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宫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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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谢承祜回头凝望祝长安，眼底晦暗。
英王斜眼看他二人，兴致勃勃地补充道：“臣可没有太子的福气，不知长安与太子同进同出，都看到了些什么，听到了什么。”
赤日炎炎，明光烁亮，祝长安迎着日光刺得睁不开眼，只能垂下眸去，不再看任何人。
谢承祜逆着光看她，盯得她发顶灼灼如火烧。
祝长安心中怒斥英王挑拨是非，居心叵测，脸上还是端出三分敬意道：“英王说笑了，臣且不知殿下何时向圣人讨要臣做女官，无论侍奉圣驾亦或调往东宫，臣都是遵照圣旨行事。”
英王面露不愉，可惜她没看见，继续道：“既然殿下想效法太子，同沐圣恩，不妨也请圣人赏赐一位女官，想来以圣人厚待英王之心，必然应允。”
“你！”英王气结，狠狠盯着祝长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只是想给太子添堵，又不是真傻，主动向圣人讨要女官？他还没有心宽到容一个细作留在身边的地步。
但照祝长安这么说，他若开口讨要，那便是要效法太子，若是讨不来，反而成了自己不受圣人重视。
“长安，”英王牙根咬得“咯咯”作响，负手逼近祝长安面前：“本王竟不知，你口才竟然变得这样好，早知如此，当日无论如何也该向圣人求了你，还有，本王是讨要你做侧妃，娶娶女官，怎么配得上你？”
他话说得暧昧，语气却不善。
想起他当日请求赐婚的场景，祝长安满脸不悦。
她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眸回望英王，笑得比蜜饯还甜。
“英王殿下常说近朱者赤，臣在太子身边日日听讲，要是再没有长进，那可真是榆木脑袋了。”
“况且，当年之事陛下都说了什么，想必英王还记得，就不要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
英王注视她眼底，想捕捉不经意间变幻的情绪，可惜这双眼睛纯良如羔羊，干净得什么都没有。
祝长安撑不住，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殿下看什么呢？臣眼中满是智识么？”
英王眸色昏暗，清嗓子，后退一步，仍旧吊儿郎当地转着玉佩：“看来还是太子殿下会调理人啊！”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祝长安听了都想瞪回去，可是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又忍住了。
不料，太子却掩着袖子莞尔一笑。
祝长安有些猝不及防。
这有什么可笑的？
还没等她想明白，云娘子从侧门出来。
“太子殿下，英王殿下。”
二人整肃神色，端正地向云娘子回礼，英王瞟一眼太子，得意之色不减。
看他们这幅样子，还以为圣人要召见他们，结果云娘子的目光从两人身上平静扫过，对着祝长安点了点头。
“圣人传你进殿。”
祝长安躬身应了，进殿走得这几步无比艰难。她总觉得太子和英王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他们手里要是有利剑，恐怕早把自己戳个对穿了。
可是她不解，若说英王恼她是为了方才那些话，那太子呢？
难不成因为自己坐实了监视太子的罪名？
祝长安本就生着病，昏昏沉沉想了一路，直到绕过屏风，跪在圣人面前，她才彻底反应过来。
并州都督早就退了出去，云娘子亲自把守殿门，御榻前只有君臣二人一坐一跪。
圣人穿一袭九龙飞天暗红襦裙，闭眼倚在榻上养神，不怒自威：“除了账册和经文，你还发现了什么？”
祝长安思忖后答道：“还有两份兵器册，只是太子来得太快，臣没看仔细，不敢断定。”
“那池子里当真没有东西？”
祝长安摇头，想起昨夜之事，只觉得委屈：“臣把池底查了一遍，除了满手淤泥，什么也没有。”
圣人追问：“淤泥底下呢？”
“没有，”祝长安跪在地上摊开双手：“臣挨着按了一遍，以臣的力道，若淤泥之下藏了东西，定然反弹。”
殿里突然静下来，圣人揉着头有些愁倦。
“那你如何判定太子有谋逆之心？”
祝长安抬头与圣人对视，气息平稳，问心无愧：“自臣入东宫以来，太子屡屡试探，可见太子之心不诚，且，东宫湖底虽然的确没有甲胄，但密室里的东西密密麻麻，又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臣以为大忠无私。”
