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养》酆都鬼灯

3、下篇

　　这群“人”身高约2.5米，四肢比地球人类长了两倍，也纤细了许多；身体呈椭圆形，胸腔前突。他们全身皮肤漆黑，上面长满了类似鳞片的黑色褶皱。
　　头部像个圆圆的皮球，白色的头发稀疏且细短；眼睛占面部三分之一大小，有第三眼睑，瞳孔可以像猫一样感光变化，睫毛也十分浓密；鼻子像刀片一样细长、窄、直；牙齿尖利，嘴巴像一条巨龙，仿佛可以把一切都吸入其中；耳廓硕大耳垂肥厚，感觉随时可以扇起一阵轻风。
　　调查员腹诽：“他们比地球人难看多了。”
　　执行官迅速根据经验判断：“你们是人类移民火星的后代？”
　　尼西：“确切地说，是火星人。”

　　执行官小心翼翼，生怕伤害到眼前脆弱的火星人：“看得出来，你们的生存条件，嗯，并不好。如果你们想要了解宇宙中的其他文明，或者非科技方面的知识，我们很愿意帮忙。但我们不能直接改变火星的环境，这关系到生物演化进程。要知道星际联盟规定不能干预……”
　　尼西打断了执行官的话语，他扯起嘴角，露出尖牙：“我们不需要改变火星。回到地球，不好吗？”
　　执行官皱起身体边缘肌肉，触须向外伸了伸，又放下了。
　　调查员忍不住插嘴：“你们和地球人类已经不是同一个物种了。你们离开得太久，恐怕已经形成生殖隔离了。况且，地球上的每一块土地都有主人。这种行为无异于入侵。”
　　尼西：“拿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怎么能叫入侵呢。2600地球年之前，他们说环境在恶化，这样下去大家都会死，于是火星移民计划开启。第一批选中的人其实是被地球人类抛弃的人，那就是个死亡名单。因为大家心知肚明，这是一次有去无回的单向旅程，我们的祖先就是用来送死的。他们没料到，我们的祖先用生命换回了火星基地的建设与稳定。他们在火星恶劣条件下生存下来，繁衍后代，不断进化，于是才有了充满冒险精神的优秀后代。”
　　尼西说到激动处，挥舞着纤细的手臂，难以抑制的情绪像一团火焰在燃烧：“反观留在地球上的这群人，占着有利条件，不思进取。两千多年过去了，他们一点都没有变。况且，地球本就是我们祖先的，这是我们的应许之地，现在拿回来有何不可！”
　　或许读懂了调查员茫然的情绪，或许是火星的环境让他们的心理更容易走向极端、不顾一切，尼西轻蔑地笑了：“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你们无权干预，不是吗！”
　　在火星人看来，这就像尼安德特人与智人的交锋，地球争夺战的又一次轮回罢了。

　　尼西关闭通讯口，告诫下属研究员，看好外星人，转身走了出去。
　　星织者面面相觑，光感受器闪烁光芒，思维中心里一片嘈杂声。
　　执行官命令大家安静，他们的环境适应服，可以通过光学和电磁波的调整提供隐身和防御措施，却没有武器装备。为今之计，首先要想方设法逃出实验室，只要回到星舰上，他们即可掌握主动权。其次是通过谈判策略来解决问题，必要时通过战争来决一胜负。
　　于是星织者开始寻找能量牢笼强度不均匀的死角，希望通过能量输出，与牢笼的能量场产生共振，引发能量场的局部不稳定。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操作，一旦控制不好，整个能量场可能会坍塌，将他们永远封锁在一个未知的次元空间里。

　　几经尝试，星织者终于找到了能量场的一个微弱节点。他们利用环境适应服的能量合成器操纵微观的能量波。
　　随着他们的操作，能量牢笼开始出现轻微颤动。他们感到周围的能量柱像液体一样流动，机会来了。通过精确的量子操控，这一效应逐渐被放大，使得能量柱的一部分开始像砂糖在热水中溶解一样，逐渐消散。
　　最终，在一个不稳定的能量窗口中，开辟出一条微小的通道，集中力量，一根能量柱瞬间消失。得益于身体的扁平态，星织者开启隐形防护，像一道光束一样穿过缝隙，消失在了空中。

　　这一切在对面的研究员看来，只是这群外星人像一堵墙一样呆立不动，也不交流，突然间能量牢笼闪烁两下，他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当研究员反应过来重启牢笼之时，星织者早已不见了踪影。研究员心中警铃大作，启动按钮，周围的警报声此起彼伏。
　　尼西气急败坏地冲进研究室，表情犹如发怒的狮子，眼神充满怒火，尖利的牙齿吱吱作响；他的胸脯急速起伏，喘着粗气，浑身纤细的肌肉紧绷着，仿佛准备随时发动攻击。
　　屏幕对面，手持颜料喷洒器的火星人鱼贯而入，他们分散开来，向每一个角落喷洒颜料，企图利用同样的手法再次找到星织者。然而星织者早已漂浮到房间的顶部，并从空气中提取水分不断清理防护服。在漫天的颜料雨中，零星的颜料点被冲刷掉，丝毫没有引起注意。
　　半个小时后，实验室近八米的空间被颜料染成一片血红，唯有房顶逃过一劫。整间实验室像是经历过一场惨无人道的大战，散发着浓浓的哀意。
　　尼西低垂下头，挥挥手，瘫坐在实验桌前。火星人带着颜料喷洒器组成人墙挤出实验室大门，殊不知星织者早已趁机从大门顶部漂浮出去。尼西放大缩小能量柱，空无一物的能量牢笼，随之变化。
　　不得不接受外星人已经逃出去的事实后，尼西迅速重新振作，下令加强外星星舰周围守卫，他们一定会去那里。

