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改》长野风过

4、暴露

　　沈绪风不喜欢宴会的氛围，吃饱喝足后就跟闻念请示离开。

　　闻念哪敢拒绝啊，自己的身家性命保不齐都在他身上了，巴不得当祖宗供起来。

　　“皇上大病初愈，要少饮酒，早些休息才是。”沈绪风离开前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让闻念有点受宠若惊。

　　上官喜看着自己手里举在皇帝嘴边的酒杯气的牙痒痒，只能悻悻地放下。

　　“诶，这几日怎么没见南宫大人？”李典忽然发现那个经常跟在皇帝身后的高大身影不见了。

　　闻念都快忘记这个人了，自打把人扔在菁华观后心情舒畅了不少。

　　“朕命他主持菁华观重建，他便在观里住下了。”

　　闻言李典有些奇异地看了她一眼，打趣道：“皇上竟然舍得把南宫大人放出去。”

　　闻念笑笑，转移了话题：“贵妃不是说给朕准备了惊喜吗？”

　　上官喜一听大喜，晚上憋了一肚子气，终于来到自己的主场了。立后在即，可她却迟迟不得宠，父亲甚至打算把家中庶出的妹妹也送进来。

　　一旦妹妹得宠，她和母亲在家中可就一辈子抬不起头了。

　　“请大家移步忘川台。”上官喜吩咐自己的丫鬟提前去准备好，然后带着众人浩浩汤汤往忘川台走去。、

　　只是刚走到一半，就有人发现天空上方飘着好几个发光的白色物体。

　　是孔明灯。

　　“好像是从忘川台那边飘来的。贵妃娘娘，这就是你给皇上准备的惊喜吗？真是有心了。”李典想拍尚书家的马屁，没想到拍到了牛身上。

　　“……不是我。”上官喜的声音细弱蚊蝇。

　　她有些局促地看向自己的尚书父亲，男人站在队伍的末尾向她摇了摇头。

　　对方这招实在是高，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能是谁呢？

　　只有沈绪风一个人提前离席，大家都以为她已经回殿里休息，未曾想是来这里耍阴招博盛宠。

　　“陛下，臣妾为陛下准备的是烟火表演，”上官喜不死心，固执地想要展现自己精心准备了数月的表演：“漂亮极了。”

　　“贵妃有心了。”闻念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只是这烟火和孔明灯一起放，恐怕会有诸多隐患。朕还是改日再看吧。”

　　说罢转身就去了昭华宫。

　　按照沈绪风的性子，他才不会准备什么孔明灯祈福。刚刚在忘川台边上有个丫鬟冲着她行礼，这人她在昭华宫见过，是沈绪风的人。

　　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了这尊大佛。

　　昭华宫依旧是静悄悄的，闻念进去后看不到一个宫人。

　　“你来了。”忽然出现的声音把闻念吓了一跳，转身看到了靠在门边石柱上的男人。

　　“你的脸色……”沈绪风的脸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惨白，眼角微红，可眼神却依旧犀利。

　　他向闻念走来，脚步有些虚浮，有些发紫的嘴唇上下开合：“陛下是不是忘了什么？”

　　闻念有些害怕地咽了口口水：“你说什么？”

　　沈绪风在离她一步之远的地方停下脚步，直勾勾地盯着她，也不说话。

　　看得人心里发毛。

　　“你……你不舒服的话就先休息吧。”闻念受不住这种压力，找个借口就想跑。却被对方一把拽回来举起双手按在墙上。

　　“你到底是谁？”

　　“沈妃，你是不是疯了？”闻念故作镇定，佯怒道：“放开朕！小心朕治你的不敬之罪！”

　　“哦？”沈绪风闻言竟然笑了起来，他伸出另一只手抬起闻念的下巴，似笑非笑地问：“不知道不敬之罪和欺君之罪，哪个更严重呢？”

　　“……”闻念慌得要命，在心里默念各种咒语祈求天神让她从现在这个场景下穿越回去。

　　“陛下怎么不说话？嗯？”沈绪风没有得到回答有些不满，稍稍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捏的闻念“嗷嗷”叫。

　　“放手！疼！朕忘记了！”

　　古代的医疗水平应该不足以鉴定她是否真的失忆。

　　趁着沈绪风的钳制放松，她挣脱出来，揉着自己被勒红的手腕道：“朕自上次昏迷醒来后就忘记了很多东西。”

