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十二月宿山

15、第 15 章

　　一连几天，我都待在湖心水库，手机一直关机，不和任何人联系。
　　那天和方从赫的见面往我心里摇摇欲坠的一些东西上又叠了个重物，我快要支撑不住。有些事情我想不明白，也不愿再想，索性完全抛在脑后。
　　我其实对钓鱼没太大兴趣，只不过听人说过这里环境好才来过一次。第一时间想到来这里，是因为我认识的人里没听说过有会钓鱼的，不用担心谁找来，这地方让我很自在。
　　山上有客栈，我来的第二天去订了一间。湖心水库是私人包下的，定期投放鱼苗，钓鱼不收费，只赚客栈房钱。一般人过来玩玩，钓几条鱼，对水库影响也不大，但像我这样一连几天待着的，订客栈就是很大一笔收入。
　　除了下雨天待在客栈里看书，我平时不是钓鱼就是散步。时间在我这里变得无足轻重，生物钟也颠倒错乱。没有了所谓的饭点，饿了就把钓上来的鱼现杀了，生火烤着吃，或者用锅煮汤喝，想换口味了就吃客栈提供的饭菜。困了就睡，不困就醒着，常常半夜坐着发呆，或者支起帐篷开着夜灯在湖边夜钓。
　　住在客栈的大多都是钓鱼发烧友，个别可能和我一样喜欢这里的环境，过来小住几天。我和他们没什么交集，见多了眼熟的会打个招呼，其他时候都在做自己的事。
　　从前如果心情不好，我一定会找个方式发泄出来。摇滚也好，运动也好，发泄完了，心情也就好了。后来不知道什么开始我逐渐转变，心情不明朗的时候我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也不太想动，在一个地方一坐就是半天。
　　我知道这是在逃避，是在把主动权让出去。可能一段时间过去，那股郁气自然就疏解了，也可能没有，它还一直在那里。那也无所谓了，就这样吧。
　　头天夜里夜钓，这天我醒来后一看手表已经到中午了。起来后洗漱了一下，叫了几样菜送到房间，吃完后刚准备出门，走到大堂时却下起了小雨。
　　“哎呀，我就说这天这么阴沉，马上要下雨吧？”旁边一对老夫妻，老头提着鱼竿立在大门边看天色，伸出手去接了几滴雨。
　　老太太连连叹气：“这雨今天不停的话，怕是要连着下几天了，我们来得不是时候呀。真是的，我还想尝尝这里的螃蟹呢。”
　　我说：“这雨下不大的，待会等小点了我出去钓，钓到的螃蟹都给您，您二位就别出门了，雨天路滑。”
　　老太太惊讶地看向我：“哎哟，小伙子，这怎么好意思？”
　　我冲她笑笑：“不知道为什么，我钓上来的总是螃蟹，想钓几条鱼难得很，我又不爱吃螃蟹，总是把它们放回去。您爱吃的话，我就都送给您，我还能有点成就感。”
　　老头老太太眉开眼笑，一口一个客气了，我问了他们的房号，答应晚上给他们送螃蟹，他们就笑眯眯地回房间了。
　　我又站在门口看了会雨，也转身回了房间。
　　我坐在窗边，趴在窗台上抽烟。窗外有株竹子，叶片被雨水打得簌簌作响。不远处能看到一段山路，有人冒雨也拎着渔具戴着斗笠下山。
　　我在等雨小，等得百无聊赖，伸出一只胳膊，接住了飘落下来的一枚竹叶。
　　懒得动。我就着这个姿势趴了会，昏昏沉沉又要睡过去，一只手拈着竹叶伸在窗外被雨淋得又冷又湿也没管。不知过了多久，一滴雨突然落在我后颈，顺着衣领滑进去，我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一抬头，隔着树影，山路上有人。我和一双清冷的眸子对上视线，切切实实地愣住了。那人笔挺地站在雨中，身旁同行的两人正蹲下处理什么东西，他为他们打伞。可他面对着我，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又看了我多久。
　　是谢玉川。
　　他看见我了，我便冲他招了招手算作打招呼。他一手撑伞，一手似乎提着什么东西，没法用动作回应。距离不近我看不清楚，但他应该是笑了笑。
　　过了一会，另外两人站起身，他们便一起继续往前走。剩下的路我看不到了，也就收回了视线。我关上窗户，把竹叶扔了，擦了擦手，想着既然碰见了，再不想见人也得出去打个招呼，就关好门走了出去。
　　走到大厅时，恰好碰见谢玉川他们三个走进来。我笑着走上去，伸出手打招呼：“谢教授，好巧啊，没想到在这遇见了。”
　　谢玉川轻轻回握住我的手，很快就松开了，笑着说：“我也没想到。”
　　和他一起来的是两个年轻男生，一眼就看出是大学生，见了我有些拘谨。谢玉川向我介绍，说这两位是他的学生，一个姓王，一个姓毛，这次带他们出来采风，结果到了地方就开始下雨。
　　我和两个学生也握了手，让他们叫我裴哥就行。随后谢玉川去前台询问房间，没想到前台说只剩下一间大床房。我听到了，嘶了一声：“这地方就坏在不能预约，来之前也不知道有没有空房。”
　　两个学生顿时面露难色，看向谢玉川问：“老师，那怎么办？”
　　谢玉川眉头微皱，想了想说：“你们俩住一间行吗？”
　　姓王的学生说：“当然可以，但是老师你住哪？”
　　另一个学生看了我一眼，犹豫道：“裴哥，你房间还能再住一个人吗？”
　　我挑了挑眉，还没说话，谢玉川先我一步开口：“不太方便。”
　　我看向他，他也瞥了我一眼，又移开视线，对学生说：“你们先上去把东西放好，我再想想办法。”
　　两个学生看了看我，满脸都写着“怎么会不方便”，犹豫着没动：“要不谢老师我们三个人挤一挤？”
　　我笑了笑：“谢教授真是客气了，有什么不方便的。我房间床大，能睡下两个人。”
　　谢玉川一顿，还要说话，我打断了他：“他们俩个子也不小，你和他们挤一张床，半夜谁掉下去了都不知道，还是算了。而且这附近也没别的地方能住，谢教授不嫌弃的话，就去我房间里休息一夜？明天说不定就有人退房了。”
　　谢玉川终于松动了：“好。”
　　我侧身让了让：“我房间就在一楼，我带你过去。”
　　两个学生往楼上走，谢玉川提着行李箱跟在我身后。路程很短，我们也都没说话，打开门之后我把他先让进去，说：“东西随便放，我的东西可能有些乱，占位置了就直接拿开。”
　　谢玉川应了声好，打开行李箱拿出了几样东西摆好，又拿出一套衣服走进卫生间，说：“我先洗个澡。”
　　他一路过来，难免淋了点雨，袖子裤腿看着都有些湿。我点点头，把房门关好，把我的东西重新收拾了一下，让它们看起来不要那么乱。
　　不一会卫生间传来淋浴声，我靠窗坐了一会，过去把卫生间的暖气扇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