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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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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从奉国寺回来之后,宁王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和睦。虽然明面上元和帝尚没有下旨革去林文辛的一应官职、封号,但现下这个情况,她显然是上不了朝的,这让不少官员心情大好,颇有些扬眉吐气的意思,宋君谦懒得见他们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加上刚刚成婚,直接跑去宋承源那里求了个恩典,继续他的婚假。
宋承源本就希望他们二人能够感情和睦早日诞下子嗣,好容易盼得自己这个傻儿子开窍知道带林文辛出去游玩,虽然去的地方吧不太如人意,但好歹也是进步啊!这不,听说他要在王府和自家王妃培养培养感情,立马大手一挥同意了:开玩笑反正他在朝堂上也是个木头桩子,离了他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又临近新年,朝廷也要封印休假,索性就让他年后再来吧。
于是,在那位的纵容默许下,宋君谦这几日过得相当舒服,有事没事就往松竹院跑,也不谈什么正事,就是漫无边际的闲聊,就着一杯清茶、两盘果脯,光是边关的风土人情、奇观美景就能聊一下午,有时候天色晚了,还会厚着脸皮白饶一顿这边小厨房做的晚膳,几日下来,不仅两人之间的感情愈发深厚,和长风、奉剑也渐渐熟络。知道他是什么性子后,两人虽还有些许拘谨,却也渐渐放下了戒心,态度缓和了不少。
这不,每日雷打不动来林文辛房里讨茶喝的宋君谦来得晚了些,还惹得奉剑往门外看了好几遭,引得林文辛暗自发笑。
宋君谦刚刚进门,就发现主仆二人脸上都带着笑意,有些烦闷的心情也松快了不少,因为是女儿家的事,他也不好张嘴讨嫌,等奉剑为他们二人泡好茶,低头退下后,才有些好奇地询问:
“将军今日心情不错?”
“王府清净又没有闲事侵扰,心情自然舒畅。”
“哦嚯,那么将军可要失望了,明日宋承源设宴,宴请百官,你我自然也要出席。”
听到这个消息,林文辛顿感头疼,上次宴会之事还历历在目,实在没给她留下什么好印象,再加上她这次身份转换,自然更受瞩目,宫里规矩繁多,这些日子早就忘了当初所学的礼仪,这要是出了差错……
见林文辛面色变幻,隐隐透露出来的无奈,宋君谦心有戚戚很有些感同身受,上次宴请黎国使臣,好歹有正事压着,这次的宴会更像过年前对百官的一次犒赏,一般来说只要不出格,都不会得到训斥,因而气氛就会轻松不少。
这种情况下,免不得就有些讨嫌的要挑起事端,再加上自己那几个不太安分的兄弟,真是想想就让人头疼。
自己刚刚完婚,娶的又是林将军,免不了要被讽刺、调笑。不谈是否都是恶意,只要一想到那些人叽叽喳喳、阴阳怪气的嘴脸,他就脑袋疼。自己不成婚要被说、坐姿不端要被说、和皇兄交头说两句话也要被他们拎出来!一群男人嘴碎得跟什么似的,真想撕了他们的嘴!
想到这儿,宋君谦面目就有些狰狞,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整个人都烦躁了起来,倒让林文辛有些震惊。
“王爷,这,不至于吧?”
至于!
宋君谦用眼神回答了她的问题,也不多说,那帮人到底是个什么德行,明天宴会上就能知道了,不过:
“明日参加宴会之前,你我还是在王府对付一口,先垫垫肚子再说吧!上次黎国使臣前来,天气还不像这般寒冷,现在这寒冬腊月的,什么菜从御膳房端上来都冷了,冷碟、时蔬倒还好些,其他热菜就不行了,尤其是荤菜,上面飘着一层油实在难以下筷。”
偏偏帝王宴请群臣必然少不了各种珍禽走兽,冬日蔬菜又难得,御膳房为了皇室脸面,那各种肉类是变着花样儿的上,做的倒是精致,可再精致,上面飘着白色的油花,也让人食不下咽。
自己这帮皇亲国戚们倒还好些,那些三品以下的官员可就惨了,冷了的肉菜也要挟几筷子,哪怕腹中如同擂鼓,该喝的冷酒也要拼命往下灌,数着碗里的饭粒也不敢放下筷子,生怕招了帝王的眼。听闻每年宴会过后都有不少人四处求医、大病一场。
这造孽的哟!
宋君谦摇摇头,在心里为这些人默哀了一秒,随后又打起精神嘱咐道:“宋承源自登基以来,每次年末的这场宴会,皇子亲王都会带正妃共同赴宴,人多眼杂,你明日先去拜见皇后娘娘,等时间差不多了,我自会去坤仪宫门口接你。”
他安排的这样周到,林文辛自然点头,说实话二人一同参加宴会倒是比之前她设想的王妃、命妇们与后宫嫔妃一同饮宴来得要好,虽说皇后娘娘为人亲和,不像是会为难她的,但人多眼杂的难保会有几个看不惯她想要下她面子的,不说嘴上功夫能不能吵赢,就是人她也认不全啊!
