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饶恕》腊月甜栗

8、第八章

　　颜一捧着一盒无花果跟时柏有模有样地客气着：“谢谢款待！改天我给你摘草莓，刚发现西边郊区一家种植基地，冬天的草莓超好吃。”

　　时柏对颜一试图礼尚往来的行为不予置评，不过要是一起去摘的话，那也认同。他看了眼时间，说着：“榜一大哥想散步，你说过都陪?”

　　颜一好脾气嗯嗯嗯答应，跟时柏出楼朝着小公园方向走，只是没走几步天空竟然又开始飘雪，颜一抱着胳膊缩了缩，说着：“应该穿大明的羽绒服出来，起风了好冷。”

　　时柏捕捉关键词，恍然明白为什么那天觉得颜一衣服特别宽松肥大，他问着：“你穿别人的衣服？”

　　颜一：“大明非要我套上，超暖和，他大学田径队配的统一运动羽绒服，我改天在网上也淘个运动款。”

　　时柏突然领悟到王柠为什么疯狂执着于投资一款换装游戏，他现在盯着颜一的体量，已经开始在脑海里搜罗适合颜一的品牌清单，并准备晚上回去就下单购买，最起码要搞一件超过大明运动羽绒服的。

　　上一场大雪的积雪还堆在路边，新的雪又来了，城市交通估计又要陷入新的一轮堵塞，颜一果断决定今天就得继续住工作室，时柏看他仍旧跟以前在校园里清晨跑操似的，冷就小跑跺脚，伸手把颜一羽绒马甲的帽兜给他扣上，问着：“住工作室的话，来我这边洗澡？”

　　颜一一愣，笑道：“啊？真洗啊？那挺奇怪的吧？住工作室就够奇怪了，还去你那里洗澡……而且我什么都没带。你平时经常住吗？”

　　时柏：“还没住过，不过不用带，什么都有。”

　　路面冰滑不好走，颜一脚滑几次后干脆拽着时柏上臂衣服，时柏一僵，任由颜一抓着，本来怕他太冷要返回走的，被抓衣服后又换了心思，继续绕着小公园外围走了一会，等颜一自己冻得受不了，才一起往回走。

　　颜一晚上也没别的安排，时柏邀请他来自己办公室，颜一就跟着溜达过去了，进屋就去参观休息间，这才明白时柏说的“什么都有”是什么意思。时柏的休息间跟他工作室的小卧室完全不是一个概念，是顶配酒店式的套间，顶奢品牌的起居用品一应俱全，衣帽间里面也都是全套，看得出来时柏是精致生活一点也不亏待自己的主儿。颜一夸张地“哇哦”一声，评价着：“你这风格……”

　　时柏：“不喜欢？可以换。”

　　颜一：“没有没有，这谁能不喜欢？我蚕丝被放你屋里是不是高攀了啊？”

　　时柏：“不许阴阳怪气。”他去酒柜取了红酒和高脚杯，放到窗边的茶几上，“看看夜景？”

　　颜一已经放松地席地而坐，靠着沙发，外面的雪还在不大不小地下着，金融新区崭新建筑群的外壁灯光在雪中各自闪烁，车灯连成长龙，雪夜也挡不住贯穿全城主干道上的车水马龙。时柏挑的酒，口感跟雪夜一样柔和，颜一品着酒，凝望窗外夜景，说着：“人跟人还挺神奇的，前几天我还在广场上围观你们公司入驻仪式，现在就猫在BOSS屋里喝酒。”

　　他没有跟时柏说明的是，之所以跟时柏可以放松相处，是因为时柏只是来自于干净纯白的少年时代，对于他出国后的那些岁月毫无参与，这样突然出现的老朋友，对于颜一来说，是太难得的轻松和单纯。

　　颜一问：“怎么改名字了？”

　　时柏：“家里发生了些变化，就直接跟妈妈姓。你呢？当时直接不见了，是出国了吗？”

　　颜一：“嗯，家里人决定得很突然，很短的时间就出国了。”成年人的对话，好像太擅长用简短的语言去概括发生过的惊涛骇浪。

　　颜一懒懒地趴在自己膝盖上，时柏也过去陪他坐在地上，添酒问着：“看你这几天的风格，应该还是单身？”

　　颜一愣怔片刻，觉得如果说不是单身，那简直是自己恶心自己，太恶心了。他笑道：“必须单身，单身主义，单身万岁。”

　　时柏没多想，只是觉得自己猜对了，评价道：“那是没遇到喜欢的人。”

　　颜一反问他：“你呢？你要是谈恋爱，会有八卦新闻曝光的吧。”

　　时柏：“单身。”

　　颜一原本想听时柏聊点创业神话的八卦，突然被问单身不单身，心情瞬间跌落低谷，连酒也不想品了，扶着膝盖起来，说着：“太晚了，别打扰你休息，我先回去了。”

　　时柏拉住颜一手腕，松松圈住，被打断得莫名其妙，问他：“怎么了？时间还早？”

　　颜一：“有点困，走了啊，改天再聊。”