“呵呵。”圣人被大忠无私四个字戳中心事，眼底涌现一丝凉薄：“朕的儿子好本事。”
这并不是什么夸赞的好话。
圣人手下抚摸狸奴丝滑的毛发，突然换了平和的语气：“既然太子把这么重要的密钥都送到了你的手上，你也不必束手束脚，放心大胆地查，朕倒要看看，这个儿子是忠是奸！”
祝长安也伸手触碰狸奴的尾巴：“若太子要借刀杀人，臣当如何？”
狸奴最不喜有人触摸它油光水滑的尾巴，立刻转身对着祝长安哈气，顺带一脚蹬在榻上，直接踩到圣人保养得宜的手。
圣人被这一人一猫气得头疼。
她拍着御榻：“且看他让你杀谁。”
她盯着祝长安，君威不可测：“事无巨细都要禀报给朕，别忘了你是谁手里的刀。”
祝长安郑重地跪在地上磕了个头，狠狠展示了一把自己的赤胆忠心。
话不多时，云娘子进来通传筵席齐备，圣人疲惫地坐起来，眼角眉梢可见细碎的纹路。
祝长安跪在地上服侍圣人穿鞋，又与云娘子一左一右陪着圣人摆驾。
宫宴设于文成殿中，圣人高坐明堂，宗室亲贵，文武朝臣分列两侧，太子与公主服侍圣人左右，雅乐奏响，穿着霓裳羽衣的舞娘依次入殿，蹁跹起舞。
祝长安拉着云娘子退至偏殿，忧虑地问道：“我观圣人神思不属，颇为疲倦，可是出了什么事？”
云娘子正擦拭酒盏，捏着手帕停在杯壁上迟迟未动。
心里挣扎片刻，她堆出一丝牵强的笑容，掩饰道：“你看错了吧？连太医们都说圣体康健，想来是近日京师暴雨一事，陛下操劳太过了。”
祝长安与云娘子何其熟悉，自然一眼就看出她举止怪异，含不由衷。
“好姐姐！”祝长安忧心忡忡，焦急不已：“我是真的担忧圣驾，你我这样的人，生死荣辱都系在圣人身上，姐姐千万别瞒着我。”
云娘子被说中心事，蹙眉将宫中事娓娓道来。
“前一日，公主给圣人进献礼物……”
京师雨停之后，圣人心头的一颗巨石终于落了地，连发三道上谕命令京中官员妥善处理灾后事宜，一直隔绝府邸的永宁公主也得了机会入宫觐见。
公主是圣人的掌上明珠，自然对母亲的脾性了如指掌，她看母亲为国事操劳实在辛苦，又想到母亲被那些须眉浊物指责“牝鸡司晨”。
为了讨女皇欢心，公主竟然为圣人进献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宠！
本朝风化开放，京中贵妇人豢养面首也是常有的事，只是圣人日理万机，甚少思虑情爱之事，自先帝驾崩之后，身边一直空无一人。
“此人名叫韦承义，不仅相貌俊美，而且吹拉弹奏无一不精。”云娘子唉声叹气：“圣人一时新鲜，日夜召此人侍奉左右，今日晨起，还封他做散骑常侍了。”
祝长安讶异地“啊？”了一声。
“不止如此，”云娘子看向窗外：“圣人还着工部批准资费，命韦承义修建宫殿。”
寻着云娘子的目光看去，祝长安心下了然。
文成殿与两仪殿之间本有一座太极殿，乃是先帝在位时布政朝觐的地方。
先帝驾崩，宫中大乱，竟有一伙歹人趁着夜色混入宫禁，一把大火把太极殿烧得七零八落。
太极殿意指皇权，一夜之间被焚烧殆尽，意指天不佑君。
当时恰逢今上自立为帝，文武百官们集体在太极殿烧剩下的四根铜柱前跪谏，君臣之间闹得水火不容，直到天子亲军挥剑入宫，那些人才吓得浑身发抖跑回家中。
从此之后，为了警示朝臣，圣人便不再命人重修太极殿。
看来圣人这是要给韦承义贴金了。
阖宫共宴，祝长安和云娘子不宜在外久留，两人寒暄片刻，云娘子先行一步，祝长安绕到另一条路上。
此刻所有人都在殿内，丝竹管弦之声响彻内廷，祝长安独自走在狭长小径上，听着这不同于宫中乐师的琴音忍不住连连点头。
不愧是公主亲自找来，颇受圣人赏识的人，相貌如何她还没看到，不过这琴技倒是非同一般。
祝长安惬意走着，只见一袭粉衫宫人迎面走来。
道路狭窄，只容一人通过，可两个人疾步如飞都没有停下避让的意思，最终擦肩而过。
“诛杀上官赫。”
幽径静谧，一阵风从祝长安耳边掠过。
她面不改色，手里摇晃着团扇，跟随殿中雅乐打着节拍。
待她回到殿中，身穿金丝舞裙的波斯舞娘正在筵席上扭动，文武大臣们痴痴地望着，户部侍郎上官赫激动地拍掌叫好，衣袖不慎打翻酒壶，直接泼湿了官袍。
“上官侍郎，你这是情难自抑啊！”坐在上官赫席边的同僚醉醺醺地打趣道。
上官赫丑态毕露，不以为耻，反而得意地拿手摸过衣袍放进嘴里吮吸。
“美人配美酒，美矣！美矣！”
祝长安正好看到这一幕，早膳吃得东西差点吐出来。
她跪坐太子身后，默不作声添茶布菜，一派低眉顺眼的模样。
今日满堂显贵，自然没有人留心一个五品女官发髻上少了一枚不起眼的珠钗。
一舞跳完，方才与祝长安擦肩而过的粉衣女子也悄无声息回到殿中，经过英王身后，与祝长安遥遥对望。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宫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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