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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不着家的丈夫回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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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绍祺离世已有五十三日,尸身还停在相府中。
无他,魏绍祺九代单传,长辈皆逝。
族谱从他打头,两行就能写尽。
魏绍祺,女魏流歌。
丧事为要礼,需得男性亲属主持,魏绍祺若要安葬,只得等曲星阑。
魏流歌倚在塌上,心中倦怠。
可她,已经整整两百天没有收到曲星阑的消息了。
他年初便赴任,如今秋风萧瑟,一整年过去,未曾有半分音信。
往坏处想,曲星阑如今是死是活,她都不知。
然而魏绍祺,无论如何,都该安葬了。
魏流歌暗自下定决心,就在明日吧,不能再等了。
她正准备召人来,却有丫鬟先进来通禀:
“小姐,京兆尹大人方才带人闯入府中,说是……魏府私自囚禁良民,要搜府!”
魏流歌一愣:“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她按着头,心里思忖起来。
要说这魏府之中,还真窝藏着一个良民。
魏绍祺久不下葬,京中人都知是什么原因。
多数人感慨一下“还是要生儿子”就过去了,偏生有大胆的,敢冒充魏绍祺的儿子,要来主持葬礼。
“那个贱民现在关在哪?”
魏流歌问。
“在西院的柴房。”
“叫魏清处理干净点,放厢房棺材里,钉死了。”
她起身换了一身素白的衣裳,往前庭走去。
刚出自己的院子,便见一队人马向她走来。
为首之人藏蓝官袍,衣带生风,佩剑森然。
竟敢闯入后宅!
魏流歌愤愤想,若父亲在时,何人敢在魏府中这般放肆!
不过是仗着魏绍祺新丧,曲星阑远在边关不归,才欺负她一个女子。
她在心中狠狠记下一笔,面上假意恭敬:“秦大人,夜入妇人宅,恐怕不合规矩吧?”
秦风觑她一眼,“公务在身,请夫人谅解。”
魏流歌拿他没办法,只得看着一群衙役在府中四处翻找。
魏绍祺生前喜爱风雅,府中园林风趣清幽,一石一木,错列有致。
如今池水被人拿网兜打捞寻尸,尸体没见着,秋荷被打得碎了一池。
银杏树下被人拿铁锹四处翻铲,泥土凌乱,树根露出地面一截,奄奄一息,好不可怜。
她气个半死,却被秦风按着,只能生生陪他耗在这里。
魏流歌美目圆睁,怒道:“大人这般欺辱,便不怕我夫君日后向大人讨个说法吗?”
秦风轻蔑地看着她:“夫人言重了。”
他负手立在金玉堂皇的魏府之中,心中生出一种强烈的快感。
这煊赫府邸,也有叫他染指的一天!
他的视线阴暗地从魏流歌身上滑过。
这美貌妇人,未必不能同魏府一样,由他好生蹂躏。
魏流歌不受曲星阑宠爱,人尽皆知。
有闲人曾仔细数过,二人婚后共处之日,加起来还不到一年。
这一年中还有九个月是在二人刚刚新婚之后!
不受宠的女人会怎么样,秦风当然再清楚不过。
魏流歌虽然浑身难掩的贵气,久居空宅的怨念却难逃男人的眼睛。
尤其是他这种最爱人妇之人的眼睛。
这般清丽佳人,曲星阑居然忍心让她独守空房?
秦风心中歹念丛生。
他一时馋欲攻心,竟忍不住盘算起来:曲星阑在边关督管军务,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魏流歌身旁无父无夫无子,是个绝好的机会。
魏流歌看他眸色变幻,越发叫人不喜起来。
真想……杀了他。
不,现在还不行。
魏流歌低下头,暂时抑制住自己的恶意。
那道黏腻的视线还在来回游移,她只能当做感受不到,装聋作哑。
早晚有要他付出代价的时候。
她问道:“时辰不早了,秦大人可搜查完了?”
秦风摇头:“夫人急什么,魏府这般大的府邸,要走一圈都不容易,何况搜查?”
魏流歌无奈,只好等着。
一边等,一边在心里大骂秦风无耻。
早晚要这个狗官知道厉害!
半晌,有人来报:
“大人,除了西院一个厢房,都搜过了。没有发现被关押的良民。”
秦风不悦:“那西院的厢房,何故不搜?”
魏流歌:“厢房中放着我父躺过的棺材,不敢教诸位冲撞了我父亡魂。”
秦风气笑了,向来只有死人晦气,冲撞活人的说法,到她魏流歌嘴里,竟是反过来了。
他当即叫人领路,往那厢房走去。
“那便由本官亲自去看看,这厢房中放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秦风心中打定了主意,这厢房必定有鬼,连龌龊心思都暂且放了去,一心想要查出点什么,好给自己搏个锦绣前程。
他拼着得罪魏绍祺的门生故吏和曲星阑来此处,图的可不是那一个被魏府关了的良民!
