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心莲侍卫他只想上位》晏于笙

6、泊忞

　　矜贵的少爷公子一夕之间跌落云端，为活下去拼死挣扎，多么感人肺腑，忠心耿耿的话语，虞戚是半个字也没信。

　　江南富商家的嫡公子，眼睛颜色又怎会与常人相异。公子哥往往都金贵得如珍宝般，他的身上偏偏有经年累月留下的伤痕。

　　虞戚知他满嘴谎话，却又顺着其，鼻尖翕动，眼角泛起红晕，“好生可怜，我从从前居于金陵，每到汛期，总会见到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奈何救助之力弱小，哎……”

　　“春锦，”虞戚用帕子擦拭眼尾，遮掩泪花，“你让人在我的院里腾出一个小厮房来，请大夫好生照料他。”

　　“你可愿意做我的侍卫，与府上签订活契，留在京都，不用再流浪挨饿了。”

　　泊忞抬头，满眼激动，连忙应下，“我愿意，谢小姐收留，奴定护小姐安全，听从小姐安排。”

　　“嗯，快起来吧。”虞戚虚扶泊忞的肩膀，示意他起身，“身上的伤还未痊愈，就不要随意走动。我到京都不过两日，同你一般是个外乡人，以后就称我姐姐吧，府里的情况春锦会告诉你，要快点好起来。”

　　“是……姐姐。”

　　虞戚温婉一笑，轻轻拂过泊忞的头顶，安抚少年的焦躁不安。从地狱般的底层，摸爬滚打到如今 ，心里早早就上了比城门还要坚厚的铜墙铁壁，她不寄希望于泊忞能打开心扉，只求他能好好做自己手里的底牌。

　　前世自她离世，先皇幼子都还是禁止谈论的话题。市坊里走南闯北的胡商，醉酒后总爱扬言中原皇帝的幼子，已被他们崇敬的王斩于马下。

　　不论前生种种，今世她虞戚救下了泊忞，日后被逼绝境时，也可有行走的曲折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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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纸黑字，藕丝红泥，泊忞在契书上按压手印，末了，到写名的时候，他犯了难。

　　“姐姐，我……不识字。”

　　泊忞蜷缩着手指，畏畏缩缩地看向虞戚，生怕她因此将他逐出去，“我可以学的，小时的私塾先生总夸我聪慧伶俐，虽有七八年没能习字，但我可以学的，求姐姐不要赶我走。”

　　虞戚惊叹于泊忞的眼睛，比她还懂得眼泪最能博得人怜爱。眸中含着泪水，眼尾处豆大一颗的晶莹宝石，悬而未决，只等她眼神对视，泪水如山涧般不停歇，好生惹人。

　　“乖，不妨事，又不是让你同我进修听学，日后慢慢学就是了。”

　　泊忞这才罢休，用新换的衣裳擦拭泪水，糊的满脸都是，“是，泊忞知道了。”

　　“好了，你留下洒扫院子，重活喊外面的阿童陪你一起。”虞戚唤来春锦，“父亲可有消息？”

　　春锦侧身扶着虞戚，用扇子遮挡着正午的阳光，缓步往大夫人院里去。

　　“奴婢让人盯着城门口，未曾有消息。”

　　“画堂，”虞戚还没走进拱门，药香味就四散而来，“你去代郑妈妈煎药，将她换来。”

　　不一会，郑妈妈扭动着丰腴的身姿，从厢房后面紧步赶来，手里还捏着药锅上的布，整个人被热气熏的红润润的。

　　“小姐，有何事吩咐？夫人的药正到关键时候，离不了人。”

　　虞戚：“画堂自会看着。父亲明日进京，府里还有诸多事务要操办，一众下人里只有郑妈妈最了解父亲喜好，劳烦郑妈妈一日，去市坊里采买一番，好为父亲接风。”

　　“哎呦，小姐折煞老奴了，这是分内的事，待伺候过夫人用药就……”

　　“哎，”虞戚打断郑妈妈的话，“我正要同母亲用膳，郑妈妈大可放心去采买，时间紧凑，还望郑妈妈早早出发为好。”

　　虞戚打发走了院里的丫鬟、嬷嬷们，来到墙边，唤画堂：“你换一个新药炉，将这份药煎上。将府里母亲剩下的陈旧药包统统丢到后府外，以后就用新药。”
　　“是。”

　　画堂足够聪明，只管做事，从不过问为何。
　　门窗吱呀作响，丫鬟待虞戚服侍好大夫人起来，支起经久不开的窗，让新风进来，吹走溺闭良久的污浊气息。

　　圆桌早已摆上了饭菜，待主人静坐享用。
　　大夫人很久没有到厅里用餐，大多时候就坐在床边喝一两口稀粥，就乏力不想多食。今日，虞戚依偎在母亲怀里，心疼良久，撒娇劝说，最终才将母亲搀扶到桌前。

　　汤药氤氲，上面还漂浮着没有融化的黄糖，大夫人转头看着冲她甜甜笑着的女儿，伸手刮了刮虞戚的鼻子，“就你主意多，糖怎会遮掩药的苦，母亲早就习惯了。”

