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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柿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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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江温言拜别后,舒棠开始了白天送外卖,晚上打单子的单曲循环日子,每次还要给自己邻居带一份炒饭,他实在不解,炒饭就有这么好吃?
偶尔也会用大号跟小榆儿玩几局,舒棠带着小榆儿乱杀,小榆儿玩瑶挂在他头上,要是顺风舒棠又让蓝又让人头。
最后小榆儿实在是忍不住开麦:“兄弟,我是男的。”
舒棠:“……”
这还用问?哪个女生让蓝会打字“谢谢哥哥的蓝?”就算有也不多。
舒棠打字【我知道。】
离过年还有三天,舒棠没有继续送外卖,打单子的钱够他下学期生活费和学费,现在开始攒大学学费和生活费。
他看着手机钱包里的五位数字,心里勉强有了一丝丝安全感,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沈榆回老家乡下,是一栋三层房,外围贴着瓷砖,白墙将房子围起来,迎面左边种着一棵柿子树,柿子高高挂起,犹如大红灯笼,小时候爷爷带他摘柿子,那时候沈榆小小一只,衣服虽然旧,但是很干净。
他仰着头看着自己爷爷,食指点在嘴边,高兴呼唤,“爷爷爷爷,我想吃柿子。”
沈爷爷每次都会摘好多柿子,把其中最好的给沈榆,而后摸了摸对方脑袋,“喜欢吃吗?”
沈榆抱着柿子啃,他用力点头,“喜欢,但是最喜欢的还是爷爷摘的。”
这时候的沈爷爷总是会轻刮他鼻尖,“那就多吃点,这些柿子本来就是爷爷给你种的!”
沈榆从小就怕黑,总会缠着爷爷一起睡觉,吵着闹着求自己爷爷讲鬼故事,而后把自己胆子越吓越小,心安理得钻进自己爷爷怀里。
那时候,沈榆三岁。
再后来,沈明带着白梅去城里打拼,那时候也过了几年好日子,后来沈明破产,赌博,酗酒,不务正业,欠下各种外债,,一不顺心就会打他和白梅。
小小的沈榆无法阻挡父亲的殴打,也保护不了自己的妈妈。白梅总是将他护在臂弯下,直到沈榆五岁,白梅再也受不了,她与另一名男子相爱,那人帮她打了官司,白梅走了,沈榆留了下来。
留下来的人后果不言而喻。
沈明回家发酒疯就会点上一支烟,然后抓着沈榆头发拖进阁楼里殴打,或拳打脚踢,或毫不留情扇耳光。
沈明靠暴力欺辱弱小来发泄心中不满、麻木自己逃避现实。
人们总是会在比自己弱小的人或事物面前来找存在感,自卑又可笑,显得可怜极了。
阁楼里很黑,也没有灯,甚至连个窗户都没有,只有敞开着门走廊的灯才会照进来,呈现三角形状。
对沈榆来说,从屋外照进来的光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沈明会借着灯一边抽烟一边用皮带抽打沈榆,欣赏沈榆的眼泪与抽噎,痛苦与不甘,绝望与泪水,沈明似乎要把在社会中碰的所有壁用这种方式惨无人道的发泄出来。
沈榆哭的越狠,打的越用力。
一根烟抽完,惩罚结束,他将奄奄一息的沈榆关在阁楼。
沈榆额间都是血,他艰难睁眼,眼睁睁看着唯一照进来的光束消失,无能为力,黑暗中,恐惧被无限放大。
希望与绝望交织,泪水与鲜血交汇。
这一刻他多么希望有鬼能把自己带走,总比这样的强。
被打惯了,沈榆不会反抗,也不会哭,任由着对方殴打,犹如提线木偶一般,麻木不仁。
他自暴自弃的想反正自己再怎么样,沈明都会打他,他没必要对不重要的人浪费感情。
起初,沈榆这样,换来的是沈明更加毒辣的殴打,再后来,沈明也没了兴趣,也就不打了,只是喜欢拖着沈榆去阁楼关禁闭,一关就是一天偶尔会关上三天。
六岁的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比鬼可怕。
鬼只会吓他,人会杀他。
这样的殴打长达三年,期间,乡下的爷爷奶奶几次想要见沈榆,被沈明赶回去,甚至威胁,“你们要是敢来我就把那小贱种卖了!”
