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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家书千万封,一封没收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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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儿仓惶跪下:“大人恕罪……”
曲星阑给魏流歌留了几分薄面,他屏退其余下人,只留几人在院中。
淡淡道:“夫人可想好要说什么了?”
魏流歌一哂,“都出去吧。”
曲星阑也不拦,由着莺儿从他身边连滚带爬地奔了出去。
最后不知是谁,给他俩带上了门。
两人站在满屋子棺材中间。隔着的似乎只有几具棺木,又似乎远远不止这些。
“夫人怎么不说话?”
魏流歌定在原地不动,眼角向上斜飞,似笑似泣:“许久不见了,且叫我好好看看。”
曲星阑心软,败下阵来,再端不起那威严架子,快步走到她面前。
魏流歌颊侧通红的巴掌印还未消,他目光扫过,声音冷了下去:“这是什么?”
魏流歌不答反问:“夫君可曾遇见京兆尹大人?”
“不曾。”
她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这才将刚才发生的事向曲星阑娓娓道来。
犹豫再三,还是隐去了秦风意图轻薄于她一事。
无妨,有些仇,她可以自己报。
不必为此与夫君凭空生出间隙。
“是我让夫人受委屈了。”
“不过,那个侍女,夫人何时备好的?”
魏流歌不敢让他知道自己打算叫莺儿冒充他为父亲下葬。
须知假冒朝廷官员,可是斩首的重罪!
她躲开曲星阑探究的眼神,撒谎道:“夫君久久未归,我思念夫君太过,有时便叫莺儿假作夫君的模样与我解闷儿。”
曲星阑:这是可以告诉他的吗?
他眼睛都惊地略睁大了些,直勾勾看着魏流歌低垂的头,像是要透过她的发髻看到里面去。
“夫人这般坦诚,倒叫星阑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颇有些匪夷所思。
这种拿侍女扮成夫君取乐的事,若放在别人家,恐怕做丈夫的都要考虑把妻子送去浸猪笼了。
偏生魏流歌浑不忌讳,就这样大喇喇给他抖落了出来。
她到底是……
粗粝的指抵在她下颌上,将她的头轻微抬起。
一双红扑扑的眼委屈地凝望他。
水光充盈,仿佛下一秒就要有泪珠落下。
“夫君从不回我的书信。”
曲星阑手一曲,心虚地挪开相接的视线:“边关要塞,只有军政要事才能送达。我不曾收到过你的信。”
他骗了她。
那些信他不仅收到了,每一封他都细细读过。
但和他有关的一切消息都属机密,眼下还不能叫旁人知道。
哪怕这个旁人,是他的爱妻。
魏流歌:“那今日怎么突然回来了?”
曲星阑单手抱起她,放在怀中,魏流歌“呀”的一声,搂住他脖子。
“不是突然,圣上特地传旨来,唤我回京,为父亲完礼。”
“原是如此,多亏圣上体谅。”
魏流歌被他抱在怀里,居高临下吻他的额发。
“明日宜安葬,夫君受累,明日便将父亲葬了吧。”
“好。夫人可选好了地方?”
“城北有一座庄园,父亲旧时最爱去,我想将他葬在那里。”
“都听夫人的。”
曲星阑抱着她一路走回卧房,路上有婆子请示:“姑爷可受累?奴背着小姐去便可。”
他步履不缓,拒绝:“无妨。”
按理说,纵是夫妻之间,外人面前如此亲密,也是该羞的。
奈何俩人俱是厚颜无耻的角色,都不觉得这有什么。
何况这里是魏府。
经历过魏绍祺多年来的洗礼和驯狗一般的捶打,魏府早成了铁板一片。
女德、女戒一类规矩,在魏府中恍若无存。
全府上下只有一个统一的目标:魏流歌的开心最重要。
倘若她哪天发话,想要个男宠寻点乐子,怕是魏府的下人们也只会默不作声地去给她寻来。
姑爷?
在魏府,没人能越过魏流歌去。
曲星阑第一次深入魏府的后宅,却对此情境多少有所预料。
想也是,若非岳父千娇百宠,养不出魏流歌这般毫无顾忌的性子。
他不由有些担忧。
如今岳父离世,依流歌的娇纵,他如何放心她一人在京城。
没人给她在后面撑腰,她万一受了欺负,不得活活把自己气死?