再要是有皇室当中的长辈关心起她和宁王的子嗣之事……不成,这才是真正的酷刑!相较之下吃点冷菜吹点冷风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就是宁王这个直呼陛下名讳的劲儿,果然是好孝顺的儿子!
她本有心提醒两句,但仔细一想,宁王能在宫中行走多年平安无事,没被圣上发现,想必心里有数,也用不着自己多舌,因而只笑着应答道:
“好,到时我等着王爷一同赴宴。”
“皇后娘娘性子宽和定然不会为难你,有她镇着,也不会有人不长眼来招惹,这我倒是不担心。大皇嫂性子冷些,一年到头也难得出王府,听闻也是一个诚心礼佛的人,对其余事情一概不过问。太子妃文静恬雅,又是储君之妃,自然也不会做出失了分寸的事,至于其他几位皇弟的正妃也都出自高门望族,便是性子再差,也不会在宫中表现出来……”
林文辛在听到他介绍各位王妃时不禁眉毛一挑,回京多日,她倒是对这些人也有所耳闻,其中可还有位老熟人,本来因为自身的事没有解决,无法分神关心这些,没想到明日就要在宫中相遇了,这可真是……她忍不住有些期待,不知对方见到自己这个旧相识,又是个什么态度?
“将军、林将军?”
她想得有些出神,被宋君谦连喊了两声才发应过来:“抱歉,我有些走神了。”
“无妨,将军不必过于担忧,女子那边不会太过为难你,至于正宴开始,你只管随意,除了宋承源举杯之时,其余的冷酒可喝可不喝,不必太给他们面子,有那不开眼、借酒装疯的一律交给我,这些日子忙着成婚的事宜,怕是这些人皮又松了,需得让我给他们紧一紧”
宋君谦说到这儿,很有些跃跃欲试的感觉,让林文辛一下子就想起了他在金殿舌战群儒的场面,只能默默为那些人掬了一把同情泪,与此同时,心里却是一下子就放松了:
就宁王这等口才,不是她看不起,只怕满城文武能与之一战的还没出现呢!
话虽如此,可等到第二日好容易从坤仪宫出来的林文辛看见宋君谦还是狠狠地舒了一口气,倒不是有人为难,相反宫中的各位对她都挺友善的,就是太过好奇了些。
或许她们从来没见过自己这样的女子,又久居深宫或者后院,对什么都感到新奇,一直缠着自己讲战事、讲边关、讲军中的趣事、讲定远的风土人情。
天可怜见唉!自己本就不善言辞,在边关的这些年更是秉承着少说少错的准测,何曾说过这么多些话?偏偏还有不少人在皇后娘娘喊了结束后还意犹未尽,相约下次畅谈……
这一遭折磨的,别说和旧相识说上两句了,她现在真是浑身疲累,连口都不想张,看见宋君谦跟看见了救星似的,也顾不上害羞,直接牵起了他的衣袖,从牙缝里挤出快走两个字,脚步加快,头也不回。
宋君谦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却也由着她,直到走出去好远,四处也没有其他人,才开玩笑问道:
“将军这副样子倒是难得,坤仪宫俱是些高门贵女,怎么到你这儿却像是遇到了一群洪水猛兽?”
林文辛也不搭理他,回首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才长出了一口气:“倒也不是其他,只是我不太擅长应付这样的场面罢了。时候不早了,宫中人多眼杂,你我还是早去赴宴的好。”
见她这样说,宋君谦自无不可,他也不愿在宫中遇到什么人,更不愿去迟了,在别人的目视下入场,现下时间倒是刚好。
于是他们二人便这般不慌不忙地往乾德殿走。
等到他们落座,倒也来了不少官员,只不过这些日子大家也见识过这两口子的厉害,一个武将出身心狠手辣,一个口舌淬毒字字如刀,人多的时候跟在后面说两声也就罢了,私下里还是不要凑上前去自讨苦吃了,能含笑见礼而不是四下远离,已经算是他们多年的官场功夫了,谁要去自讨苦吃?
见这些人隐隐对他们避而远之,宋君谦也不在意,他本也不是喜好与人寒暄交谈的,现在倒乐得自在。只不过林文辛还是初次参加这种宴会,座位离帝后又近,心里难免紧张,为了让她放松,只好搜肠刮肚捡些百官的奇闻轶事讲给他听,边讲心里还边庆幸:亏得平安奉行人生的一大乐趣就是扫听些八卦闲谈,又好说给人听,不然他一个日日在府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到哪知道这些?