　　虞戚不赞同：“母亲，世上药多苦口，但总有人愿意把药做成甜的，京都名医集聚，您喝了药会好起来的。”

　　大夫人无奈摇头，笑自己女儿天真，又笑自己。她端起药碗，用汤匙搅散了糖块，入口后却征愣住。

　　“怎么了？是太烫了吗，画堂快拿冰水来。”
　　大夫人抓住焦急的虞戚，将药一饮而尽，“不烫，和戚儿一般，甜滋滋的。”

　　“那就好，母亲尝尝京都的名菜，开开胃口。”

　　光送进来初夏的热气，风穿堂而过，挤走了苦涩的药味和病气。
　　摇椅摆在院中，虞戚陪着母亲晒着太阳，摇啊摇，令人舒坦极了。

　　春锦脚步慌张，走进了放缓呼吸，不让自己惊扰到夫人，凑到虞戚耳边轻声道：“车队进城了，但人一没去王府，二没回来，反而去了城西处的匠人住所。”

　　虞戚明了，轻声吩咐画堂看顾好母亲，与春锦回了院子。
　　“消失在巷子里，就没在出来？”

　　虞戚疑虑，晋郡王是虞父在京都的靠山，不去王府，那就是意图不再此，从知府到县令，最后竟做了御史令，背后是何人支持，不得而知。

　　春锦为难，“此人只是京都里的二流混混，只盯着马车进了巷子，其余一概不知，只能打发走了。”

　　虞戚轻叹一声，“罢了，且看我的父亲何时归家吧。”

　　庭院洁净，落叶都被扫做一团，泊忞拎着扫帚来回踱步，望着墙外的树发愁。绿意盎然的枝叶里还留有去年的枯黄叶片，这会儿正一叶一叶地往下落，左一片右一片，冷不丁从顶上砸在脑袋上，让泊忞气急败坏，恨不得砍了那树。

　　“泊忞，”虞戚眼见少年挥舞枝条，想起泊忞会点功夫，“你替我办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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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日里万里无云，谁料夜里竟下起了骤雨，打在屋檐上叮叮作响。

　　晋郡王今年已三十有六，人到了年岁，就爱上了赏花逗鸟，喝茶点香。府内倩影众多，个个分工明确，焚香沐浴的，修剪花枝的等等，过得比皇宫内的官女子还要惬意。

　　先帝共有十位手足，多年后就只有晋郡王这个庶出弟弟活得舒坦，深受新帝敬重，王妃又是出自世家大族，名下封地处于西北，正是养兵蓄锐的风水宝地。更要紧的是，他有先帝赐下的金匾，可免死罪。

　　京都中财权兼备的晋郡王府好生招摇，也容易引来些许祸端。

　　虞瑾坐在下位，等待晋郡王沐浴结束。屏风后嬉笑声不停歇，直到水汽凝结在门框上，再汇聚一起滑落，主位上的人才姗姗来迟。

　　"虞贤弟怎这么晚来访，真让我意外。"晋郡王敞着里衣，毫不遮掩着半靠在椅背上，身旁还跟着两个剥葡萄皮的侍女，追着给他喂酸甜果肉，慵懒地摆摆手，让一众人等退下了。

　　虞瑾半跪在地上，斟酌话语，“深夜叨扰郡公，实属是小人的不是。”

　　“哦？那伯爵府的章梁可有怪罪你。”

　　一入京都，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各家眼线密布，稍不注意，行踪就暴露无遗。

　　虞瑾忙不迭表明态度，“章伯年岁已高，又是指点过小人的恩师，先行拜访也是应当。郡公要是生气，小人今晚也不能来到内室，见到郡公您。”

　　“哈哈，”晋郡王逐阶而下，走到虞瑾身边，“虞弟怎么还跪着，起来吧。”

　　“进京做我府上的小小长史，着实是委屈贤弟了。待到长公主倒台，吏部或者刑部，贤弟随意挑选。”

　　长公主什么时候倒台，虞瑾不知道，但晋郡王能否撑过这个四季都是问题。

　　太招摇有时不是好事。
　　王府侧门特意备了小轿，为首的侍卫传达郡王的意思，请虞瑾在别院休憩，待到明日，由王府马车送回。

　　轿子悠悠晃晃进了别院，一只动作敏捷的小猫也跟着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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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光大亮，虞戚屋外早早就有一人立着，眼睛无神，坠着两个乌黑的眼袋，浑然一整晚都没睡。

　　“姐姐，你让我盯着的人今早已经从王府出来了，正在往这边走，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

　　虞戚了然，看见少年的模样忍俊不禁，擦拭了手上的水渍，捻起一块糕点塞进泊忞的嘴里，“好了，你快些去睡吧，有事春锦会去唤你。”

　　泊忞囫囵吞下香甜绵密的糕点，应声退下，走时遮掩住门，以免冷风吹入房内。待到自己住所，泊忞倚着门看着四方的天，舌尖扫过口腔残余的糕点，细细品味其中有何玄机，竟这般美味，与他小时候的干硬疙瘩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