魏流歌冷着脸,和他行到西院厢房外。
一应下人俱被拦在院外,秦风接过差役递来的钥匙便要开门。
魏流歌强闯进来,质问:“秦风,你当真要做到这种地步,魏氏和曲氏——”
秦风转身甩了她一巴掌。
“魏氏?魏氏不是早就绝了后了?你一介妇人,敢称本官名讳,该当何罪!”
魏流歌捂着脸,死死盯着他:“你休要欺人太甚!”
秦风用一只手开了门,一把把她拽入厢房中,将门落了锁。
魏流歌惊恐:“你要做什么!”
秦风在她耳边低语,“还以为现在是你父亲做宰相的时候吗?我劝你乖乖识相,便是我在此处对你做了什么,你又能怎样呢?和曲星阑告状吗?”
他恶毒地冷哼,手在魏流歌腕上揉捏。
魏流歌一阵恶寒,从被人擒住的僵直中反应过来,反手还了他一巴掌。
秦风大怒,欲要动手。
门外传来不疾不徐的叩门声。
“秦大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恐怕于礼不合吧?”
“干你屁事,滚开!”
“我夫人何时轮到你来欺辱!秦风,马上给我滚出来——”
门外人一声暴呵,一柄长剑从门外直直刺进来,正刮过秦风头顶,削下他几缕薄发。
若再进一寸,便要斩下他整个发冠。
秦风吓得浑身直抖,腿间濡湿,地上落下几滴不明液体。
魏流歌手一推,将脱力的他甩开。
她殷切地打开房门,对着门外人道:“夫君……”
男子俊眉星目,一脸锐气,将她抱出。
“委屈夫人了。”
魏流歌捂住嘴,“夫君回来便好。”
男子冷眼看着秦风:“在我府中大闹一番,可查够了?亡魂所用之物,若你还要再看,就莫怪星阑无礼了。”
秦风哆哆嗦嗦地捡起自己散了一地的头发,团成一团,恭敬地说:“大人教训的是,下官这就离开!”
哪有之前半分威风的样子!
魏流歌闷在男子怀里,似是还在惊得发抖,活像只鹌鹑。
秦风对着两人作揖:“下官失礼,还请夫人莫要怪罪。今日之事,下官定不叫走漏半分风声,望夫人亦珍重。”
他语中暗藏威胁:女子名节为重,若今日事传出去,自己被追究,魏流歌的名声也讨不得半分好!
被外男玷污,她可得自裁以证贞洁。
秦风敲打完魏流歌,心中暗骂。
哪个杀千刀的说的魏流歌不受宠爱,他瞧他们这夫妻感情好的很呢!
倒是看走了眼,这女人是个狐媚的。
秦风灰溜溜带着人走了。
魏流歌这才从男人怀里出来,笑骂她:“你倒是装的像,给他吓破了胆。”
男人开口,却是个女子声音。
“听闻小姐有难,马上便赶来了。”
两人在厢房内嬉闹,之前被秦风堵在院外的下人们陆续进来。
管家问:“小姐可有受惊?”
魏流歌:“幸而莺儿来得及时,那畜生还来不及做什么。”
扮作曲星阑模样的莺儿抿嘴一笑,给自己邀功,“小姐说,我方才演的好不好?”
魏流歌扯她嘴角,“好好好,演的可真好,要我说,比正主还威风几分呢!”
莺儿害羞:“都是小姐教得好。”
魏流歌捂着胸口,感到几分后怕。
她几日前将心腹装扮成曲星阑的样子,本是为了必要时刻,叫这个假女婿给魏绍祺主持葬礼,以免父亲饱受久不入土之苦。
谁知还没轮到大庭广众前冒充,先在这般危急的情形下预演了一次。
幸亏这些时日的训练成效不错,莺儿多少学了几分威仪,才成功唬住了秦风。
否则今天会发生什么,恐怕不堪设想。
那狗奴才——
魏流歌气的牙痒。
“改日非收了他性命不可!”
莺儿将她拘在怀里安抚她:“小姐莫怕,莺儿在。”
“呀,姑爷,您——”回来了。
一声戛然而止的轻呼。
魏流歌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她不敢回头,身体却急不可耐地向后转去。
丫鬟小厮们跪了一地。
眸如寒星的男人正一错不错地凝视着她。
他一身绯红鎏金的官袍,瞳中是多年来生杀予夺铸就的威严与漠然。
此刻,曲星阑挑起唇,似笑非笑:“家父灵前,夫人倒是好雅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