总不能叫莺儿再扮一次他。
即使不说北州巡抚突现京城,圣上如何质询发难的顾虑,单说这京中有不少真正见过曲星阑的人,莺儿的伪装就蒙骗不过去。
秦风今年才调任京中,此前从未见过曲星阑,莺儿的才能鱼目混珠。
换一个见过他本人的,这个坎不可能叫魏流歌这么容易就骗过去。
曲星阑思索之际,魏流歌却是半分不愁。
因魏绍祺新丧之故,两人仍在分居。
曲星阑将她送回卧房便去歇息,准备明日的丧礼。
魏流歌坐在桃木椅上。
屋内无声地多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我记得你们说过,胥凤阁什么都可以做?”
黑衣男子跪在地上,沉稳道:“只要主子想。”
魏流歌笑了,“那,刺杀朝廷官员呢?”
男子似是毫不意外,点头应下。
“主子想杀谁?”
“干净吗?不干净我可不要,白惹得一身腥。”
修筠:“胥凤阁办事,定无闪失,主子可放心。”
“若我想要亲自动手呢?”
她声音中饱含恶意,令人心惊。
偏修筠见惯了这般事,早已习惯,只当做平常,“主子想在哪里动手,他就死在哪里。主子想怎么杀他,他就怎么死。”
魏流歌若有所思。
“那我若要他生不如死呢?”
修筠沉默几瞬,问:“主子想要他如何生不如死?”
“把他对我做的,还给他。”
修筠:“未尝不可,只是得多杀几个人。”
魏流歌:“嗯?”
修筠漠然:“侵犯他的人,也得灭口。不过主子若不想,也可想想别的办法。”
魏流歌噗嗤一声笑出来,好奇地问:“父亲究竟是如何教你们的?竟连这般大逆不道的想法都能接受。”
修筠一愣。
这话太不知所起,好像他不是奴才,而是一个受过良师教导的学生。
把奴才当人,是教不出完美的工具的。
修筠却不知为何,心中莫名一软。
他做工具已经太久,有些不明白该如何回答这种“人”回答的问题。
于是只是答道:“旧主曾说,您的想法,纵是天子也不能违背。奴们是您的奴才,而非天子之臣。”
顿了顿,他补充道:“您的意志,便是天理。”
魏流歌大惊,被这话激出一身冷汗。
她下意识看向窗外。
竹影寂静,默然无声。
又看向面前跪着的人。
黑巾裹面,肃穆沉静。
她心中无声尖叫:不臣之心!
父亲竟有如此不臣之心!
“这话,还有谁知道?”
“胥凤阁中,人尽皆知。”
魏流歌简直要晕过去了。
“胥凤阁有多少人?”
“据我所知,至少百余位。”
魏流歌额头一阵抽痛。
她使个眼色,修筠起身,熟练地走到她身边,按上她头部的穴位。
魏流歌强行压住内心的波澜起伏。
她爹,不会是被皇帝发现了暗藏的势力后,让那皇帝送走了吧?
不对,她叫仵作验过尸,那仵作并未验出什么异常来。
若那仵作技艺不精呢?
若那仵作干脆就是被皇帝早布置好送到她身边来的呢?
她叫人验尸时,胥凤阁的人可还没出现在她眼前呢。
魏流歌多疑起来,越想越觉得处处是疑点。
她本以为父亲只是不幸猝死,可越接手魏绍祺庞大的势力,越觉得背后可能有什么隐情。
她父亲,到底为何而死?
“胥凤阁中可有能验尸之人?”
“有。主子何时要?”
“不急,待我先杀了秦风。”
她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
不可操之过急,事得一件一件做。
明日葬礼,今夜之前,她要杀了这个胆敢冲撞亡父,又轻薄于她的贱人。
本想好生折磨他一番,但父亲之死陡生疑团,她必须速战速决。
不能留下太多疑点。
她在心里告诫自己。
“你们需要多久布置?”
修筠凝神计算片刻:“最迟三更前。”
魏流歌很满意:“我要亲手来杀,为我寻一把好刀。”
“遵命。”
修筠悄无声息地离去。
魏流歌转过视线,看到桌上扣着半张信纸。
那是秦风闯入府中前,她坐在桌边胡乱涂画之作。
密密麻麻的墨水痕迹,杂乱地写成不成篇章的字句。
隽永的、飘逸的、狂放的、秀气的,一个覆着一个的,直至模糊成一团的——
曲星阑。
魏流歌想起他说“边关要塞,不曾收到”时的样子,忽地笑了。
久别重逢,原是如此滋味。
好一个边关要塞、不曾收到!
她燃起火,将那雪白宣纸放在火中焚烧。
烧到白色全然褪去,只余下黑色的残烬,依然从那黑色中窥出一行字来。
那字磅礴大气,可镇山河。
写的却是——
俯仰皆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