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夫君送青楼》清风羡鱼

22、一只乖乖的小狗

　　贺清蕴愣了一下，两人又是对视了一眼，互相看着对方，犹豫着该说些什么。

　　“我和家兄都是北方人，这些日子为了投奔亲戚才来了这凌江城。今夜着急赶路，原本想在河边落脚歇息，但谁知林中忽然起了大雾，后来……才来到了这里。”

　　那阿婆眸中闪过一瞬迟疑，望着她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些审视，她又开口问道：“看来老身与姑娘还真是有缘，这些年啊……自从他去了以后，很少有人能闯过那重迷阵了。”

　　所谓迷阵，不过是借用阴阳五行，辅以林间生气的大雾，在外人面前设置的障眼法罢了。
　　之前那些刺客在林间升起的火把，正好对应了阴阳阵中的“阳”阵，因此贺清蕴所属的位置，也变成了阴阵。
　　而他们之前所借用面具反射的光，就是那阴阳二阵的界限，顺着那里走出去，便能到那所谓的“阵眼。”

　　不过世人重农抑商，对这工学研究不甚投入，加上如今这太平之世，已经很少有人能够细心钻研了。

　　“家父……在我幼时醉心于百工之道，我跟着耳濡目染也学了一些，机缘巧合之下才破了这迷阵。如今能够与阿婆相识，更是我的荣幸了。”

　　贺清蕴此话一出，那阿婆原本端着茶杯的手忽然颤了一下，险些将茶杯打碎。

　　贺清蕴忙的上前扶了她一把，取出了帕子为她擦拭着被茶水浸湿的地方。

　　“阿婆！你没事吧？”

　　可那人却似毫无感觉一般，她只望着贺清蕴的面容怔愣许久，似是想到了什么，紧张的开口问道：“既然姑娘是北方人，那不知……北方现在怎么样了？”

　　贺清蕴并未料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她嘴唇微动，一时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便下意识的望向了郑子瑜。

　　“战乱结束以后，我们过上了一段安稳的日子。但是这几年天灾横行，家中难以维持生计，所以我们才来了这里，想着投奔亲戚，日子或许还能好些。”

　　贺清蕴就这么望着那位婆婆，无端的，阿婆眼中闪过一丝凄凉，她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我扶您坐下吧。”

　　见阿婆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原本在门边带着些许敌意的少年也忙的跑了过来，满是关切的望着她。

　　“那不知二位叫什么名字？”
　　“我叫郑子瑜，她……是我的表妹，婆婆叫她清蕴便好。”

　　“清蕴……瑾瑜？”
　　“不是的，婆婆，他叫郑子瑜。”

　　她回身望了郑子瑜一眼，却见他神色蓦地染上几分慌乱，错愕着避开了自己的眼神。

　　今夜到底是怎么了？

　　“那不知我该如何唤阿婆呢？”
　　“叫我徐嫂吧，他是我的孙子……你叫他安儿就好。”

　　昏暗的烛光之下，贺清蕴看不清徐嫂的神色，但不知怎的，她望着祖孙二人，只觉心里莫名的难受。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赶着她，她被这种感觉控制的难以呼吸，神色也随之悲戚起来。

　　“你怎么了？”

　　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郑子瑜不再避着她的目光，拉了拉她的衣袖，眸中染上几分关切。

　　“……我没事。”

　　可能是今夜逃亡太累了吧，她想着。

　　徐嫂似乎也是累了，她坐在那里，缓了许久，才开口对她们说道：“天色已晚，我给二位安排一间客房休息吧。”

　　他们也不好推拒，只跟着徐嫂来到了一间小屋里，准备安顿下来。

　　“屋子简陋，还请你们……”
　　“怎么会呢？婆婆，今夜有你收留，我感谢还来不及呢！”

　　“不过……二位既然是兄妹，在这将就一晚也是可以的吧？实在不行，我让安儿和我同住一屋。”

　　“……婆婆！”

　　今夜有人闯进这里，扰了他一晚美梦也就罢了，如今竟还要抢了自己的屋子！想到这里，徐安不禁气的脸色涨红，愤愤的看着这两位不速之客。

　　听到“同住一晚”四个字，贺清蕴不由怔住，待缓过来时，惊的她耳尖腾的一下就变红了。

　　“没事的婆婆，我和小妹不过借住一晚，怎么能如此麻烦你们呢？”

　　这人……！
　　罢了，就算他不说自己也会这么说的。
　　不过……自己还是会在心里记上一笔账的！

　　夜晚，月明星稀，溶溶月光透过一层薄薄的纸窗照射进来，映的屋内更是明亮几分。

　　又是几番辗转难眠，贺清蕴索性便不睡了，拄起了脑袋，望着窗外那朦胧之景，忽的生出了几分不真实之感。

　　“你怎么了？”
　　“我没事……就是睡不着。倒是你，你怎么还不睡？”