要不说还是八卦让人无法抗拒呢,再加上这些官员一个个道貌岸然,装的人模人样的,实则龌龊事可没少干,尤其是后宅之中,什么宠妾灭妻啊、吃岳家软饭还自命清高的可不在少数,还有些留恋美色却又不敢上花楼寻欢结果强抢了自家儿子通房的……只有想不到就没他们做不出的,其中甚至还有不少人官拜御史理应纠察朝堂风纪的,也玩得很花,有些说出来实在是糟污了耳朵,他便隐去不说,饶是如此,仍旧把林文辛听得两眼发愣,口中止不住地惊叹。
林文辛刚刚回到盛京不久,还不能将人名对上号,宋君谦讲的时候免不了还要用手为她指一指,偏偏她实在不擅长偷瞄,再加上听到八卦莫名的兴奋,那目光炯炯的,直把不少人看得后背发凉。
他们正说得兴起,官员们陆续来了大半,与他们座位靠近的重臣们也来了不少,负责酒宴的内侍、宫女也忙碌了起来,再说下去恐怕就要被人听到了,宋君谦只好止住了话头,喝茶润润嗓子,而林文辛则是可惜的叹了口气,颇有些念念不舍。
再过了一刻钟左右,诸位皇子、亲王也都姗姗来迟,这可不能随意打发了,两人笑得面部都发僵,被靖王好一通嘲笑,气得宋君谦直接上手给了他一记老拳,直捶得宋君起连声咳嗽。
他们兄弟两这般打闹自然也被有心人看在眼里,不少人和同僚对视一眼,心里都在嘀咕。
林文辛本来还算轻松的心情,也在无意间看到这些人变脸之后沉了下来:原先还觉得宁王殿下所言太过夸大,看这些人的表现,只怕夺嫡之争已经千钧一发了,不过是寻常兄弟间的玩笑,竟也值得这些人这般动心思?
也亏得殿下不掺和这些,是朝野出了名的闲王,如若不然怕是要被人猜忌到步履维艰,有这么一帮人在,便是嫡亲的兄弟也经不起这几番捕风捉影,更何况各位皇子的生母本就不同,还都是龙子,有资格去争一争大位呢?
想到这里,她不免有些忧虑,然而一旁的宋君谦却似有所感,在桌案底下隔着衣袖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臂,见她回神,才笑着轻轻摇头,让她放松些。
宋君起看他们相处得不错,心里也有些宽慰,不管怎样,他还是希望这两人能够举案齐眉、相濡以沫的,最起码不要成为一对怨偶……
他暗自叹了一口气,为身旁的孔梦瑜添了杯热茶:
“天气寒冷,你又不胜酒力,还是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多谢王爷……”
孔梦瑜微微点头致谢,语气平静、面容冷淡。让回过神来,一直有意无意关注着这边的林文辛有些吃惊:多年一别,她倒是真成了个冷美人!可与自己印象中的不同,莫不是嫁人后过得不太顺心?
不等她理清头绪,忽的就响起了德全总管的声音,原来是帝后二人驾临,她赶忙收敛心神,随着众人一同行礼。
“今日无需拘束,都免礼平身吧。”临近新年,宋承源心情也放松得很,哪怕他是一国之君,能放假,心里也是开心的。
更何况……
他瞥了一眼宋君谦和林文辛,心里更是畅快:一下子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还把自己死活不愿意成亲的儿子和她凑成了一对,一举两得,一举两得啊!
“陛下。”
也许是他脸上的表情太过生动,纪静仪有些看不下去,轻轻唤了一声,才让他有所收敛,随即大手一挥:
“坐吧、都坐吧。”
随众人一起道完谢后,林文辛安心落座,小声询问:“王爷,我看这与上次也没什么区别啊?”
宋君谦没有说话,只是略带同情地看了一眼:可怜的,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果然,宴会刚刚开始了小半个时辰,已经有那性子活泼的敬了好几圈酒了,先是敬大炎国祚绵长、太平安康,后是敬帝后福寿无疆、江山永掌,然后又是祝诸位皇子、王爷身体康健、子嗣绵延,这些人倒也乖觉,知道现下朝堂的气氛,对各位皇子的祝福只管往身体上靠,被祝福的人满不满意不知道,但她瞧着,陛下倒是满脸赞同之色,果然能做到这个位置的官员,没一个好相与啊!