　　话说星织者逃出实验室，顺着走廊找到出口，终于又站在城市街道上。重见天日，恍如隔世。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仅有区区一级文明、相对宇宙文明来说犹如草履虫般存在的火星人是如此危险。
　　执行官尝试定位指挥舰，发现城市透明穹顶就是超大能量屏蔽场，不能对外进行信息传输，对内传输距离也十分有限。于是星织者分为两队，一队由执行官率领在城市中寻找星舰踪迹；另一队由调查员带领寻找穹顶薄弱之处，伺机突破。
　　通常来说，能量场底部和最顶部是最薄弱的部分。他们飞往穹顶顶部，在这里环境适应服也最容易吸收光能进行能量转换。经过仔细探测之后，果然找到一处薄弱点。调查员做好标记，并在思维中心向执行官作出详细汇报。

　　此时，执行官一边发出定位信号，一边躲避城市里到处搜索的火星人。
　　他们发现一处守卫森严的建筑。不同于刚刚关押他们的实验室，这里的火星人旁若无人地露出本来面目，穿着普通的实验服在大楼内穿行。
　　星织者透过窗户发现，大楼内部是中空的天井。他们飘浮到建筑顶部，打算从那里进入，却赫然发现，哪有什么天井，那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天坑。坑底，机器正在不断向下挖掘，轰鸣声如同恶魔的低语，令人颤抖；无尽的深渊里发出稀疏的光芒，吞噬着一切胆敢靠近的生命。

　　星织者尚未靠近探查，却发现环境适应服发出红色警报，这栋大楼内充满辐射。
　　赶来会合的调查员隐隐听到，大楼深处传来异样的嘶吼与痛苦的呻吟。
　　不等星织者靠近，大楼由内向外传来一阵嘈杂地脚步声，伴随着“抓住他”的低沉喊叫。一个衣衫褴褛，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皮肤的人形生物跑了出来，他低声吼叫着，狂奔出大楼，在见到太阳的那一刻，脚下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发狂似地奋力吼叫，干涩的喉咙禁不起摩擦，咳嗽声如同裂帛穿透空气，响彻在街道中。忽然间，他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一动不动，喉结滚动两下，鲜血喷涌而出，倒在了地上。
　　火星人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地观察着。为首的人冷冷地挥挥手，两个火星人将人抬了回去。
　　火星人交头接耳地讨论着。
　　“又失败了吗？”
　　“可说呢，比上次死得还快。”
　　“再这么下去实验体都不够了。”
　　“哎，也不知道首席后不后悔给人类集体绝育。”
　　“话说，你们的洞打到哪了？工程需要做多久？”
　　“不知道，先圈起来再说。”
　　“别聊了，再拖一个实验体上来。”

　　听到此，星织者似乎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地球人类被迫走上末路。事到如今，星织者既不能消灭火星人，也不能插手地球人的演化进程。
　　一切，交由地球自行判断吧。
　　星织者前往穹顶做好标记的薄弱处，梅开二度。城市能量穹顶在反向波的攻击下退散，像瞬间炸开的肥皂泡，城市警报立刻拉响。
　　尼西冲出大楼，瞬间意识到星织者刚刚才逃离城市，而且，他们会飞。他带领研究员跳上光能飞车往星舰所在地飞驰。与他们同时出发的还有实施人工降雨的机器人，只不过这次装备的是红色染料。
　　荷枪实弹的队伍在星舰外严阵以待。
　　从天而降的颜料像鲜血染红星舰，红色涓流顺着大地流淌，覆盖地上的一切，地球血迹斑斑。
　　尼西跳下飞车，脚下溅起一朵朵恐怖的“红花”。
　　卫队长在血色大雨中嘶吼着汇报情况。尼西满意地叉起腰，等待星织者自投罗网。

　　隐藏在树林中的星织者，向地球复述一切。
　　看到眼前陌生的物种，地球瞠目结舌。为什么打个哈欠的工夫，一切都变了。
　　调查员无奈地告诉地球，2600地球年，对星球生命来说，确实是转瞬即逝，年轻的星球往往会忽略这一点，而眼前的物种，早已不是地球喜欢的可爱小生命了。
　　此时，地球轨道上的星织者，已经接收到执行官的信息，严阵以待。

　　星织者显出身形，飘向星舰。
　　星舰周围的卫队远远地看到这一幕，精神高度集中，只待一声令下，便立刻扑上去。
　　尼西正要说话，执行者伸出触须将他卷起来，与他平视。
　　面对压倒性的力量将他拖向空中，尼西打个寒噤，强装镇定：“你的行为符合星际联盟规定吗？”
　　执行官：“火星人，根据星际救援联盟的规定，我们不能干预地球人类和火星人的演化进程，但我们可以代替他们表达愤怒。”
　　地球轨道上的星舰接到思维中心的命令，发射一枚小小的分解弹，火星人费尽心机建设的城市建筑顷刻间化为乌有。
　　原本在建筑中忙碌的火星人只觉眼前强光一闪，霎时间跌落地面，落入茫茫旷野。他们望着突然消失的建筑与物品，丝毫不明白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此时的卫队已经吓得不敢动弹。星织者丢下尼西，穿过火星人，驾驶星舰，毫无阻碍地离开了。

　　执行官：“地球，很抱歉。”
　　地球发出一声叹息。
　　正待星织者准备星际跳跃时，观测员看到地球上地壳正在剧烈运动，炙热的岩浆从地心迸发出来。空气中弥漫着大量的二氧化碳、硫化物等，地球生物在痛苦中挣扎。
　　堪堪升空的火星星舰中，研究员正在等待首席科学家的下一步指示。
　　尼西无所谓地耸肩：“做个伊丽莎白圈，把球养起来。不要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