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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分寸之间 ...

  •   凌廷泽得到回应,手心一下子出了层汗,忙握紧了荣谦予那只没带手套的手,假装自然地结巴道:“她她她,缪诗她和你是老乡诶!她比我早一年来这里,现在是人才引进进来的副主任。临床照样也很优秀!”
      “对了听说每周都去心理咨询状态好多了。”凌廷泽语速飞快,用手背蹭了蹭和荣谦予握着的手。
      荣谦予憋笑,点点头顺着问:“嗯,就是她刚说的那位?”
      “对啊是她,我在医院食堂见过几次呢。”凌廷泽眯了眯眼,像想起什么好笑的事,嘴角一勾,“听说还因为长得太帅,被心理咨询师的女朋友追过一阵子。”
      说这将两人交握的手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啊?”荣谦予捏了他的手指一下,眼神扫过去提醒他不要过分,有些不确定地问他“那夏夏一个小姑娘去找他,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啦。”凌廷泽得寸进尺的挠了挠荣谦予的手掌心,大大咧咧地说,“她爱人也是女性,一起开心理咨询室,是合伙人。对孩子特别好,放心。”
      “哦。”荣谦予甩开他的手,眼里确是含着笑的。

      一阵风从竹林深处掀起来,竹叶被猛地推开,发出一片哗啦的声响。原本零碎的月光晃了一下,忽明忽暗地落在脚下。
      荣谦予下意识放慢了脚步,刚要开口提醒,脚下却一滑,身体不受控地向前倾了一下。
      凌廷泽反应快,条件反射般地把人捞住。
      力道来得太急,他自己也没站稳,身体顺势前倾,脸侧几乎贴上荣谦予围巾的边缘,呼吸擦着他的脸颊掠过去。
      两个人同时僵住。
      太近了。
      凌廷泽喉结动了一下,咽了口口水。
      “你说,”他语气轻松地贴在荣谦予身边,又牵起手问,“到底是你喝醉了,还是我喝醉了?”
      荣谦予耳根微微一热,用另一只手推了他一下:“先站好。”
      凌廷泽下意识抬手摸了下嘴角,动作一顿,随即像是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讪讪地把手放下。
      他自觉有些好笑,又有点说不上来的心虚。

      *
      从住院部后侧的员工电梯出来,又是一天清晨,医院后街最安静的时刻。快餐店、红木店、鲜花水果店挤在一条窄路上,灯光杂乱,油烟和潮气混在一起。
      凌廷泽顺着路往里走,拐过巷口,脚下是没干的水渍。鱼店的门敞着,白炽灯亮得刺眼,水池里几尾鱼静静游着。
      一个背着书包的小男孩蹲在路牙子上,正低头把案板上剩下的鱼杂碎一点点丢给脚边的流浪猫。猫瘦得厉害,却并不怕人,贴着他的裤脚绕来绕去。
      男孩喂得很认真,沾了一手腥味也不嫌脏,被他的脚步声打扰到,抬头看了一眼又很快低下去。

      “啊,是凌大夫啊。”老板在店内抬头看见他,熟络地问候道“这是,刚下夜班?”
      凌廷泽掀开挡风的塑料帘子,点点头。
      “前阵子多亏了您。”老板手上动作没停,擦了下案板,“我妈那回心慌,半夜折腾得厉害,还跟我媳妇吵了一通,给你们添麻烦了,添麻烦了。”
      “没事。”凌廷泽挑了个干净的桌子坐下来,“老人当时情绪急,房性早搏也容易被吓着。”
      老板清完桌子,湿漉漉的手抹了两下衣服。以为他又来打包鱼汤,憨笑道:“你今天可来的不凑巧,我这汤还没熬好呢。”
      “嗯,想求您件事儿。”凌廷泽示意老板坐他旁边的位置上,“我家里人也住院,吃不下东西。”
      “诶呦,也是心窝窝上的毛病?”老板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衣服上脏。搬了张小板凳坐在旁边问。
      “唉,是啊。”凌廷泽搓了搓手,“这两天什么也吃不进去,营养跟不上,我们也着急嘛。
      您这儿鱼汤不重,我想着要不按病号的路子给她做点?能喝两口就行。”

      “凌医生都开口了,哪有不行的理。”老板朝门口扬声招呼道,“儿子!再清理条鱼过来。”
      男孩闻言洗了手,利落地又捞出来一条鱼,手腕一翻,鱼被按在门口的案板上。
      他刮鳞的动作很熟,顺着鱼身一下接一下,鳞片飞溅到水槽里,很快被冲走。去腮、剖腹,刀尖贴着腹线滑开,鱼内脏被完整挑出来。
      “好刀法!”凌廷泽夸赞道,“你儿子这手法,继承家业指日可待啊!”“唉,难喽,”老板摇摇头,眉间的皱纹深了些,“我媳妇儿就指望着他好好念书,要光宗耀……”
      “上学了!干什么呢?”
      老板话没说完,一辆电瓶车从巷子另一侧蹿过来,在鱼店门口急刹住。
      车还没停稳,一个穿着棉睡衣的中年女人已经抬高了嗓门,冲着男孩喊:“那老头不会自己切鱼啊?!”
      棉鞋用力一撑刹车,女人不满地冲屋里喊:“一天天地尽让人操心,书不好好念,杀鱼能杀出什么出息?”
      男孩的手顿在案板上没出声,只是把刀放下,低头洗了把手,背着书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是你媳妇吧?没在店里见过啊。”凌廷泽跟着老板走到门口,问。
      老板接手将鱼剁碎,陪笑道:“害,女人家家的哪里懂手艺。这熬出来还要一会儿,您要是忙,我下午帮你送过去。”

