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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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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年零两个月,她就三十岁了。三十岁,对于一个享受惯大好青春时光的女人而言,就是一个触目惊心的惊叹号,这惊叹号的脚步越来越近,让人心里越来越惶惶不安。
虽说成熟的女人更有女人味,更解风情,但如今站在这将近三十岁的关口,她却害怕了。一想到自己工作多年却仍在原地踏步,事业上丝毫没有向上的势头,她就更加痛恨三十以及所有大于三十的数字。可是她的丈夫呢,也只是一名普通的职员,对于她曾经憧憬过的那种高品质小资生活,根本就是无能为力。
她的婚姻生活才进行到第三年,但她却感觉像是已经经历了五年甚至十年的样子,因为实在是太平淡了。严格意义上来说,她是爱她的丈夫的,因为一想到如果有那么一天他先于她离开这个世界,她就会无可抑制地落下泪来,她不想让他先于自己离开,她想要他的陪伴。仍旧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又好像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全心全意爱他,因为她总是向往着他以外的世界。
比如不久之前,她发现自己对一位因工作认识的男人很欣赏,甚至可以说是崇拜。这男人叫王志恒,四十岁出头,他们是一起出差时认识的。当时W市要组织几个相关部门的分管负责人、工作人员和几家媒体的记者,到S市去考察学习当地先进的道路车辆违停智能化管理项目。那天一早,一行六七人直接在机场集合,因为之前都不怎么认识,只是互相简单“何部长”、“李主任”之类的喊了一下,然后就准备出发了。
到达S市机场后,大伙儿忙着去取行李。她背着一只鼓鼓囊囊的双肩书包,也赶到行李提取处,等待并仔细辨识着自己的行李箱出仓。转盘转了好几圈,终于发现了自己那只中号咖啡色箱子。拿到箱子后,总算暂时松了一口气,这时才发觉身上不知何时出了一身汗,身上的杏色纯棉休闲衬衫紧贴身体的部分,也有些发粘的感觉。
就在此时,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小姑娘,把箱子放我这推车上。”她回头一看,原来是此行人中的一个,只见他一边招呼她把行李放在他的推车上,一边还向其他几位成员招揽着他们的行李。因为平时自己独立惯了,再加上她自从工作后,发现身边鲜有愿意主动帮别人忙的人,别说是帮别人了,自己的事都恨不得推给别人,又一想,出发前大家寒暄打招呼时,似乎有人喊他一声什么总之类的,在向那男人报以微笑以示感谢,并将自己的箱子放到他的手推车上后,她在不经意间额外多看了那男人几眼。出了机场大厅,S市交管部门派来的接客大巴车已经候在那里了。大家各自拿着自己的行李上车时,她才注意到,帮大家推行李的那个男人其实自己并没有太多行李,他只有一只双肩包。
上车后,S市交管部门的政工科潘科长和下属小刘先对一行人表示了欢迎,并给每人递上一甁矿泉水,递水时,带队的W市市委宣传部何副部长向潘科长和小刘一一介绍了这一行人。她终于知道,原来那个帮大家推行李的男人是W市一家大型物联网企业的总经理。他叫王志恒。抓紧何副部长介绍的那几十秒时间,她隔着几排座位,从后面认真看了下这男人的微微向后侧了一侧的半脸和他的发型、上衣。他的头发黑黑的、长度适中、干净利落,戴着一副半框黑边眼镜,因为是短时间地向后侧了侧脸,她没看出他是双眼皮还是单眼皮,他的脸色是那种标准的黄种人肤色,但又泛着健康的白色,上身穿了一件米色格纹休闲衬衫,领口处一颗扣子是打开的,整体给人的感觉很儒雅,但又不失男人的阳刚之气。
儒雅。是的,她一直都欣赏甚至可以说是爱慕那种看上去风度翩翩的儒雅男。儒雅男简直就是她的一个美丽的梦,一个高高浮于她现实婚姻生活之上的梦。每天除了工作以及其他日常琐事之外,她就住在那样一个梦里。她有时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她丈夫说:“我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一个浪漫主义者,我也很想尝试那种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这时,她的丈夫只简单用一句时下网络流行用语“呵呵哒”回应下她,以示对于她的所思所想是多么不以为然,而她也无意继续阐释她的那个美丽的梦,于是这一话题就此终结。
接客大巴车奔驰在S市的快速内环道路上,从机场到S市市区要约五十分钟的车程。因为大伙为了赶早班飞机,都是凌晨四五点就起床了,飞机上的两个小时本来可以全睡过去的,但由于赶大早大部分人都没来得及吃早餐,何副部长让随身的工作人员小赵从机舱里的售货车上,买了些泡面、火腿肠之类的食品给大家吃。还有一两个媒体的记者因为是第一次随市委宣传部领导赴异地采访,感觉采写任务重要且艰巨,颇感压力,因此赶紧趁着飞行时间向身旁的相关部门的人请教这次学习考察和采访报道的重点,并对目前交通管理中存在的一些难点问题进行了探讨,以期能对接下来的采访有所帮助。还有几个人借机和邻座的同行聊了起来,以增加彼此的熟悉程度,毕竟接下来的一周时间大家是要一起共度的。说起来,这种关系的确有点奇妙,八九个人聚集到一起共度一周时间,吃喝、坐车都在一起,可大家并不是亲人,在这之前也基本不认识,除了少数几个领导级别的人物多少知道彼此这么几个名字的存在外。后来,王志恒告诉她,这就是缘分。
吃吃东西、聊聊天,不知不觉两小时的飞行就结束了,大部分人没能在飞机上好好睡一觉。下了飞机、上了大巴车后,和潘科长他们简单寒暄后,车子没开出去多久,大部分人就靠着椅背脑袋东倒西歪地睡着了,车厢里一下子静极了。她也睡过去了,但她一向睡眠较轻,睡了不知多久后,她朦胧中听到前排有两个人在说话,说的内容不是初次见面简单的对话,而是在谈论历史,说到尽兴时,两人还哈哈大笑。她很好奇是哪位同行这么知识渊博,便睁开眼睛伸起脖子往前面望望,只见一头黑色利落的头发正随着主人兴致勃勃的高谈阔论而一上一下地颠着,那个打开的衬衫领口也不时微微动一动。是的,是那个帮大伙推行李的男人,他正隔着过道和坐在副驾驶后第一排位置上的潘科长聊有兴致地攀谈。
在那样一个封闭却又安静的环境里,正在畅谈历史的那个男人成了车厢里的焦点。坐在后排的她,不时能看到前面座位里的人也不时地伸长脖子、探出脑袋向那焦点看看,似乎大家都对车厢里有这样一位博学多才的人感到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