　　时柏没松手，握得紧了一些，问着：“不是要洗澡吗？刚给你放好水了。”

　　颜一：“？”

　　时柏刚回来那会就去研究了下浴室设备，这边刚启用，他都还没用过，瞧着浴缸挺宽敞，手比脑子快，已经试着调好温度打开开关放水了。这会看颜一一脸诧异，忍笑劝道：“还能按摩，泡一个吧，挣时薪不容易，需要按摩放松一下。”

　　颜一：“时薪怎么了？劳动都是一样光荣。你这人真实……之前还觉得杂志给你专访起的副标题有点土，什么来着？好像是‘敢想敢干实干家’，看来我冤枉人家编辑了，谁让你放水了啊？”

　　时柏：“没少看我专访？”

　　颜一：“对对对，天天看。”他溜达到浴室，发现真的是放好水了，本着不能浪费水资源的原则，准备泡一个，但是替换衣服什么都没带，想回去拿一趟，时柏拦住，说着：“我这里很多新的，你去泡吧，出来直接穿。”

　　颜一刚才阴郁的心情被时柏的殷勤逗乐，抱拳道：“何德何能！何德何能！人不如故！衣不如新！”

　　时柏：“你倒是会点题。”

　　时柏心跳加快，那种充盈感是从未有过的感觉，跟事业上披荆斩棘、攻城略地的快感不一样，是轻盈、快乐、饱满到要溢出来的愉悦，颜一抓住他衣服的时候，他握住颜一手腕的时候，自诩擅长精密计算的大脑也丧失了全部公式，只是想着要更多。

　　拉开衣柜瞧着里面的家居服，都是家政洗熨过后的新衣，不过偏偏没有丝绸材质，时柏有些偏执地想看颜一穿丝织的衣物，就像颜一卧室床尾搭着的那件一样，想看流光的布料流淌在他身体上的样子。时柏给颜一挑了套银灰色的家居服，跟时柏平时在家穿的是一个色系一个牌子，颜一穿估计会大一码，是不是该给他准备几身颜色亮一点的，时柏脑海中的备忘录事项又增添新的待办事项：给颜一准备不同颜色不同材质的家居服。

　　泡一泡超级解乏，颜一吹完头发出来整个人的皮肤更莹润白皙，时柏递给他家居服，颜一又进去换上，出来伸个懒腰感慨道：“好久没这么舒服，你浴缸的按摩太顶了，我浑身筋骨都通透了。”

　　大一个码的衣服衬得颜一身子更加劲瘦，时柏目光从颜一领口间泡得泛粉的皮肤上收回，终于逮到名正言顺的机会去揉颜一的头发，确认道：“吹干了吗？”

　　“干了。”颜一去落地窗前做了几个伸展动作，满足叹道：“赛神仙了。”

　　时柏进浴室，发现换洗衣物框里，最上面搭着颜一换下来的内裤……他原本还想着给颜一拿内裤，又怕颜一觉得别扭，结果这家伙直接真空起来了。颜一跟在时柏后面过来取衣服，也看到了，不好意思道：“人生原则之一：洗澡之后坚决不能再穿脏衣服，宁可裸奔。”

　　时柏笑：“那应该让你裸奔。”

　　颜一嘿嘿笑着把自己衣服简单叠了叠抱出去，时间确实有点晚，就准备披上马甲回去，还跟时柏汇报他的缜密计划：“我直奔地库，从地库上B栋，这样应该没什么人看到吧。”

　　时柏正巧这时候进来个电话，他让颜一稍等，就合上休息室的门去外面办公室了。

　　颜一酒也在这儿喝了，澡也在这儿洗了，好像那张床也没太多距离感了，等时柏的时候干脆趴在床上玩了个手机小游戏，等了一会时柏还不回来，就往上靠了靠，靠着枕头看新闻。看了一会，上眼皮下眼皮开始打架，过于舒坦放松，手机一滑，竟然睡着了。

　　时柏被事情绊住小半个小时，等他返回来，发现颜一竟然大咧咧在床上睡着了，睡得跟孩子似的，垫着手掌，侧身蜷着身子。被子被颜一压住，时柏怕取被子惊扰他，就拿了那床蚕丝被，展开轻轻给颜一盖上。

　　时柏觉得自己退出房间更符合逻辑，但是理智并不能战胜心底窜动的火焰，他坐到床边，用很轻很轻地力道去握了下颜一的脖子，温暖，润白，可以感受到脉搏的跳动，手掌触摸到颈后细腻的皮肤，时柏呼吸变粗，心中战栗，很慎重地快速把手收回来。

　　前几天追看监控录像的时候，困惑他的问题是就算再次遇见，见面之后呢？现在好像隐约有了答案，喜爱只会因为分离的时间暂时沉睡，也因为被隐藏和压抑的时间太久，一旦重见天日，就是厚积薄发的蓬勃之势，喜欢变成了太喜欢，分离的时间被黑洞吸走，目光穿过很久很远的时空，看到的还是那个最心动的人。

　　时柏握住颜一的手腕，细细的一圈，微微用力挤压柔软的皮肉，很好握，想更用力，不想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