祝福词一套一套,吉祥话张口就来,菜还没动几筷子,酒倒是喝了不少,帝后二人倒是每次都轻抿一口,也没人敢说,其他人哪怕是贵为亲王呢,那也是一杯接着一杯往下灌:喝了他敬的酒,为何不喝我的?可是瞧不上我?他说祝大炎国泰民安,我说祝帝后身体康健,你不喝,可是对帝后二人有所不敬?许是平日里实在怕了这些胡搅蛮缠的主儿,又许是想要那个位置,不敢得罪官员,众位皇子都是一脸菜色的灌了一肚子酒,就是宋君谦也不好在这个时候搞特殊,连带着林文辛也喝了不少。
林文辛酒量倒是不错,奈何她喝惯了边关的烈酒,国宴上为了迎合帝王及诸位女眷的口味,上的酒水醇厚归醇厚,就是入口太柔,对她而言不够痛快,再加上这寒冬腊月的,又饮了这么多冷酒入喉,身上不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胃里也不太舒服,想要挟两筷子菜压一压吧,荤菜上飘了一层油花,都快凝固了,实在让人无法下口。
“怎么了?”宋君谦的注意力一直有放在这边,见她面色不好,连忙低声询问:“可有哪里不舒服?”
“没事,只是酒喝得有些多,头有些发晕。”见他面露关怀之色,林文辛连忙随便扯了个理由搪塞过去,毕竟现下还在宴会上,也不好招惹人注目。
宋君谦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他本以为林将军在边关多年,酒量应该不错,没想到这么不济事,不过他也没怀疑,毕竟女孩子不爱喝酒的不在少数,他有心想要为她添杯热茶,却发现桌面上的茶壶早已凉透,只好转头低声吩咐侯在一旁的宫女再去沏一壶热的来。
“将军再稍稍忍耐一会儿,我让人去沏壶浓茶,这大冷天的,暖暖身子,也顺便解解酒。”
说话间侍女就已经手脚麻利换了一壶热茶上来,他伸手接过道了一声些便让她退下,亲自为林文辛的杯子里斟了半杯茶水。
“将军,清清口吧。”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林文辛很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这人已经做到了这地步,再拉拉扯扯地推辞更不好看,只好低头接过来喝了一口。别说,热乎乎的茶水一进肚子,被冷菜冷酒腻住了的肠胃立刻舒服了不少,烫得浑身暖洋洋的,连眉毛都舒展了不少。
见她这个样子,知道应该舒服些了,宋君谦也有心情笑着邀功了:
“如何,现下舒服多了吧,这可是我多年积攒下来的经验!别看皇兄他们一个个的游刃有余,其实早在赴宴前就做好准备了,各种菜肴也只是略尝一下,至于躲酒……方才还好,你看现在可不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和别人聊天呢,那些想敬酒的也找不到机会啊。”
林文辛一愣,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不假,就她目之所及,一个个都和同席之人聊得兴起,桌上的菜肴也似乎没有减少。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对着宋君谦一挑拇指:
“果然还是王爷有经验!”
他们自以为这番议论声音不大,应该没多少注意,事实上关注他们这对新婚夫妻的可有不少人。
看到他两这黏黏糊糊的氛围,宋承源老怀大慰,他和皇后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有笑意,无论如何,此刻两人的心中都是盼望他们感情好的。
太子这些年在朝中处境艰难,连带着太子妃在这种场合上都特别注意端正持重,轻易不露声色,可见自家弟弟新婚之后眉目间多了几分鲜活,心里也是高兴的,甚至也学着宋君谦的样子给太子妃递了一杯热茶:
“晓婉你身子弱,也喝杯热茶暖暖吧。放轻松些,宴会上不会有幺蛾子的。”
与太子夫妻这边的温情脉脉不同,靖王夫妇的气氛就略显诡异。靖王本人倒是满脸笑容,漫不经心地饮酒,王妃的目光却一直盯着林文辛,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她这种关注都有些过了,好在今日在座之人大半的目光都被宁王夫妻吸引去了,一时间倒也没人注意到,还是宋君起看了半天,才轻叹了一口气,隔着衣服提醒了一下她:
“若是想与林将军叙旧,此地并不合适,人多眼杂的,你这般目光灼灼只怕会引起他人的注意,给他们带去麻烦。”
孔梦瑜悚然一惊,也发觉自己的行为不妥,赶忙收回目光,掩饰性地喝了一口热茶,想了想,还是垂眸低声道谢。
宋君起听见她的道谢声也没说什么,只是暗暗叹了一口气,成婚八年有余,夫妻之间竟依旧这般客气,可真是……他颇有些无奈地举起酒杯灌了一口冷酒,只好暗自宽慰:罢了,终究是自己对不住她。
相比于他们,官员们倒是吃吃喝喝挺开心,尤其是些职位不高、平日里也不得赏识的小官们,好歹这也算是京官的福利之一了,纵然是天气寒冷,热菜都变成凉菜了,那也全是好料啊,又是御厨做出来的,趁着还未凉透尝两口那也是唇齿留香。更何况这宴会上用的酒也是醇香绵柔,可不是他们微末小官平日里能够喝得起的,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还不喝个尽兴?
