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饶恕》腊月甜栗

5、第五章

　　颜一的餐桌是一张实木吧台，餐边柜是他之前淘的老家具，重新打磨出原木上的清漆，餐边柜上是颜一喜欢的各种餐碗、餐盘和杯子，天南海北的各种风格都有。

　　虽然觉得时柏答应留下一起吃早饭奇奇怪怪，还是礼貌地招呼他落座，取了一只素净的白瓷碗放到时柏面前，自己拿了个手绘花纹的青瓷深盘，把馄饨从大明保温桶里盛出来分成两份，大明很有眼力价地让他俩好好吃，他估计要争取表现机会，已经忙不迭地跑楼下去说要给时总尝尝店里金牌咖啡。

　　大明妈妈手艺很好，颜一好久没吃到家人动手做的家常菜，热乎乎吃得满足，帮大明推销道：

　　“大明店里的咖啡味道真的不错，待会您尝尝，不过你们公司应该都有内部供应吧，RESTART的餐厅在职场人圈子里超级有名，我见过有人发帖说投简历是冲着餐厅去的。”

　　时柏没顺着接关于大明咖啡的这茬话，反而问他：“平时自己做饭吗？”

　　颜一挺无奈道：“我做饭不太行，调味不行，火候也不行，中餐西餐都半调子，又讨厌收拾厨房，干脆就不做了。”

　　时柏：“三餐怎么吃？”

　　颜一：“外卖呗，要不就蹭大明店里的三明治，晚上帮他消化没卖完的，早晨加热一下。”

　　时柏很严格，追问：“中午呢？”

　　颜一： “点外卖。早晨吃得晚中午就不吃了，一杯咖啡就行。”

　　闲聊间大明端着咖啡上楼，颜一看他有点狗腿的样子就在一旁闷笑，大明让时总尝尝，最后客气地问能加联系方式吗。

　　专心吃馄饨的颜一抬眼看向时柏，时柏瞥他一眼，掏手机加了大明好友。

　　颜一莫名其妙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大明妈妈做的馄饨很美味，颜一把自己的一份乖巧全部吃完，跟大明说着：“谢谢阿姨，我今天继续给你当牛马。”

　　时柏听闻此话又拿那种不怎么认同的眼神看向颜一，颜一没接收到，低头看眼时间，问着：“您要上班了吧。”

　　时柏问颜一：“有时间吗？跟我去趟公司。”

　　颜一困惑：“嗯？”

　　大明收拾碗筷拿胳膊肘戳他：“嗯什么嗯，赶紧换衣服去，不是一直想去参观吗？哎时总，您看我能一起去不？”

　　颜一：“……”

　　大明乐呵呵前面带路，特意领着时柏从他店里走，不过一进店就被店里小妹揪住，小妹楠楠愤怒道：

　　“老板你滚哪里去了？早晨套餐单子爆单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颜哥！你俩快帮忙啊我要疯了！”

　　大明被楠楠拽着领子拉走，颜一本来想跟时柏说要不改天再去，他先帮忙，没来得及张嘴。时柏突然伸胳膊半揽着颜一肩膀，硬是把人从背后往前推了几步，把颜一从热火朝天的咖啡店带了出去。

　　大雪初霁，短短几个小时，环卫部门已经把主干道和广场上的雪清扫出来，下雪不冷化雪冷，颜一缩了缩脖子，跟在时柏身后朝A栋走，路过RESTART雕塑的时候，颜一停下脚步，掏出手机拍照。

　　时柏也停下等他，颜一比划着角度，说着：“字母上落着雪很好看，瑞雪兆丰年。”拍完挑了个满意的，随手发给了时柏。

　　进了A栋的领域，时柏像回到王国的国王，RESTART的早高峰好像没有受到大雪干扰，上班的时间大厅里川流不息，从S市总部带来的企业着装文化正式精致，上班的职员见到时柏都停下问好，应该是秘书样子的人已经在大厅里等候，看到时柏进门快步迎上来问候。

　　颜一跟在时柏身后，早晨起床的时候，考虑到今天方便帮大明干活，他穿着运动套装和羽绒马甲，跟周遭格格不入特别显眼，助理看他跟时柏走在一块，也朝颜一笑着点头问候，然后帮时柏刷卡，请颜一也一起进电梯。

　　颜一默默想着，多给你们老板配张卡吧。突然灵机一动，问道：“这卡能绑手机NFC吗？”

　　秘书：“能的。”

　　出了电梯，时柏直接把颜一领到自己办公室，颜一进了时柏办公室，说着：“你快绑一下NFC，别又忘记带了。”说完好奇地参观时柏办公空间。

　　时柏办公室所在的楼层高，透过落地窗能看到远处北边护卫城市的山峦，他喜欢冬天去爬山，年纪渐长越喜欢北方冬天的山，枯叶铺满山路，踩上去一路脆响，山间都是好闻的草木气息，在树叶落尽的肃穆山林登高望远，心里很痛快。

　　颜一感慨：“您这视野真好。”

　　时柏桌子上已经堆满一摞等待签批的文件，他拿过一份翻看，颜一已经绕到他办公桌正前方，双手撑着桌子，探过脑袋再次问着：“您真的跟我一高中同学特别像，但不是一个名字。”

