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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交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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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刑室之内,终日不见日光,难免阴森。
这当下,阿幼正被粗糙的麻绳紧紧绑缚在刑柱之上,因被束缚的过紧,阿幼浑身上下难受极了。
她的身子微微挣扎着,原本是想要换个舒服些的姿势,可那麻绳却随着她的动作竟深深勒进皮肉,即便是如此也挣脱不松,为了将这疼痛缓解一二,阿幼只好僵着身子,不再挣扎……
崔喜容起先安静地坐在一旁,片刻后蛾眉紧蹙,眼中满是担忧之色,纤长的手指忍不住地揪着衣角,那身略显脏乱的锦缎在她的揉搓下微微起了褶皱。
沈昭本是想差人将崔喜容送回崔府的,可这姑娘也是个执拗的性子,死活都不愿意离开。
她心中实在是担忧阿幼的安危,死缠烂打地也要跟来,但终归她与这事也有那么一丝关系,于是沈昭并未赶她离开,她就这么跟着来到了这刑室。
刑室另一方,只见沈昭手中握着一个面具,那面具透着一股阴冷恐怖的气息。
他迈着沉稳的步伐,绕过桌案,缓缓朝着阿幼走近。每走一步,仿佛都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阿幼抬眼望去,一眼就认出了那个面具,正是密林那晚于三水所戴之物。她的心头猛地一紧,思绪也随之飘回到那晚的情景。
这面具本是采花贼于三水所有,后来阿幼绑了他,顺手将这面具也捡了去,再后来为了逃走,这面具便又落到了沈昭手中……
此时,沈昭站定在阿幼身前,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缓缓将那面具覆在阿幼的脸上。
阿幼只觉得一股寒意从面具蔓延至全身,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待得再睁开眼时,沈昭正细细看着面具下的那双眼睛,果不其然,面具下那双晶亮的眸子,与那日所见别无二致。
沈昭不禁想起,难怪自己总觉得阿幼的声音十分熟悉,原来,竟是那晚密林之人。
他缓缓收起面具,而后转身,衣袂翩跹间,已回身坐在了阿幼面前的椅子上。
他身姿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他随手拿起桌案上的那把匕首,便是方才阿幼引开他用的那把匕首,反复端详后又在手中不停地把玩着。
那匕首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灵活翻转,折射出冷厉的寒光,如同他此刻看向阿幼的眼神一般冰冷。
他薄唇轻启,冷冷地问道:“那日你去往密林所为何事?你与那三人又有何种瓜葛?”
阿幼听闻,嘴角勾起一抹嗤笑,轻轻摇了摇头,神色间透着一股不以为然。
只听她朗声道:“我与那三人毫无干系,去密林不过是为了大人您的赏钱罢了。这事儿,您若是不信,大可去问义善堂的杜老爷,他自是能够为我作证的……”
说罢,阿幼微微抬起下巴,眼睛里透着一丝坦然。
沈昭听了阿幼的话,脑海中不禁回想起先前之事。那时为了引出凶手,需要寻觅一位会功夫且不惧生死之人来假扮新娘。
可这种不惧生死之人哪里好寻,于是安澜自作主张,便去找了义善堂的杜老板,并且还许下了赏钱之事,这事儿沈昭也是后来才知晓的……
沈昭沉思片刻,目光微微闪动,为了确认此事真伪,他轻轻抬手示意。安澜会意,立刻恭敬地躬身,随后疾步出去,着人赶忙去请杜老爷。
义善堂距离此地颇为遥远,即便骑上快马前去相请,往返一趟也需耗费一个时辰。
趁着这等待的间隙,沈昭剑眉微挑,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再次开口道:“即便你方才所言乃是实情,可你索要赏钱,却是为何?”
阿幼缓缓抬眸惊讶地望向沈昭,那眼神中透着几分嘲讽,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不禁道:“大人身居高位,自是不知晓我等百姓的困苦,我冒死求那赏钱,不过是因为我家境贫寒,囊中羞涩,实在是缺钱啊!”
说罢,阿幼自嘲地笑了笑,她轻轻低下头,几缕乌发从耳畔滑落,似是有意,将她那略显苍白的面容遮掩了几分。
沈昭闻得阿幼之言,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扬,那把玩许久的匕首便“铛”的一声稳稳地掷于桌面之上。他身子微微前倾,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阿幼,缓缓问道:“你前往密林是为了赏钱,那你潜入侯府又是所为何事?”