至于上峰间的暗流涌动,关他们这些人什么事呢?八年战乱,上面的倒是不受影响,该捞的也没少捞,远离京城的地方官大多也如寻常一样,甚至因为多收赋税,个个养得比之前还肥,倒是他们这些两边不靠,在冷衙门烧冷锅灶的,可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啊。
想到这里,工部的几个员外郎对视一眼,心里对上峰这几日挂在嘴边的那个提议也多了几分认同。
尚书大人位列天官,坐得实在太远,好在两个侍郎那边还能说上两句话,他们鼓了鼓劲儿,心里一发狠: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干了!
工部左侍郎周晟,年方四十,在这个年纪就能当上三品侍郎的,堪称少壮了,只除了待得衙门不如人意。
工部、工部!他如何就能让自己困在这等衙门中?这些年,钱也使过了,家中的女儿也嫁给了能对自己仕途有利的人家,甚至连他自己也对这上面的那些人摇尾乞怜干了不少脏活,结果一个个都让自己不要好高骛远老老实实待在这个闲散衙门,还要嘲笑他此生能做到一部侍郎就已经顶了天了……
呸!
周晟面容有些扭曲地暗啐了一口,这些天他心里恼恨却又实在畏惧那些人的权势,左思右想之下,觉得既然升官调职无望,总要落下点实惠吧?好歹也填填自己这些年的窟窿。
想到这儿,他也打定了主意,无论底下那帮怂货愿不愿意,他总是要试一试的,何况这等好事不趁着酒酣耳热之际提出来,岂不辜负了这等好时机?等到自己相熟的一个下属鬼鬼祟祟地挤了几次眼睛,又重重点了点头,他心里更加有数,直接一抹脸,收拾好脸上的情绪,端着酒杯站起身来,朗声言道:
“陛下,转眼便是新年,微臣敬您一杯!”
说罢,自顾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待宋承源反应过来,又立即行礼:
“我大炎立朝以来,黎国贼寇屡屡犯边,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自圣太祖始历经数代帝王,始终不能解边关之困,至多不过是把他们打痛了,换取十几年太平。不仅边关青壮提心吊胆,便是整个大炎的百姓也是不得安宁。自八年前,贼寇再次叩关,我大炎更是损失无数,定远三镇几要沦丧,真乃奇耻大辱!若非上天有感陛下爱民如子、体察万民之苦,以身作则,奉行节俭之策,全力支持平息大军抗敌,哪有我等今日在此安享太平、开怀畅饮?臣,再敬陛下一杯!愿吾皇身体康健、寿福无疆,万岁万岁万万岁!”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哪个人敢说一个不字?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只好都站起来,山呼万岁,就连皇后也微微侧身,敛衽一礼。
宋承源今日心情本就舒畅,多饮了几杯,脸色微微泛红,此刻听到这话,更是感觉心中无一处不畅快,整个人都有些发飘,他哈哈一笑,自己动手斟满酒,举起酒杯:
“此战全赖上天庇佑,将士效死,朕岂敢居功?”
他顿了顿,有意无意地往林文辛那边扫了一眼,嘴角含笑:“为了护我大好河山奋勇杀敌的将士们,诸位,且满饮此杯!”
林文辛方才似乎感觉到一阵打量的目光,正要抬头扫视,却被宋君谦扯了下袖子,她赶忙收敛心神,跟随众人一同站起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周晟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陛下这番话正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现下只要稍加引导,接下来的话可酒顺理成章了。他借着衣袖掩去唇边笑意,奉承道:
“陛下果然仁爱无疆、体恤万民,有此明君,实乃我大炎之福!”
眼见着元和帝嘴边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周晟心下大定,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也更多了几分信心:
“然而八年战火,终究有无数大好男儿血染边疆,无数忠臣良将为国捐躯。值此大喜但日子本不该提起这些,只是对着美酒美食,微臣心中实在感伤,难以平复。”
他装模作样掖了下眼角,余光窥得众人脸上都有动容,才带着哭腔言道:
“非是微臣扫兴,只是觉得这等忠勇之士只留名史书之上,却难为当今百姓所知,实在是令人心中难平!陛下,昔日唐朝太宗皇帝被后世尊为明君,今朝看来吾皇文治武功不输于他,亲政以来百姓安居、江山安固,纵有黎国兴兵,亦被驱逐至天山之外,此后数十年不敢犯境。臣可以担保,此等功绩自开朝以来从无前者,日后也难以超越,足以彪炳史册、流名万世,这等功绩若为世人知晓,是要为陛下建生祠立长生牌的!“”
“陛下,微臣心中不平!唐太宗令人描绘二十四功臣相悬挂凌烟阁中,一时传为佳话,此后青史流芳。吾皇礼贤下士,仁爱无双,此等功绩却鲜为百姓所知……这实在是不公!臣虽不才,却也沐皇恩十余年,小有积余,愿奉上全部家财,为吾皇在京郊也建一座‘凌烟阁’,既能宣扬陛下功绩,也为纪念本朝忠良。”
话音未落,百官们便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除却寥寥几人面色沉重,其余众人除了暗骂周晟奸猾,明面上却都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以当今的为人,周晟这番话可真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上,龙颜大悦之下,莫说要他的家财了,只怕升官发迹就在眼前啊!倒是他们,要是不跟上,表一表自己的心意,怕是就要引来不喜了。
这样一想,无论内心是否认同,不少人俱都站起身来,连声附和。
“周侍郎所言有理,我等深受皇恩,理应出一把力。”
“微臣亦愿倾尽所有!”