二老知道,他们这个混帐儿子干得出来这种事。
沈榆八岁的时候,沈明酗酒出车祸进监狱,沈榆被接回乡下,他仿佛迎来了人生的曙光。
乡下空气清新,爷爷摘的柿子很红,很甜,只是,沈榆在开心吃柿子的时候,二老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流泪,等擦干眼泪,奶奶摸着他脑袋,怜爱的告诉他,“奶奶给你做了小榆最爱吃的青椒炒腊肉。”
爷爷又摘了最好的几个柿子放在沈榆怀里,“爷爷的柿子还是和以前甜吗?”
沈榆点头,语气酸涩,“甜。”
沈明进监狱,外债便压到二老身上,卖田、卖藕、卖桃子,只要是家里种的都能卖,二老拖着年迈的身子到处去找活干。
帮人做工、种田,一百块一天,也苦中作乐,加上存款还了二十万。这时,他们还欠着十万块。
初一那年,沈榆逃课回家,他看到在院子里愁眉苦脸的爷爷,轻唤,“爷爷。”
沈爷爷一脸懵,笑着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沈榆认真开口,“我要辍学,我帮你们还钱。”
沈爷爷笑容凝固,他上前扬手给了沈榆一巴掌。
“啪!”
沈榆脖子歪到一边,嘴角溢出鲜血。
沈爷爷指着沈榆鼻子,骂道,“你给我跪下!什么时候知错什么时候起来!”
沈奶奶闻声赶来,她拉着沈爷爷,“你这是做什么打小榆!”
“人家都逃课回来想要辍学打工了,”沈爷爷颤抖着手,深吸口气,缓缓开口,“我还能不打了?”
沈奶奶作势要去扶沈榆的手顿住,随后直起腰杆,“小榆,好好反省。”
沈榆不明白,他只是希望爷爷奶奶不那么累,他怎么就有错了?
沈爷爷狠了心,让沈榆在十二月天气跪在雪地里,整整跪了一个小时。最后还是奶奶把沈榆扶进去,爷爷早就准备好热汤给他暖身子。
沈榆再也憋不住,一下子哭出声,是委屈,是不解。
当晚,沈爷爷拿着柿子到沈榆房间,问,“甜吗?”
沈榆:“苦。”
沈爷爷叹气,“我和你奶奶还不至于没用到要你辍学帮我们赚钱,沈榆,或许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但对我们来说,这或许是轻松的,唯一的出路,爷爷不希望你自毁前程。”
沈榆开口:“爷爷,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去外面闯荡就闯不出一番事业?”
沈爷爷看了他片刻,语气干涩,“爷爷赌不起,孩子,爷爷赌不起。”
沈榆要闯风险太大,他们赌不起,也不敢赌。
“沈榆,考出农村,去更远的地方吧。”
沈榆似懂非懂,他点头,安慰,“我知道了爷爷,明天我就去学校,好好学习。”
沈爷爷给他盖上被子,转身之际,眼泪再也憋不住流了出来。
不是所有人都出生在罗马。
可谁不想出生在罗马?
沈榆看着沧桑带着凄凉的背影,只觉得爷爷真的老了,小老头背负了太多。
后来,二老相继离世,再怎么红的柿子也变得又酸又涩,让人难以入口。
沈榆打开院子门,院前的红灯笼早已经退色,门前放着两把摇椅,柿子挂在枝头,他把书包放箱子上,然后熟练爬上去摘了几个又红又大的柿子才拖着箱子回屋。
他迫不及待剥皮吃一口,随后皱眉,自言自语:“怎么没以前甜了。”
他打开手机给舒棠拍过去,【想不想吃?】
舒棠秒回:【不想。】
沈榆皱眉,他推开窗户,打字回复【你这样会没有人给你聊天的。】
舒棠:【……】
【想吃你就给我?】
沈榆露出得逞的笑,【不给。】
沈榆盯着“对方正在输入中”失笑,估计舒棠要叫他滚了。
很快对方便回复了一个“滚”字,正如沈榆所料。
沈榆笑出声,他向窗外望去,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