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扉》原筮

1、第 1 章

　　早上7.30，卓渊要开始去上第一节课。

　　入秋之后的天气有点冷，那些冷空气无处不在的灌进少年有些单薄的卫衣里。

　　他冻的哆嗦了一下，另一只没拿书的手从后面把黑色的卫衣帽子拽到头上，宽大的帽檐遮住了黑青的眼睛下摆。

　　早上7.55，卓渊提前到达到了教室，他悄无声息的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身边隔了几个位置坐了几个女生，在他把帽子放下来的时候投过来有些惊艳的目光。

　　是的，他的长相确实很讨女生喜欢。

　　上挑的眼尾下有一颗朱红色的小痣，白皙的皮肤，略长的刘海和蓬松的头发。他的五官精致漂亮，却并不脆弱，带了一些锐利的寒意。

　　但此刻他看上去有些恍惚。

　　明亮的教室，走路慢悠悠进来的教授，前排一排趴着睡觉的同学，和身侧那几个玩着手机，看上去有些兴奋的女生。

　　这一切都让他感觉格外割裂。

　　灾难，毁灭，冰冷，变异动植物，模糊不清的人类尸体，机械生命，灰暗的天空。

　　或许都略微有些相似的，是早上入秋的冷空气，但比起那个连呼吸起来肺部都隐隐作痛的冰冷地方，这些冷空气还是要温暖上许多。

　　一个月，整整一个月。

　　早上8.00，教室里的人大多已经来齐。

　　空气随着人数的增多而变得温暖，二氧化碳的含量上升，密闭的教室里只有教授念PPT的回音。

　　卓渊看上去不像是在昨晚睡了个好觉的样子，眼下的青黑在白皙的脸上变得格外清晰，他此刻看上去有些恍惚，但瞳孔里却没有丝毫的睡意。

　　他像一尊安静的墓碑，带着风雪和锐利坐在温暖祥和的教室。

　　“同学……你不舒服吗？”

　　时间的流逝已经失去了意义，一开始坐在旁边的那几个女同学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卓渊身侧。

　　或许温暖的环境确实会让人放下防备，不然卓渊不可能意识不到身侧靠近的人类。但在他绷起肌肉的那一刻，目光突然捕捉到了教室里三三两两散去的学生。

　　下课了。

　　这里是安全的。

　　这个念头猛然生出在了思绪里面，自醒来开始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猛然松懈下来，长时间紧张的肌肉有些痉挛和酸软，但肌肉的主人不会在意这些。

　　“没事……”卓渊知道自己的脸色看上去一定不怎么样，骤然的狂喜和迷茫或许回让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扭曲，或许再仔细一点，还能观测到他眼底深藏的恐惧。

　　少年拽起帽子再次盖在头上，他站起身，行动迟疑的有些不太正常。

　　人们总是会对拥有良好外貌的异性产生莫名其妙的好感，即使卓渊的行为太过异常，那些好心的女同学也毕竟没看到他藏在阴影里有些扭曲的神情。

　　“如果不舒服的话不用强撑着，我们可以帮你去找校医……”

　　“没事的。”

　　卓渊突然转过身，漂亮的脸上是没有阴霾的笑意，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脸上还带着阳光笑意的男大学生

　　“……过来。”女同学有些喃喃的说出最后两个字，挠了挠头。

　　“谢谢你们的关心，我昨天晚上玩得有点太晚啦，可能精神有点恍惚……”

　　“那你今天回去最后补个好觉啦，”其中一个女生笑了笑，“一直熬夜会猝死的，要好好睡觉噢！”

　　“我会的，谢谢你。”卓渊像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自顾自的往外走去。

　　“同学，你的书！”

　　“噢！”卓渊猛的回头，从卓子上拽过那本书笑了笑，“差点忘了。”

　　“再见啦同学！”

　　“再见！”

　　卓渊对着那些女生笑了笑，随后转过身，脸上的笑意慢慢变得平静。

　　自己这是疯了吗？

　　少年有些漫不经心的想着，在口袋里掏了掏。

　　没有，他没带手机。

　　卓渊自顾自的想到。

　　如果不是舍友看他恍惚的出门提醒了一句，或许他连书都没带。

　　一路回到寝室，他当然也没有带宿舍的钥匙，不过他的舍友正在热火朝天的打游戏，宿舍里吵吵嚷嚷的，门也没有关紧。

　　隔壁宿舍和他们的关系一直很好，经常会来串门。

　　这些认知久违的聪脑海里浮现上来，像是埋在冰块下温暖如春的世界。

　　那些令人恍惚的世界逐渐远离，就像是在温室作用下逐渐溶解的冰块。

　　“嘶，谁没关门……卓渊回来了啊！”

　　卓渊打开门，感受到了铺面而来的暖意，他有点热，拿着书点了点头，思考了一下，按照从前的习惯对着室友比了个中指。

　　他去上课之后，剩下的三个人没有课，但宿舍里果然不止三个人。

　　除却三个舍友，还有一个隔壁经常来串门的和其中一个凑在一起打游戏。

　　室友随便看了眼他的中指，翻了个白眼没作理会。

　　“温度是不是太高了？”

　　“今天刚降温，你刚从外面回来一定是你穿太多了。”

　　宿舍门被关上，不大的空间里聚集了五个人，蒸腾的热意熏的人脸颊染上一层酡红。

　　“好像是有点热。”舍友挠了挠头，“小爱同学，把空调关了。”

　　“——好的。”

　　机械冰冷的女声传来，卓渊脱衣服的动作几乎是瞬间完成，他下意识的绷紧了肌肉，整个人的气质刹那间变得像是敏捷潜伏的野兽。

　　危险又压抑。

　　室友被他这一出整的吓了一跳，有些摸不着头脑：“欸……咋了？”

　　应激了。

　　少年缓慢的吐了口气，摇了摇头，身上危险的气息一瞬间消失，他看上去有些疲惫。

　　另一个室友没在意这些，还在自顾自的打着游戏：“江涛上号！”

　　名为江涛的舍友便也没有在意这些突发的小事情：“卓渊你没睡醒就去睡会……”

　　随后他压低声音，冲着另一个室友挤眉弄眼：“来来来，上号！”

　　于是对方也压低了声音，用气音喊了回去：“老子打爆你——！”

　　唰——

　　卓渊拉上床帘。

　　薄薄的一层床帘只能完全挡住光线，挡不住那些若有若无的声音。

　　室友交流被刻意压低的声音，手机上游戏开始的音效，甚至是规律的呼吸声，以及隔壁宿舍从床上掉下来的卷纸，在地上安静的翻滚了几圈。

　　他无比确定这不是正常人类能够感知到的范畴，也因此在那个莫名其妙的地方生活了一个月怎么看都不是一场匪夷所思的噩梦。

　　一直以来的侥幸在这一刻被击碎，卓渊垂下眼睛，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脖子上的刀口经过强效治疗喷雾的作用已经淡的几乎看不见，只有手腕上的疤痕清晰的刺眼。

　　卓渊极其缓慢的吐了口气，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身体的颤抖。

　　他不敢睡觉，怕像之前那样，一觉睡醒后突然出现在了一个混乱的世界。

　　温暖的空间，柔软的被褥，带着善意和笑容的交谈，这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少年抬起眼睛，漂亮的瞳孔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