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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家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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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时节,成双的鸟儿喧躁地鸣叫着,柳絮时不时从窗户飘进屋里,落在桌案上。
“可别坏了我新调的口脂。”孟辞柯轻轻拂去柳絮,温柔浅笑,宛若画中仙。
她将桌案上的瓶瓶罐罐收进一旁的竹篮里,提着篮子朝屋外款步走去。
院子里,荆钗布裙的中年女人正忙着收拾柴火。
“又去给王大婶的胭脂铺子送口脂啦?”看见女儿挎着竹篮走过来,女人笑着喊了句。
孟辞柯乖巧地点了点头,“母亲,过会儿扶月会来找我,您让她在我屋里待会儿,记得给她煮完桂圆莲子羹。”
昨日约定好的,俩金兰要好好彻夜长谈一番,可谁能料想自己做的口脂竟如此受欢迎,还不足两日,寄售在王婶铺子里的口脂就卖完了,幸亏她手头还有新制的,得赶快送去才行。
王婶的胭脂铺子离家有些远,但走快些,赶在太阳下山前肯定能回来。
这样想着走出村口,孟辞柯看见周二哥正牵着牛从田里走过来。
“周二哥!”孟辞柯朝他挥了挥手,明眸善睐。
周二哥一见是辞柯妹子,激动得立马加了步子,一边走一边用白布巾擦擦头上的汗,涨红的糙脸兴奋地咧着嘴笑,“辞柯妹子,你要去哪儿?等等我!我骑马带你去!”
孟辞柯看他那副劳累样子,定是干了半天农活,自己怎好再劳烦人家让人受累呢。
“不用了周二哥,你回去歇着吧,我这有水,快喝两口吧。”
周二哥接过孟辞柯递过来的水囊,“咕嘟咕嘟”急忙喝了几口,那水沿着嘴角流到衣衫上也顾不得擦了。
“辞柯妹子还是这么贴心,还生的花容月貌,真不知道以后是哪个小子有福气把你娶进门哪!不知如今有没有心上人啊?”
闻言,孟辞柯脸颊浮现出两朵红晕,轻摇了摇头,嗔怪道:“周二哥快别打趣辞柯了,辞柯年纪还小,尚未考虑男女之事。”
周二哥脸色稍稍不自然,很快又恢复如常,笑言道:“我也还未娶妻。”
见周二哥的手就快要揽上自己的腰,孟辞柯下意识闪躲,低头匆匆说道:“辞柯还有事,先走了。”
孟辞柯原本的好心情荡然无存,走远了些还是能听见背后男人的怒骂声。
男人,都是如此这般吗?
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了,但她以为周二哥和那些村里的浪荡子是不一样的,果然还是她太天真了。
门庭若市的王婶胭脂铺,孟辞柯好不容易才挤进那个小铺面里,耳边传来尖利的女声。
“王婶啊,我说这口脂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买啊?我妹妹明日就要成亲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你这口脂了!”
看来王婶没有诓骗自己,这口脂当真是卖的火热。
正忙得晕头转向的王婶无奈地应付着,看见孟辞柯的脸眼睛登时放光,仿佛是看到了救星。
“辞柯姑娘啊,你总算是来了,你要再不来呀你王婶可要被这帮姑娘们逼疯了!”
孟辞柯将竹篮交给王婶,笑道,“这么多人,辞柯带来的口脂怕是不够。”
“无妨,无妨。你回去再多做些。”王婶摆摆手。
孟辞柯有些无奈,自己一个人可只有一双手,何况制作口脂的工序十分繁复,哪有说的那么容易啊。
“辞柯也只能尽力而为。那,若是没什么事那辞柯就先回家了。”
见孟辞柯要走,王婶连忙拦住,语气讨好,“辞柯姑娘啊,今日小桃回家照顾病了的老爹,其他丫头也告假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的,你留下了帮衬我一会儿吧!”
这可让孟辞柯犯了难,扶月还在家里等自己呢。
王婶又开口道:“辞柯姑娘啊,用不了多久的,一会儿就好,知道你善良,你就帮帮王婶吧!”
“好吧,不过在日落之前辞柯必须要回去了,不然走到半路天黑了可不好。”
听到孟辞柯应允了,王婶大喜,连连点头,“晓得的,晓得的,你回去的时候带些胭脂水粉走别跟婶子客气哈!”
孟辞柯本想说不用了,因为她向来很少涂脂抹粉,最多就是抹一些自己制作的口脂。但想到可以送给母亲和扶月便欣然应下了。
“那便多谢王婶了。“
铺子里姑娘一看翘首期盼了好几日的口脂终于到了,一个个像饿狼扑食般扑上去,你推推我,我推推你,这架势让孟辞柯看的多少有些怵的慌。
一位姑娘抢到了口脂,便欢欢喜喜地对孟辞柯问道:“这位姑娘,不知你的口脂是用何物制成?我闻起来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抹在口上也全然没有厚重之感。”
孟辞柯浅笑嫣然,答道:“我的口脂乃是用鲜花制成,花都是自己亲自种的,利用特殊的工艺将一朵朵鲜花制成这口脂,自然用起来与众不同。”
说到这里,孟辞柯心底有些得意,这法子儿是她独有的,试了几次做便成功了。
“可惜就是产量太低了,辞柯,我看不如这样吧,你把这制作口脂的方子给我,我让手底下的人一起制作。”
王婶的提议让孟辞柯有些为难,“王婶,这恐怕不妥。并非是辞柯小气,而是这口脂并无特定的方子。”
“哦?这是何意?”
