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综艺（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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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女士愿意救助猫猫狗狗，不代表她愿意做冤大头。
被利用，被剥削，被推卸责任，都是她厌恶的行径，绝不会包容。
她送被恶意丢弃的动物检查，洗澡，驱虫，打疫苗。同时着手解散犬猫救助站事宜，在她新开的账号上写清前因后果，开始对外开放领养名额，要求苛刻。
很多人闻之惋惜，但也理解余女士做出的选择。有些网络博主决心接力，做出联合视频，一次一次为之引流。怒斥丢弃动物不负责任的人，祝愿余女士救助站里所有动物都能有家可归，希望更多人关注此事，这样动物们有家的可能性变大……
就在这个氛围中，李闻山意外刷到有关她事迹的解说，顺着博主@出的指路摸过去，看到余女士一条条条理清晰的回复，心中有个念头反复出现。
“巧合的是，那时我想的也是，现在我可以做什么。”李闻山回忆着当年心情，只觉得那时的自己分外执拗：“不同的是，当年太年少轻狂，我总觉得自己可以拯救世界，拯救那个本不会解散的犬猫救助站。”
“我拿着钱去找余女士，无知冒昧，莽撞傲慢。跟她说我可以帮忙，可以提供一定经济资助，表示即便未来还有人会恶意遗弃动物到救助站门前也没关系。余女士断然拒绝，我不解，问其原因，她说犬猫救助站之所以会解散，归根结底不是因为金钱，而是她拒绝被迫承担某些人丑陋的恶业。”
李闻山说到这儿，摇摇头，脸上流露出无奈神色，克制着不逃避莫谨言安静平常的目光，轻咳一声自嘲，措辞染上些许个人色彩。
“实不相瞒，我自己都无法理解曾经我是怎么想的，怎么什么都没搞清楚就上门，明明有那么多接力视频分析总结。搞得如今我回过头去看，总觉得那是段黑历史，偏偏这段黑历史还交织着我们犬猫收容基地历史，导致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跟别人讲起这段往事——”
就这样，犬猫救助站还是解散了。解散前，救助站内所有动物都有了新家。而余女士，最后将这个救助站重启权交到了李闻山手上，用账号注销抹除她与这个救助站所有联系，从此不知所踪。
“这么说来，犬猫收容基地的重组，是由您主导吗？”她们没有再停留，行过下一个房间，里面猫猫狗狗挤挤挨挨睡在一起，她在窗外下意识放低声音：“它们好安生。”
“是的。”李闻山一语双关，她偏头笑看这些犬猫的眼神温柔得闪着光：“这些犬和猫算是特别温驯的性格，适合与人类一起生活。如果有客人前来领养，我们一般会向客人优先推荐它们。除了那只躺在阳光下的罗湖岸猫，那是我们基地的‘工作猫’，它是非卖品。”
非卖品在睡觉。
它摊开四肢，背对玻璃，缎子般华丽漂亮的被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像是被风吹过的麦浪。
她们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走开。
“年轻时，我不能理解余女士做法。近两年，我已经多少有些理解。”基地后院里，她们两人坐在台阶上看几个工作人员陪犬玩，小球、飞盘和圈圈都快玩了个遍，消耗犬的精力：“倘若群体素质不升级，那么动物救助是永无尽头的，我救助不了所有动物，也不可能因投鼠忌器，始终为旁人兜底。”
一只小球飞过来，李闻山单手一扣，不远处工作人员不好意思地做了个“抱歉”表情，和“拜托拜托”手势，近处金毛犬迈着爪子哒哒哒哒跑近，没有第一时间伸出嘴筒子要球，先是凑过来蹭了蹭基地负责人。
黑色裤子上登时蹭上几缕金色毛发。
“调皮！”李闻山搓搓金毛狗头，无奈笑骂：“明知道自己最近有点掉毛，还故意来蹭我。”
莫谨言坐在旁边笑弯了一双眼睛。
“它的名字叫冒冒，因为它的性子有点冒冒失失的，还特别调皮，善于装傻。就像这样——”李闻山捏着冒冒嘴筒子邀请莫谨言看清：“做完坏事之后心虚的经典表情。”
莫谨言定睛一看，哑然失笑。
只见视线里，冒冒耳朵藏起，露出眼白，装作无辜，尾巴不敢摇。
她暗道，果然如此。
有点手痒。
“我可以摸摸她吗？”罗生市养犬人很多，一般莫谨言遇见不会主动，基地的犬同样。但谁叫冒冒自己送上门来，她多少有些蠢蠢欲动：“我会小心。”