“臣等皆愿略尽薄力!”
宋承源执政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这些人未必就是真心实意地想要贡献家财,只是这样的话听在耳里,也令人舒心。更何况,他向来推崇历代明君,亲政以来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对待军国大事处处用心,丝毫不敢懈怠。自边关战火重燃后更是厉行节俭、殚精竭虑,好容易才换来这天下太平,不是他吹嘘,自认也算是一代雄主,配的上万人赞颂的。
如今,周晟的这番话倒是给他提了个醒:身后名固然重要,可他如此功绩若不能为当世百姓所知,岂不是本末倒置?
这座‘凌烟阁’应该建!
只是这个名字却要改一改……
他正想得出神,却被皇后娘娘轻声提醒了两句,才倏然回神。只好笑着举杯,掩饰自己的想法:“众卿能有此想法,朕心甚慰,”他顿了顿,看向周晟的目光更加柔和:“此事花费不菲,如何能动用你们的家产?有心了。”
“陛下,臣是真心实意想要为您出一份力。”周晟似有所感,内心激动不已,暗道赌对了,强压下狂喜之态,恭敬一礼。
“嗳,内库尚且充足,纵然是要建,也应由内库出资,爱卿不必多言。”宋承源一摆手,佯装云淡风轻:“此事也并非今日所能定下,待年后工部上个折子,再到大朝会上探讨就是了,今天不谈这些,只管尽兴享用美酒佳肴、不醉不归!”
眼见着这君臣二人一唱一和间竟是把这件事初步敲定了,宋君谦顿时有些按捺不住:如今战火才熄,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此时大兴土木绝非明智之举,不谈花费多少,便是再征夫役一事,只怕也会丧失民心啊。
他正要起身奏言,却被一直注意着他的靖王瞧见了,心下暗道不好,自己这个傻弟弟也不看看什么场合,若在此时下了宋承源的面子,只怕日后讨不了好。
他心念一转,生怕君谦做出鲁莽之举,赶忙举起酒杯:
“君谦,你我兄弟也干上一杯。”
宋君谦一愣,有些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却也不好当众拂了面子,只好也举起酒杯:
“如此,大皇兄请!”
“这才对嘛,值此良辰,切莫扫兴,只管开怀畅饮就是,至于其他的,难不成你堂堂亲王还不知道来日方长的道理?”
他话里话外意有所指,宋君谦抬眼,果然见他微不可查地摇头示意,一时间也有些迟疑:或许今日的确不适合开口进言……
想了想,大皇兄人情练达,浸淫朝堂多年,对宋承源的了解也远胜于自己,在这方面总不至于害自己。
想到这儿,他也扯出个笑容,将酒一饮而尽,随后微微点头,示意自己心中有数,不会再冲动行事。
他们兄弟二人的这场眉眼官司打得隐蔽,除了身旁坐着的自家王妃,鲜有其他人发现,便是连太子也只是回首瞟了一眼没有放在心上。倒是孔梦瑜和林文辛心中都有些讶异。
只不过现下人多眼杂,她们两个人也都不是多嘴之人,尤其是孔梦瑜历来对这些不感兴趣,当即便垂下了眼,目不斜视,倒是林文辛心里还在盘算着回府之后要不要和宋君谦打听一下:靖王这个态度,倒还真有几分兄长的仁爱之情,这可与外面传闻大不一样啊。
他们这几桌暗流涌动的,除了几个皇子频频打量,其余人权当不知:难得陛下龙颜大悦,又即将新年休沐,该吃吃该喝喝,有什么事也是年后再说。
天大地大,过年最大!
