多少太拥挤，就端着盘子往三楼阳台走。谢玉川打电话叫两个学生上楼吃饭，我也打电话给前台，让额外送三道客栈的特色菜上来。
　　阳台有桌椅，我们四个围着坐下。我招呼两个学生：“这两道鱼都是你们谢老师做的，快尝尝。”
　　两个学生受宠若惊，看样子是没想到能吃到谢玉川亲自做的菜，筷子夹得飞快，鱼肉尝进嘴里后，一人一句把谢玉川的厨艺夸上了天，还纷纷掏出手机拍照说要发朋友圈。
　　看着他们说说笑笑，我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些，积压在胸口的郁气没那么重了。我瞄了谢玉川一眼，见他低头夹菜，嘴角笑意一闪而过，就问两个学生：“看来谢教授很受学生欢迎啊，他平时对你们都挺好吧？”
　　姓王的学生立刻说：“谢老师可好了，课讲得好，人也好，长得又帅，我们学校喜欢他的人不少呢。”
　　谢玉川神色淡淡的，瞥他一眼：“别胡说。”
　　王同学缩了缩脖子，显然虽然亲近谢玉川，但还是有些怕他的。但他又有点小小的不甘心，冲我眨眨眼：“裴哥，你信我，我没胡说。”
　　毛同学在一旁帮腔：“我也可以作证，他没胡说。”
　　我有些忍俊不禁，冲谢玉川说：“谢教授这么优秀当然招人喜欢，他们不说我也能猜到，用不着害羞的。”
　　谢玉川摇摇头，带着些无奈冲我笑道：“你也拿我打趣。”
　　我见他只是有些不好意思，远没到生气的地步，就没忍住顺着话题继续试探：“谢教授回国也有段时间了吧，追求者那么多，有考虑过和谁交往吗？”
　　余光里两个学生竖起了耳朵，迫不及待要听教授的八卦。
　　谢玉川说：“目前没有。”
　　我“哦”了一声，继续问：“工作太忙没时间？还是——”我想了想，“认识的人里面没有你喜欢的？”
　　我用的词是“认识的人”，不是“追求你的人”。我瞧着他的表情，等着他的回答。我知道自己的问题称得上是冒犯了，或许还会让他反感，但我就是忍不住要问，至于为什么，我也说不清。
　　谢玉川的表情看不出端倪，只回了一个字：“是。”
　　我没由来松了口气，也没追究他回的是前者还是后者，说：“这样啊。”
　　我默认这个回答是至少包含了后者。
　　毛同学没能听见八卦，神色有些可惜，说：“也是，谢老师一看就要求很高，应该很难喜欢上什么人吧。”
　　谢玉川没再接话，我也就掠过了这个话题，转而开启下一个：“你们两个呢，有女朋友没？”
　　毛同学立刻指着王同学说：“他正在追！”
　　王同学一下红了脸。
　　我哈哈大笑起来，连忙追问进展。余光里谢玉川安静地吃着饭，肢体很放松，似乎对这种情感问题没什么兴趣。
　　的确符合他的个性，清冷而幽静，让人联想到崖壁上挺拔的长竹，遗世而独立，不食人间烟火。这一对比，我不免暗笑自己的龌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