　　郑子瑜侧过了身子，眸光在月光下轻盈闪烁着，此刻他已摘下了面具，这样望去，还真是让人有些不适应。

　　“身上伤疼。”

　　“你以前……都是这样一个人熬过来的吗？”
　　“嗯。”

　　郑子瑜点了点头，却又没有挪开目光，只这样认真的望着她。

　　他的模样乖乖的，全然没有了黑夜里逃命的那副紧张模样。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他浅然一笑，没有了平日里的调笑，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贺清蕴只觉心里痒痒的，被他这么一反问，忽的生出了几分想要调弄他的感觉。

　　“看你啊，长得像一只……”
　　“一只什么？”

　　“一只乖乖的小狗！”

　　“那我是不是该叫几声？”

　　“……你！”

　　这人，怎么这么没脸没皮呢？

　　可望着他那副乖乖的模样，她却怎么也生不起气来，只低声嘟囔着：“算了，说不过你。”

　　此时此刻，两人没有了以前那样剑拔弩张的态势，反而有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对了，刚才徐嫂说的那个‘瑾瑜’……你该不会又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本以为他会避开自己的目光，可没想到的是，他却依旧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全然没有心虚的模样。

　　“有时候谎话多了，便也成了真话。你要是想听的话，以后我慢慢给你讲。咱们见一次面，讲一个好不好？”

　　虽然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卖着什么药，可贺清蕴现在也不愿意多深究了：“好。”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依旧无眠，倒是郑子瑜率先开口打破了宁静：“你要是睡不着的话，我给你讲个故事可好？”

　　几乎是想也不想，贺清蕴开口问道：“是狐仙的吗？”

　　“嗯。不过啊，这回故事里倒是多了一个从未有过的情节。”
　　“什么情节？”

　　“那位公子小时候曾有过一次奇遇。”
　　“快讲快讲！”

　　“他也有年少意气风发的时候，那时候啊，他行走江湖，曾想着仗剑走天下，要救黎民百姓于水火。”

　　“那时正是乱世，多次碰壁后，他不免心生落寞。也就是在那时，他遇到了一个人。遇到了一个足以改变他未来命运的人。”

　　“该不会是狐仙吧？”

　　“……他也不知道，不过那时的奇遇，也算得上是一场‘英雄救美’吧。”
　　“俗套。”

　　“那个女孩告诉他，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但你若是把它看做漫天烟云，便终将会辉破重云的时候。纵是再阴云蔽日，可你若是……”

　　“不畏浮云遮望眼……”

　　他忽的愣住了，抬眸望去，却只见那床上的小姑娘已经困的昏昏沉沉，像是在呢喃着什么梦中呓语。

　　可他依旧在讲着：“不如我给你讲那副玉佩的故事吧。”

　　“他幼时曾在漠北边境那里，救过一位溺水的女孩……”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郑子瑜断断续续的把这个故事讲完，再度望向床中女子之时——
　　她阖眼斜靠在了枕塌上，仍是面对着自己的方向，脸颊粉扑扑的，眉眼舒展着，呼吸清浅，睡得香甜。

　　这样的场景，还真是岁月静好啊。

　　就这样望着她，不知不觉间，郑子瑜的面上早已染上了一道浅浅笑容，温柔醉人。

　　第二天清晨，贺清蕴倒是难得起了个大早，而床下打地铺的某人，却依旧沉沉的睡着。

　　想着他身上有伤，贺清蕴决定去找徐嫂，看看有没有药草可以给他换药。

　　此时安儿还没有醒，整座院子里空无一人，她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前门，刚要敲门，却发现房门竟然没有掩上，微微留了一道缝子。

　　她顺着那里望去，本想看徐嫂有没有起床，但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漆黑的牌位，以及那道沧桑的身影。

　　“徐公啊……你走了这么多年，我也等了你这么久，一直想着你还能不能回来看上一眼。可是如今……”

　　“就在昨晚，我看到了两个从北方来到这里的人。他们啊，很像你年轻时候的样子，见到了他们，就仿佛见到了你一样。”

　　“可是我知道，你不会再回来了。”
　　“你永远都是这样，只顾自己的感受。想出山就出山，抛下我一个人这么多年。不过没事，我会等你。我会和安儿一起等你。”

　　原来徐嫂，竟是有这样一段悲伤的过往……思及此，贺清蕴只觉心中悲戚之感更甚，她一时间愣在了原地，不知该做些什么。

　　可那老婆婆却好像早就知道了她的到来一般，在收拾好了徐公的牌位过后，便推门而出。

　　“婆婆，我……我不是有意的。”

　　“无妨，姑娘既已来了，那便进屋坐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