抱着这种心态,绝大数人在这场宴会上都相当尽兴。就连宋承源也有了几分醉意,等到散场时,已是站立不稳,需要内侍搀扶,等他和皇后退下休息后,各位皇子亲王们或真或假的也俱都是面色酡红,口齿不清,佯借着酒意四处交谈,也不敢太过分,只是说些打趣的闲话,真正要命的话题却是碰都不敢碰的。
宋君谦冷眼瞧着,心里只觉得无趣,也不愿与他们虚与委蛇,和林文辛对视一眼,双双站起身来,与太子及各位皇子。重臣们打了个招呼,就要离去,等回到了府中,才放松似地长出了一口气。
因为两人都灌下了不少酒水,为了方便就一同坐在正厅里等着下人送来解酒汤。
趁着温热喝下一碗,再用备好的蜜饯过了过口,两人不约而同的往椅子上一靠:舒服。
“平安,”宋君谦开口叫住了正要收拾碗勺的平安,想起方才在宫中与靖王告别时,他提醒的那句话,心中疑惑,询问道:“方才工部侍郎进言欲在京郊建一座阁楼好为那位歌功颂德,此等劳民伤财之举,我十分看不过眼,因着在宴会上才勉强忍下来,想着等年后朝会再上奏也不迟。谁知回府之前,靖王却低声劝我莫要参与此事,还说其中利害若有不懂的可以问你……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名堂,你可能为我解惑?”
平安一惊,抬头看他脸上好奇之色不似作伪,才有些无奈地一拱手:“王爷,靖王殿下这样说的的确确是为了您好,这里头牵扯得可深呢!您自幼离宫,归来后又为了避嫌不理朝政,自然不理解这弯弯绕绕,奴才却是在宫中摸爬滚打长大的,侍奉您之前,又得了义父的青眼,说出来也不怕您和林将军笑话,要论揣摩人心,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宋君谦有些想笑,平安的义父以前也算得上宫里的一号人物,能做到司礼监大太监,却又不被朝臣所恶,甚至还能在宋承源的手下全身而退、颐养天年,确实是厉害!
反观平安,跟着自己这些年,本事倒是没怎么显露出来,打听点闲言八卦倒是一把好手,和明法斗起起来也幼稚得让人不忍卒视。现下见他这样一本正经的夸耀自己,难免有些绷不住。
好在平安也没有注意他脸上的笑意,继续说道:
“方才接您二位回府的时候,我就已经托人打听了一下今日宴会上发生的大小事宜。其实今晚这一遭,说来说去也就只为了一个字:钱!都说是千里求官只为财,或许满朝文武当中确实有几个视金钱如粪土的清官,但大多数都还是个俗人。金钱二字,文官老爷们最是嗤之以鼻,就连说出口都觉得沾染了俗气,可是人生在世,谁还能离了他呢?”
“家境普通的,十年寒窗好容易谋得个官身,总要回馈家族,为亲友安排一个安身立命的资本吧?踏上仕途同僚之间的人情往来,上峰两寿三节的心意,亦或者想要向上一步四处走动关系,哪样不得花银子?世家大族出身的可能好些,三瓜两枣的他们也看不上,但他们一姓一族的可不只有他一人为官,他们求得可是世世公卿、代代富贵,所花费的银子只会更多,钱从哪儿来?还不是从百姓身上搜刮,往国库税收上伸手?这些大人们,心里清楚着呢!这些事说是不能放在明面上说的,可这明里暗里伸手的可从来没停过啊。”
“正所谓蛇有蛇路鼠有鼠道,外放的官员暂且不说,就谈这盛京城里的京官有一个算一个,哪个没收过冰敬炭敬?除了这些,他们不似地方官能从直接搜刮民脂民膏,除了下面的孝敬,最主要的还是得往国库上想法子。像是户部,天然就占优势,这大炎的钱袋子里偶尔漏出个一星半点的也就够他们吃饱了,吏部掌管官员升迁,那更是个肥缺,哪个想要进步的官员不得求着他们受礼,就是封疆大臣见了他们也得捧着呢;至于兵部……”
平安抬头看了眼林文辛,打了个哈哈:
“也有些路子,总归也能落个盆满钵满。”
“真要论开来说,六部中其余五部或多或少,油水都还充足。唯独这个工部,平日里就是冷衙门不受待见,这几年战火连绵,国库消耗太大,上面那位不得不厉行节俭叫停了不少工程,这日子可不好过哦!”
宋君谦听到这里,心中也隐隐有些明悟,只是他仍然心中不满:
“再怎么不好过,俸禄也不曾少了他们的,如今正是百废待兴,如何能够依他所奏大兴土木?”
“哎哟我的王爷欸!这世上不患寡患不均啊,眼睁睁看着其他同僚个个吃得油光水滑,唯独自己饿的面黄肌瘦的,哪个咽的下这口气?国库?国库空虚,自然有人会想办法,左不过是再从百姓身上榨出些油水来,饿着民总比饿着官要好啊。”
“荒唐!”
“可他们就是这样想的,百姓的死活与他们何干?他们只知道,不大兴土木,国库怎会拨款,国库不拨款,他们的手往哪儿伸?工部工部,不建工程,哪儿来的银子再进一步呢?”
