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清洗计划》寒鸦居月

134、第3章 遥望明月寄思愁

　　逃亡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不仅因为风餐露宿，还因时刻吊着的心以及不知何处是终点的茫然。

　　李寒律离开皇城的时候还穿着今年新裁的锦衣，头上戴着金玉小冠。经过连日来的奔波，早已经换成了粗衣麻布。

　　他们这匹汗血宝马太显眼，书绝音特地让它在水坑里滚了几圈，让泥土都挂满它的毛发，为此马儿抗议好久，还把他们三人摔下来过。最后李寒律给它说了一堆好话，它才勉强同意。

　　当然比马更显眼的还是人形标志的叶随风。为了让他能好受点，书绝音租了辆马车，让他躺在里面。让宝马拉车的时候李寒律又去和马协商了好久。

　　叶随风的伤普通大夫治不好，有名的大夫他们也不敢去，书绝音只能自己替他医治。但她一次不敢给叶随风渡太多的真气，怕变故发生自己无力应付。

　　叶随风一直都没有再醒来了，书绝音每次替他诊断的结果都一样。气息微弱，仅余一口气。

　　他们如今已在海边，但是却没有找到离开的方法，码头都已被严防死守。

　　但他们还是决定走水路。一来是快，二十若是能成功上船，一直到下船这段路程都会是安全的。

　　天空响起一阵鹰叫，一只有成年男子手臂长的苍鹰冲锋而来。

　　书绝音从他脚上的信桶里取下信件，是吴修齐传来的。说王长风和他会合，他们会继续拦住朝廷的骑兵，让她保住自身即可，不用担心他们。

　　李寒律感怀道：“难怪这一路上这么平静，原来是两位叔叔在替我们善后。”这份恩情他牢记于心，希望将来有机会报答。

　　给苍鹰喂食后李寒律将它放飞到空中，跟着它飞翔的路线，发现码头旁多了许多人正在搬运石头。他拦下一个光着膀子皮肤黝黑不难猜出是码头工人的精壮汉子询问道：“伯伯，那些人是在做什么啊？”

　　汉子见他年纪小，自然以为是小孩子看什么都新鲜，便没有藏着掖着如实告知：“奥！有个有钱人想在这里造个石船。”

　　李寒律抱拳一揖，“谢谢伯伯。”

　　汉子这才定睛看他一眼，赞了一句“你这娃娃倒是懂礼”，随后便加快步伐去上工。

　　李寒律发现自己母亲正看着那造石船的码头上悬挂着的旗帜出神，便询问道：“娘，您知道是谁在这里造石船吗？”

　　他寻着视线看过去，只见旗帜上绣着一个大大的金色元宝，还是双面绣，非常质朴的展示了主人的富有。

　　“万富山庄。”书绝音回。

　　李寒律猜测道：“娘，您认识？”

　　书绝音只点点头并未多谈，是夜却起身单独离开。

　　李寒律虽然比同龄人成熟，但到底身体还是孩童，白天累得紧晚上便睡得很熟，所以并没有发现。

　　入夜之后，湖面上一艘巨大的画舫却是灯火通明。画舫窗棂上雕刻着福寿延年的图案，中空的内里用轻纱隔开，朦朦胧胧倒是别有一番情趣。

　　司徒烟隔着层层轻纱，看到有位玉立琼姿的女子站在那里，她摆摆手让正在打扇的侍女停下，盯着那女子的身影出神。

　　一道矜贵又空灵的声音传来：“司徒庄主，好久不见。”

　　司徒烟听到这个称呼顿时愣住，她虽嫁到万富山庄，但自己同时也是烟云山庄的继承人。

　　只不过烟云山庄和万富山庄的出名度肯定没办法比，所以成婚后别人对她的介绍变成了万夫人。若说庄主这个称呼……司徒烟想了下这世上唯有一人会这么叫她。

　　这么一想，司徒烟便起身亲自去拨开云雾见月明。

　　看到书绝音那张冠绝天下的面容，司徒烟心中顿时不爽起来。这人怎么多年没见，与她讨厌的样子还是分毫不差，甚至她都看不到有任何在逃难的狼狈。

　　司徒烟甩了下纱帘，没好气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来干什么？”

　　书绝音还未回话，司徒烟的又自顾自道：“当初万富山对你穷追不舍你爱搭不理，最后却放弃自由随着献帝进宫，倒让我捡个便宜。如今被追得如丧家之犬，可曾后悔过？”

　　书绝音并不介意她的数落，拱手一揖道明来意：“我是来求你帮忙的。”

　　“你说什么？”司徒烟的声音顿时尖锐起来，她朝旁边的侍女抬了抬下巴，问道：“她刚刚是不是说求我？”

　　侍女偷偷瞄了眼书绝音，然后垂首应“是”。

　　“哈哈哈哈哈哈！”司徒烟大笑起来，“冷若冰雪眼高于顶的书女侠也有今天啊。”

　　书绝音依旧没有动气，她有求于人自然不能甩脸子，而且她知道司徒烟这个人，嘴硬心软。

　　司徒烟笑够了，果然状似漫不经心地主动问起来：“说吧，求我什么。我虽要听，但不代表我会帮你。”

　　“那是自然。不如司徒庄主先听听看你可以获得的好处。”书绝音提议道。

　　司徒烟愣了一下，显然不相信这是书绝音会说的话，按照她对书绝音的理解，这人纵然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说一句软话。