      *
      荣谦予夜里咳醒了几次,好容易熬到天亮翻身起床,又被一阵闷痛钉在了床上。
      他不得不摸着枕头靠回去,手搭在胸口等待轻微的喘鸣平息。
      闹钟又响了一次,他拖着疲惫地身体洗漱吃药上班,安慰自己或许只是春天早上磨人的反应,中午就好了。
      关上门才想起钥匙被自己落在桌子上了,一同被遗忘的还有凌廷泽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带的口罩和一定要吃的早饭。
      不知道是不是缺氧带来的烦躁,荣谦予摸到了口袋里的急救药,干脆没给说不定还在值夜班的凌廷泽打电话,径直下了楼。
      春天的风一吹过来,空气里全是细碎的花粉。
      刚走出小区,他就忍不住放慢了脚步。吸进去的气不算冷,却带着点刺,胸腔下意识收紧了一瞬。他低头清了下嗓子,没咳出什么,只觉得那点不适沿着气道黏着不走。
      花坛边新开的树一排排掠过去,风一阵紧过一阵。他几次想深吸一口气,却发现越用力,胸口越闷,只好改成浅浅地呼吸,尽量不引起那点反应。

      刚到办公室,桌上放着几张检讨书。纸张压得很平,字迹却参差不齐,显然是匆忙写的。
      他昨天把那几个传夏夏谣言的学生单独叫出来说了一通,大多数学生要面子,怕被叫家长,认错态度十分良好。
      桌子的挡板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
      “荣老师。”
      荣谦予抬头,看见赵振站在门口,手里夹着一叠文件,外套还没脱,像是路过这层楼,顺便停了一脚。神色一如既往地平静,甚至带着点惯常的客气。
      “打扰你两分钟。”
      赵振没等回应就往里走了一步,先开口说道:“路过文印室,顺手把期中卷的确认稿给你带过来了。
      印刷那边催得紧,你再扫一眼,没问题我就让他们走流程了。”

      他的目光在桌上的检讨书上停了一瞬,又很快移开。
      “那几个学生的事,我也听说了。”他把卷子放在桌角,压住几张检讨,“你处理得挺克制的。”
      “不过现在这个阶段,事情还是别太集中到个人身上。”他语气依旧平缓,“你先把卷子这边确认好,其他的,我来协调。”
      荣谦予没接话,只是把手里的笔放下。
      “学生这会儿压力大,”赵振语气依旧温和,“有点情绪,总得找个出口。个别心浮气躁的,点到为止,提醒几句,也就过去了。
      你愿意出面管是好事,我心里也明白。”
      赵振笑了笑,语调不疾不徐:“不过眼下这个阶段,还是得把重心放在教学上,放在成绩上。
      还有两个多月就考试了。学生情绪浮,家长也敏感,风声一旦起来,容易被放大。”
      “明白了。我后面会注意分寸的。”荣谦予收下样卷,点点头,“谢谢赵主任。”

      赵振离开后,荣谦予喝了口保温杯里的水,看了眼贴在电脑上的待办便签,还是先将整套卷子从头到尾做了一遍。
      低头久了,额角一阵阵发胀。他停笔缓了两秒,指腹在太阳穴上按着,力道不自觉重了些。
      大考前的最后一场月考多半是鼓舞士气用的,这次期中考试便显得格外重要。办公室里不缺出过大考题目的老教师,这次却把出题交给他。
      下课铃突然响起,荣谦予没反应过来,红笔猛地一颤,将薄薄的试卷“嘶啦”一声划出一道裂痕。

      “荣老师,我想问一下……关于我口语比赛的事。”夏夏敲开了办公室的门,眼睛带着些不可置信,“已经过了复赛通知的时间,请问我的复赛结果是还没有出来吗?”
      荣谦予看到戴着些勉强笑容的女孩:“啊,是这样的。”
      “你是我们校级当之无愧的第一名。”他停顿了一下,模仿赵振刚才的语气说,“但是校方考虑到你还要准备大考,和你父母沟通之后,决定把这次机会留给低年级的同学。”
      夏夏站在原地没动,嘴角原本挂着的那点笑意慢慢收了回去。
      她点了点头,又点了一下,像是下意识地在回应什么。
      好一会儿,才低声说:“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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