宋君谦听了这番话,立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踱着步,整个人都开始焦躁不安,看了一眼沉吟不语的林文辛,良久才开口问道:
“纵然是这样,此事也只是由工部挑起,工部尚书在朝堂上都算不得什么惹不起的人物,大皇兄何至于让我袖手?”
“靖王殿下确实是一片好意,他入朝观政已久,自然明白这些人是什么德行。王爷,您以为建这个工程就只是工部受益吗?这里面牵扯大着呢。”
说到这里,平安叹了一口气,举了一个例子:“王爷,十七年前,汪清泉一案您还记得吗?区区一个陇南巡抚,贪赃白银三百万两,更有珠宝无数。就这,还与民间传闻的数目相差甚远。陛下勃然大怒,直接点了三千兵壮将他的府邸围住,账本倒是不少,可掘地三尺也没能找出剩下的银子……”
“奴才当时还小,义父却参与此案之中。汪清泉押解至天牢,不过三日就已畏罪自杀,只能匆匆结案……奴才曾经好奇地问过,这人究竟是贪了多少,义父只是笑着晃了晃一根手指,嘴里却说当然只有三百万两。奴才不解,随即追问,他却用手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随后又意味深长地摸了摸我的头,只是笑,却再没多说一句。”
“等奴才长大了,经历了一些事,这才明白:贪的是汪清泉一人,可得益的确是不少啊,他能一路顺风顺水,纵是民怨沸腾,三年一度的考核都能过关,其中有多少人帮忙?他能刮地三尺、油锅里捞钱,每年的税收却都不打折扣,其中有多少下属在出力?刚入天牢,就畏罪自杀,一应人证也都被灭口,又有多少人插手?甚至最后不明不白草草结案,又受了哪些人的指示……王爷,您不妨猜猜,三卿九相、六部天官甚至是上面那位,能有几个是没沾手这笔银子的?”
“查抄出来的银两,说是入库,第二年,京郊就又为陛下建了座行宫,汪清泉珍藏的古玩字画如今可都在朝堂上列位大人的书房里供人把玩呢,至于珠宝首饰,也都佩戴在各位夫人小姐的身上呢!民脂民膏?最后还不是化作这些人肚子里的油水,贪官跌倒了,上上下下倒是都吃饱了,苦得还是只有普通百姓。”
平安说到这里,脸上也带了几分讽意,他小心瞥了一眼宋君谦,见他脸色漆黑,又赶忙把话题往回拉:
“王爷,奴才说这么多,不过是想说收入国库里的民脂民膏,到最后又能有多少用到百姓身上?在朝堂官员看来,那就是一块肥肉,你阻挡了他们吃肉,他们是要咬人的!此事看似是工部挑头,最后肯定也是工部上下得利最多,可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工部建造,户部要不要拨款,户部拨款自己是不是先要吃个三分饱?吃饱了还得再拿捏一番,再得一番孝敬,这一来一回的不就都是银子吗?”
“为陛下表功而建的阁楼,自然不会敷衍了事,采购的木料、砖石哪样不能抠出点利润,这样一来采买的官员不就又捞着了?这么大的工程,匠人、民夫的工钱、伙食,随便克扣点,又是一大笔钱……
殿下,这就叫牵一发而动全身,纵然有些官员瞧不上这三瓜两枣的,可保不准这些得利的就是他们的亲戚、故交、门生啊。最重要的是,您要是对此横加阻拦,就是堵住了一条来钱的路子,这些人您还不明白吗,国家大事上唯唯诺诺、讷讷不言,可要是动了他们的钱袋子,那是个顶个的蹦高,纵然您是亲王之尊,他们也要咬下一口肉来,或者日后处处刁难、恶心您,不值当啊!
“王爷,那位是个什么性子,您也清楚,这些年因着战火未熄,不得已过了几年紧日子,已经是憋坏了。现下边境安稳,他早就按捺不住了,何况这又是为了给他歌功颂德长面子的事,您要阻拦,只会让他不喜,甚至恶了您。纵然有那忧国忧民的好官知道现在时机不适合,也不敢这个时候冲上去捋虎须啊。殿下,您现在再想想,这件事当今属意、百官赞同,太子和靖王殿下不敢有异议,其余皇子恨不得举双手同意,就您一人,拦得住吗?不如先放一放,随他去吧。”
平安说完,也不敢去看宋君谦的脸色,他知道自家王爷虽然明面上不理政事,实际上最是个眼里见不得沙子的,自己这番话一说,实在是对他打击太大了。
他有心想让林文辛劝一劝,谁知一抬头,林将军也是面色郁郁,沉默不言,没办法,他现在也不好再开口说话,只好袖手站在一旁。
良久,才听见了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