　　什么人竟然让她低下高贵的头颅，不能是为了那皇帝吧？司徒烟突然有些烦躁，不耐烦道：“要说快说。”

　　“首先，你可以获得一个叶随风。”书绝音一本正经道，“虽然是半死不活的。”

　　司徒烟震惊道：“什么人能伤他？”

　　“他的四个结义兄弟合谋。瑞王授意的是给他下迷药限制他的行动，但是这四人借机想要除掉他然后嫁祸给瑞王。”

　　司徒烟沉默许久才抬抬手，示意书绝音继续说。

　　“其次你可以获得游隼无影的轻功口诀，你不是一直很想学吗？”

　　“就这些？没了吗？”司徒烟露出不感兴趣的表情。

　　书绝音摇摇头，想了想提议道：“要不然我儿子给你做上门女婿。”

　　“？”司徒烟翻了个白眼，“你能别这么一本正经说笑吗？我真受不了，何况我也没有女儿啊！算了！说吧，求我什么？”

　　“用你的船将我们三人送到钱塘。”

　　司徒烟迟疑道：“三人不会是你、你儿子、叶随风吧？”

　　“正是。”

　　司徒烟笑了，“你们三一起逃亡，这组合可真稀奇。”

　　她笑完清了清嗓子，说明道：“我帮你们是因为叶随风值得我出手。而不是因为你们母子，你要记住。”

　　“我会记住的，包括今日襄助之情。”书绝音郑重道。

　　司徒烟又跳脚起来，“谁要你还恩情！”

　　她肯帮忙，书绝音总算松了一口气。回去的时候，发现李寒律是醒着的，正看着明月沉思，便停在黑暗中暂时没有出声。

　　李寒律是被噩梦惊醒的。他梦到瑞王逼宫，他和母亲在王长风的帮助下逃走，又梦到叶随风被围攻的那一幕，接着所有帮助过他们母子的人都被朝廷的人给杀了。

　　惊醒后没见到书绝音，李寒律顿时睡意全无。他不敢张扬，也不敢胡乱行走，只能等着。

　　对着天上的明月，李寒律不禁自言自语道：“父皇，您现在还好吗？”

　　这个问题他好几次想问自己的母亲，但是他知道母亲的压力已经非常大，不想再徒增负担。

　　可一路走来，他们的处境无时不刻不在提醒着，他的父皇恐怕已是凶多吉少。这种想要寻求安慰却又无法开口的心情时时煎熬着他的心。

　　“他有自己的使命，就算为此付出性命那也在所不惜。”书绝音的声音这才传了进来。

　　见她回来，李寒律顿时眼眸一亮，想上前抱住她，最终却是克制地站在原地什么话也没说。

　　·

　　笠日一早，书绝音三人就前往司徒烟的画舫。车身他们是直接弃了，但是那匹马还是要带上。否则它能咬住你的衣服拖上二里地。

　　看到叶随风身上的伤，司徒烟的脸色顿时不佳，冷声道：“他本是这武林之中最侠义之人，最尊重女性之人，怎会落得今日的下场，这四人我司徒烟倒是有兴趣去会会。”

　　话音刚落，就听到侍女来报说是朝廷的船只挡住去路。

　　司徒烟用眼神制止书绝音，“别乱动，我去去就回。”

　　司徒烟走到船头，见自己的画舫被朝廷的船只包围在中间，顿时脸色更加不虞，质问起对面的梅知许：“梅大人这是何意？”

　　梅知许向她抱拳行了一礼，说明来意：“近日朝廷正在追捕要犯，听闻今早有三人上了万夫人的船，为保证幽州百姓的安全，所以前来查看。”他的手指白皙整洁，明明是个武官，却有着一双文官的手。

　　司徒烟冷笑着问他：“梅大人的意思是要来搜船？”

　　梅知许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职责所在，还望万夫人体谅。”

　　“好一个职责所在，好一个幽州市舶司。怎么市舶司找我们万富山庄捐资的时候说得好话都不算数了吗？还是钱到手就不认账？”

　　面对司徒烟的冷嘲热讽，梅知许沉默不语，半晌才再度拱手道：“得罪。”

　　说完四方船上的朝廷兵马都拉满弓弦，只等着一声令下。

　　司徒烟连叹三声“好”后怒骂道：“都是一群忘恩负义之徒。那就看你们朝廷的能耐有多大。”

　　她飞身后退进船舱，启动机关，顿时一阵车轮滚动的轰轰声传来，不一会儿甲板四周竟是伸起一道道铁墙，聚集到船顶，严丝合缝。

　　朝廷的人有些傻眼，没想到这船竟然暗藏玄机。有个下属将弓箭放下，跑过来询问梅知许：“大人，这该怎么办？”

　　他话音未落，突然“嗖”的一声，有枚暗器飞来正中他的眉心。

　　仿佛是一声讯号弹，无数道暗器向画舫四周射出，朝廷兵猝不及防，顿时死伤惨重。

　　这还不够，司徒烟命人直接开船撞向朝廷的船，船上之人顿时人仰马翻，有很多身形不稳的直接落到水里。

　　司徒烟用强悍的杀伤力直接冲出了一条路。

　　她的脸上此时已经没有丝毫不快，眼睛里已经染上猩红。就这样还不够，司徒烟命令道：“上火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