“当然可以。”这不是什么需要推拒的事情，李闻山自然满口答应。她松开捏着冒冒嘴筒子的手，退让一些距离。
“太好了。”
莫谨言两手一击掌，笑得欢欣。她今日总在笑，笑得很频繁。
她小心靠近，没等她伸手，冒冒动了。
冒冒应该是一只很聪明的犬，它听懂了两个人类之间的对话，选择自由地主动出击，直接抬着两只爪爪搭上莫谨言的膝盖。
罗生市春天不太冷，莫谨言今天穿了敞怀开衫，衬衫，短裤。开衫里上白下黑，服帖修身，膝盖裸露。大型犬的重量搭在上面，深深地踩出属于狗狗爪爪的形状。
“汪呜。”
冒冒叫声很低，湿漉漉的眼神撒娇般看着莫谨言，向她打招呼。
“……太萌了。”莫谨言捂着心脏，喃喃自语。犬只耳朵一翻一落，呜呜叫着凑近狗头，像是在宣告：人，我听到了哦。
有灵性得很。
金毛犬如此主动，莫谨言自然笑纳。
她双手捧着犬只狗头，顺着它脸颊两边一顿揉搓，动作光看着热闹，下手极有分寸，撸狗撸得眉开眼笑，不在意腿上重量。
“好犬，好狗狗，好冒冒。”
莫谨言哄得冒冒尾巴直摇，金毛犬鞭子一样的长毛尾用力地甩来甩去，飞舞间隐约有微小破空声。
李闻山赶紧起身，挪远了位置，看见莫谨言和冒冒相处和谐，她高兴起来和犬只玩闹时并不像部分爱宠人士那样表现夸张，面上微笑着注视，心里重重地放下一口气。
她调笑：“谨言快让它下去，冒冒最近长了秤，一身腱子肉可不少，这坏东西对自己体重一点没数。”
略带调侃似的口吻好像在责备金毛犬，然而真实含义却不尽然如此。
到底是录制节目，哪怕节目组和嘉宾表现得再友善，李闻山也不会贸贸然不作防备与警惕。
从她们一见面起，李闻山始终在有意无意观察工作人员和嘉宾。那两位摄像师看不出来什么，大多数时候表情冷静，眼神没太多情绪，只有看向动物时神情才会转变几分柔软，不易察觉。这位嘉宾稍微不同，乍一看年纪轻轻，外露易处，待人接物稳重成熟，出乎意料地可靠，但几次交谈下来李闻山总觉得她有些许冷漠。
那种冷漠若即若离，不具有针对性，比起不得不迎合更像是本身性格底色。形同呆板，无趣，沉闷，安静，厌倦无意义社交，更偏好直来直往……之类的词汇。
或许她的本性不适合荧幕活跃，李闻山暗暗地想。但她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不随便发表意见，不任意打断，提问有尺度。
还有最重要的……李闻山看金毛犬还没等莫谨言反应，机灵地收回爪，粗粝肉垫在嘉宾两腿膝盖上方的肉上各留下一只狗爪印，拿鼻尖蹭蹭嘉宾手掌，被莫谨言惊喜夸赞：“冒冒竟然能听懂诶！”
对动物态度友善。
这就好。李闻山将小球递给莫谨言，示意由她决定球重回路，口中无奈似真似假：“它就是太听得懂啦。”
“聪明的冒冒。”莫谨言接过小球，没有投掷出去，而是放在手心，倾斜着保持球不落地呈给冒冒，冒冒小心咬住小球，再低头顶了一下莫谨言手掌，叼着小球啪嗒啪嗒地小跑回去。她看着金毛犬欢快背影，凝视着它宛如大厚毛毯的金色被毛，淡淡一笑似薄薄雾霭，黑色眸子于朝阳中踏实安宁，回到中断已久的原话题：“余女士的选择是保护自己，同时也是在保护被她纳入范围的动物吧。”
她站起身，扭头看李闻山。
“像李女士说的，您救助不了所有动物，我想余女士一样。所以她选择在事情还未彻底走向无可承担之际前，对她在意的动物负责。”
即，为它们寻找一个新家。
莫谨言不知当年犬猫救助站收容的动物具体有多少，但不管多少，余女士开放领养，一只只为之找出符合她要求的合适家庭与大海捞针何异？她要付出多少心血？那时，她有人帮忙吗？她是独自一人吗？她是否顺利是否碰壁？
这些疑问，随着余女士离开，犬猫救助站关闭，覆满灰尘叫人看不清晰，如同荣耀沾染尘埃。
“您认为呢？”莫谨言将问题抛给了基地负责人。
负责人没有直接回答，她用一种莫谨言无法理解的目光注视她的双眼，赞叹般勾唇：“余女士一个厉害的人，毫无疑问。”
李闻山回忆，笑容中带了些许惋惜。
“那时我看不透的事情，她都明白，做事丝毫不拖泥带水，当机立断践行。只是可惜，从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犬猫收容基地可以重启，原来的人却未必能够拥有重逢之机。
人生是什么？
可能这就是人生。
“我们去别处看看吧，谨言。”李闻山收拾好稍纵即逝的心情，冲莫谨言招手。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综艺（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