阿幼心中一凛,这个问题她自是早有准备,只是担忧沈昭不肯轻信。她垂眸,心中快速地思索着,背后的手忍不住握紧,这一用力,麻绳又勒的手腕生疼……
沈昭见阿幼沉默,冷哼一声,又道:“你莫说自己又是为了钱,先前那些赏钱足够你之后几十年吃喝无虞……”
他给的那些银钱对于一个达官显贵来说,不过是随手挥霍之物,转瞬便所剩无几,可对于寻常百姓,那却是足以维持往后数十年的吃穿用度,保得余生衣食无忧。
“你若再以钱为由,莫不是当本官是那三岁小儿,轻易便能哄骗了去?”
言罢,刑室里瞬间静谧得可怕,烛火摇曳不定,映照着沈昭冷峻的面容,更添几分威严。
阿幼刚要答话,却听得一旁的崔喜容抢先开了口。
崔喜容本就心急如焚,此时忙不迭地说道:“阿幼是为了帮我呀,大人。是我不愿嫁入侯府的,阿幼她只是好心来帮我……”她一边说着,一边急切地看向沈昭,眼睛里满是诚恳与担忧,双手也不自觉地绞着帕子。
被她突如其来的话语打断,沈昭眉头一蹙,不耐之色在脸上一闪而过。他冷冷地将目光投向崔喜容,眼神犹如寒霜一般,冷然道:“本官还未曾问你,你且莫要多嘴。”
被他这般呵斥,崔喜容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恼意。她双颊气得微微泛红,贝齿轻咬下唇,心中暗忖这是人家的地盘,自己也不好太过放肆。
可心中的那股子气却怎么也咽不下去,只好气鼓鼓地将头扭向另一边,活像一只受了委屈的河豚。
阿幼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眸直视着沈昭,缓缓说道:“沈大人,民女进侯府,就是因为爱慕虚荣,贪恋那荣华富贵。大人您想啊,若能嫁给大人,民女日后便是侯府的世子夫人了,如此美事,怎能不让人心动呢?”
果不其然,沈昭微微眯起双眸,冷冷地看着阿幼,显然并不信她口中所言。
他冷哼一声,向前倾身,表情冷峻得如同寒冬腊月的湖面,冷冷道:“莫要再胡言乱语,如实作答才是。如若不然,休怪本官对你大刑伺候……”他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在这寂静的刑室里回荡,仿佛连那烛光都被震得微微晃动。
阿幼听闻此言,却毫无惧色。她原本微微上扬的嘴角,那带着几分讨好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冰冷。
她微微抬起下巴,眼神中透着一股倔强,缓缓说道:“大人既不信,那便尽管动刑吧。我若是受不住了,说不定还真能说出些大人想要的‘实情’……”
闻得此言,沈昭眉心紧紧蹙起,犹如两道凌厉的山峰,愠色刹那间在脸上蔓延开来。他霍然起身,衣袂带起一阵轻微的风声,几步便行至阿幼被绑缚的刑柱之前。
沈昭蓦然伸出了手,那骨节分明的手指便是紧紧捏住阿幼消瘦的下巴,迫使她转过头来看着自己。
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恼怒,冷冷道:“定是要吃些苦头,你竟以为本官会心软?”
阿幼的眼中闪过一丝倔强,她用力地别过脸去,避开沈昭那赅人的目光,“众人皆言沈少卿铁面无私,向来不徇私情。在大人眼中,我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之人,大人又怎会对我心软?但请动手便是。若是大人将我剥皮削肉、断筋碎骨之后,仍未得到您想要的答案,那便恳请大人高抬贵手,放我离去……”
此时,刑室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周围的衙役们都低着头,不敢出声,唯有那偶尔传来的粗重呼吸声,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这边沈昭尚未有所动作,可听着阿幼那视死如归的话语,便让崔喜容坐立难安。她猛地站起身来,椅子在身后发出一阵“嘎吱”的响声,像是在为她这突然的举动而惊呼。
崔喜容咬了咬下唇,眼神中透着坚定,急匆匆地朝着阿幼的方向冲了过去,毫不犹豫地抬起纤细的手臂,挡在阿幼身前。
她眼中满是决然,大声说道:“阿幼她当真是为了帮我,沈大人,是我对不住您,此事我们二人皆有过错,大人若是要惩处,不如连我一同惩处了吧……”
阿幼瞧着眼前这个平日里娇弱的千金小姐,此刻正一腔孤勇地挡在自己身前,这心中竟生出那么些许的感动来,她温声道:“崔小姐,此事与你无关,你且让开吧。”
说罢,阿幼又抬起头,目光直视沈昭,缓缓言道:“沈大人,我有个想法,不知大人可否愿与我做个交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