孟辞柯面露难色,开口道:“王婶有所不知,辞柯每次制作这口脂都是随性而为,凭着自个儿的感觉来制作,所以……”
“原是这样,那我也不好强人所难呐,只是不知辞柯姑娘有没有兴趣来我这铺子做工?”
“王婶的胭脂铺子工具齐全,若是能来这对辞柯来说自然是件好事,只是,若我白日来此做工,留母亲一人在家,真真是放心不下。”说到这里,孟辞柯如清水一样的眸子里流露出淡淡的忧伤。
“父亲已经离家多年,我与母亲二人相依为命,何况母亲身子不太好,我希望能多陪陪她。”
“唉,我说你这孩子也真是命苦,也不知道你爹这么多年干什么去了,竟将你们母女二人抛弃在此,你就当你爹这个挨千刀的已经死了吧!”
王婶越说越气愤,重重拍了几下桌案。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孟辞柯苦笑道,“但不管这命运如何,辞柯,都不会向它妥协的。”
太阳渐渐快下山了,林间小道在余晖中显得分外柔和,宛若披上了一层金纱,一位身形柔美纤细的姑娘提着竹篮在这林间穿梭着。
林道上,罕见的出现了车辙的痕迹,这让孟辞柯很是意外,“这林道鲜少有人,怎会出现马车的痕迹?”
她不禁加快了脚步,心中暗暗有些不安,但说不清这不安究竟为何。
穿过廊桥,拐进几条小路,总算是快到自家院子了。
眼看离家越来越近,孟辞柯压在心头的莫名不安也随之消散,她只觉得还是自己想太多了,那林道上的车辙许是她眼花看错了罢。
推开院门,看着一切如常。
鸟儿栖息在树上欢快地叫着,似乎在欢迎孟辞柯回家。
“娘。”孟辞柯见院里没人,喊了声。
许是做饭去了吧,孟辞柯心想,伸手推开了屋门。
屋内很安静,什么声音也没有。
孟辞柯狐疑地再次喊了声娘,没有应答后又试探地问了句,“扶月?你在吗?”
还是没有应答。
不会是出事了吧,孟辞柯将竹篮子往地上一扔开始四处寻找母亲和扶月的下落。
膳房没有,
茅厕没有,
母亲的屋里也没有。
那就只剩下一个地方了。
“我的屋里,是了!去我的屋里看看。”
走近闺房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孟辞柯不寒而栗。
她猛地冲进屋里,眼前的景象生生让她睁圆了眼睛,窒息地捂住嘴巴,眼泪夺眶而出。
地上,躺着两个人。
两个她最亲近之人。
一个,是和她相依为命多年的母亲;一个,是她唯一的闺中密友扶月。
俩人的心口处都插着一把外观奇特的飞刀,上面那雕刻的流云花纹十分惹眼。
孟辞柯此时已是跌坐在地,几近绝望,任凭眼泪不住地溢出眼眶,好似一朵被暴雨淋打过的茉莉花。
娘和扶月都已没了气息,是谁对她们下此毒手?孟辞柯清楚这二人的性子,向来与人为善,温和敦厚,又哪里会招惹上什么仇家呢?
况且看这飞刀与众不同的模样,这凶手定不是一般的普通百姓,至少不会是村子里的人。
自觉再悲伤下去也是毫无意义,孟辞柯艰难地撑着站起来,心口却一阵绞痛,再次跌坐在地。
一双冰冷如霜的玉手抚上母亲和扶月的脸,孟辞柯只觉得眼睛越来越模糊,许是那泪又止不住地流出来了。
她用衣袖擦了擦眼泪,以往她是断然不会这样的,她爱干净定是要拿张帕子来,可如今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擦完泪,视线愈发清晰,孟辞柯握住插在母亲心口上的飞刀,神情沉痛地一拔,有殷红的鲜血溅到她苍白的脸上。
“拔出来了……”孟辞柯神情有些恍惚,无神地用同样的动作拔出插在扶月心口上的飞刀。
细看之下,这两把刀上的花纹是一样,说明凶手只有一个,孟辞柯这样想着。
与此同时—
百里之外,深郊的一凉亭内,戴着斗篷的男子正执棋独自对弈。
一身黑衣、蒙着面巾的暗卫上前,恭敬行礼,“禀告大人,那对母女已经被解决了。”
执棋男子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声音异常温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