　　时柏没理他，头都没抬。

　　颜一不依不饶：“你又不是我同学，怎么好意思分我的馄饨？”

　　时柏抬眼，合上文件，钢笔不轻不重拍在桌面上，示意颜一继续他了不起的推理，颜一被时柏盯得不自在，又问他：

　　“到底是不是啊？我琢磨一早晨，您这种身价，怎么可能跟陌生人说走就走，是不是认出我了故意不说！”

　　时柏就是故意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目光沉沉盯着颜一的眼睛，颜一立马败下阵来，摊手自暴自弃：

　　“不问了，不问了，不敢高攀！”

　　时柏有强烈的冲动想拽住颜一的胳膊把他拉到眼前，然后用力去揉这家伙仍旧有些凌乱的发顶，尤其是发旋旁翘起来的一撮。但是好像过于亲密，而他俩就算是学生时代，也没那么亲密无间过，时柏忍了下来，仍旧是看着颜一，反问道：“你没有认出来？”

　　颜一相当无语：“什么叫我没认出来，我跟你确认了八百遍有没有？关键是你改名换姓了，又是上电视的风云精锐，我可不敢认！”

　　他越想越无语，简直气笑，算账道：“我叫了一天您您您您您您您您您，都要嘴瓢了！你什么意思？故意的吗？是不是你吭个声不就得了？”

　　时柏理直气壮，并且很不满道：“问题不应该是，你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吗？”

　　颜一突然就想起来，高中那会总觉得身后的这位同学，会悄悄挪桌子往前挤他，颜一跟处得好的同学抱怨过，但是跟谁说都不信，他后面坐着的可是端庄的学霸级模范生，怎么可能恶作剧抬着桌子挤颜一，简直荒谬，颜一挤别人还差不多。但是颜一偷偷做过标记，后面的课桌就是会被时柏挪动挤压他的空间，不过他还得经常跟时柏请教题目，所以也不好意思直接问。

　　所以说，有些人的纯良，搞不好都是假象，颜一强烈有种自己又被捉弄了的感觉，刚想质问，时柏助理敲门进来，时柏抬手腕看了眼时间，并不给颜一继续诘问发挥的机会，直接给安排了：“我要开会，李助理带你参观，参观完回来等我，中午一起吃饭。”

　　颜一：“我改天参观行吗？要去咖啡店帮忙，答应好的。”

　　时柏对此一脸不认同，抬眼看他，问：“打白工？”

　　颜一：“给工钱的！”

　　时柏：“时薪？”

　　颜一无言以对：“我去参观了！您忙着！”

　　不过玩笑归玩笑，颜一觉得参观下RESTART内部构造是很好的学习机会，之前查询过他们公司的御用设计团队，国内算是TOP级的，跟时柏的审美志趣相投，融金A栋的大厦也是出自他们之手。时柏的助理李川带颜一乘电梯参观各个区域空间，颜一谨慎问着：“李助理，能拍照吗？”

　　李川笑道：“当然可以。”

　　颜一就放开胆子去拍摄，有几处设计巧思真的很惊艳，设计团队善于使用多元线条中和黑白灰色系的单调感，颜一觉得今天拍摄的素材可以拿去写出一篇很有质感的评论文章了。

　　正沉浸着看空间设计，迎面走来一队人，最前面的那位金丝眼镜双手插兜，用浮夸地语气跟李助理打招呼道：“川儿？这个点儿怎么有空溜达？这位是？”

　　金丝眼镜上下打量颜一，李川介绍道：“时总的客人，参观下公司。”又跟颜一介绍道：“这是公司副总，王柠总。”

　　颜一跟他握手，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颜一。”

　　王柠笑着握手摇两下，招呼道：“欢迎欢迎，原来是时总的客人啊？”

　　李川好像很怕王柠跑火车，忙打住，说着：“那我们继续参观了，柠总您忙着。”

　　等带着颜一走远，李川又解释了一句：“我们柠总……比较活跃。”

　　颜一笑：“看得出来，个性很鲜明。”

　　颜一对拍摄角度和品质要求比较高，而且是真打算写个分析文章，一路参观拍照就到了中午吃饭的点儿，正拍着呢，时柏通话申请打进来，颜一正在调整镜头，直接给摁了，时柏连着又打进来，颜一继续给摁掉。

　　电话打到了李助理手机上，颜一听到李助理在通话：“还在参观……在拍照……好……马上。”

　　李助理结束通话后，询问颜一要不要吃饭，颜一想起时柏故意不承认的神气样子，心里挺不服，就说着：“谢谢李助理，我中午还有事，改天再吃吧。”

　　李川：“……”

　　颜一立马GET，说着：“我打给他吧。”

　　拨过去，时柏很快接起来，颜一义正言辞道：“内部结构的照片是可以对外公布的吗？我拍了些照片，要使用授权的话需不需要签文件？”

　　然后话锋一转：“还有中午我回去有事……”

　　颜一正通话呢，手机突然被抽走，时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像鬼魅。他问：“中午什么事儿？”

　　颜一：“打工挣时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