　　“呵。”沈绪风显然不信这么拙劣的理由。他派出去的人说皇帝醒来后一切如常，怎么到他面前就变成这样了？

　　总不能是仅仅忘记了关于他的一切吧。

　　想到这个可能，沈绪风的眼眸暗了暗，想追上已经走到门边的闻念却因为体力不支摔倒在地上。

　　手肘不小心撞到了架子，上面的花瓶掉下来，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你怎么了？”闻念听到动静下意识回头，看到坐在地上捂着小腿的沈绪风。被碎片划伤的地方不断有鲜血溢出，迅速染红了他的衣摆。

　　闻念赶紧把人扶到床上：“朕去叫太医。”

　　“不，不能去！”沈绪风死死拉住她的袖子，差点从床上掉下来也不放手：“太医来，我们都得死。”

　　“朕即便是收个男宠又有何妨？”床上的人脸色青白，明明伤处在腿，可病根却好像出现在内脏。

　　“陛下，你真的忘了么？”沈绪风气若游丝，极力压下痛苦支起胸膛看着闻念的眼睛，那双黑瞳深不见底，彷佛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臣妾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他惨然一笑，嘴角有一丝鲜血流出：“不都是拜陛下所赐吗？”

　　“拜我？”闻念一脸不可置信，原主究竟对他做了什么啊！

　　“罢了，”沈绪风终于还是撑不住躺回了床上：“陛下记不起来就算了，臣妾也只能等死了。”

　　“瞎说什么！”这人身上还有诸多疑点没有解开。

　　他不能死。

　　“你等着，朕去叫太医。”

　　“皇上是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您给后宫宠妃下毒吗？”原本干净的声音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沙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当今的天子竟然是个不择手段的残暴之君。”

　　信息量太大，闻念有些迷茫。

　　下毒？小人？这人该不会是原主强抢回来的吧？

　　愣神的期间，原本无力瘫倒在床上的沈绪风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旁，直到尖利冰凉的触感从脖子上传来才猛然惊醒。

　　“你干什么？！”闻念看着抵在自己脖子上泛着冷光的发簪吓出一身冷汗，她试图安抚对方的情绪：“你先把簪子放下，咱们好好说。”

　　“有什么好说的。”沈绪风笑得漫不经心，修长的手指划过闻念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脸颊：“陛下，您可是我毕生的仇人啊！”

　　天杀的原主究竟干了些什么啊！

　　细嫩的脖颈处已经被划出一道血痕，逐渐加深的力度让她知道对方是真的想把自己置于死地。

　　此刻偌大的昭华宫只有他们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就算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

　　淡淡的血腥味在空中弥漫，血迹流到了锁骨处，让闻念腿都开始发软。

　　“等等！”她按住沈绪风的手：“我确实不是李念。”

　　事到如今，保命要紧，也只能先亮明身份了。

　　果然，沈绪风扔掉了手中的发簪，虽然还未松开对闻念的钳制，但周身的杀意淡了几分。

　　“所以，你是谁？”

　　“我……”闻念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释，毕竟穿越这件事对于古人来说实在太过荒谬。哪怕是在现代，她也会觉得对方是在玩抽象。

　　“陛下，我耐心有限。”沈绪风的声音冷冷的，听得闻念心下一颤。

　　“接下来我说的话句句属实，”闻念给他打预防针：“如果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个在心中积压数日的秘密终于宣之于口，闻念感到一阵畅快：“我一觉醒来，就变成了李念。”

　　闻念真诚地看着他，试图让自己听起来天方夜谭的话具有说服力：“我没有骗你，真的。”

　　空气陷入一阵沉默。

　　直到闻念脖子上的血迹快要干涸，沈绪风才歪歪头：“说完了？”

　　“嗯。”

　　“那好，”沈绪风不知从哪又变出一根簪子：“永别了，陛下。”

　　？？？

　　还好她有些防备，再加上沈绪风身体里的毒还没解，竟然让她一把将人推开逃到了花园里。

　　“陛下编的故事真是比说书人还精彩呢。”沈绪风步步紧逼，他笑起来依旧光彩照人，可现在落在闻念眼里却变了味。

　　变得残忍、嗜血、捉摸不透。

　　“我没有编故事。”闻念稳住心神，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在菁华观得到的东西，咬了咬牙：“我可以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

　　然而沈绪风无动于衷，还是朝她步步逼近。

　　“你就算现在杀了我又能得到什么呢？你和李念有仇，如今我们两败俱伤唯独李念潇洒。这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

　　“或者你想要自由？”闻念试探着问：“我可以放你自由的。你想要什么，我们都可以坐下来好好谈。”

　　“李念在哪？”

　　沈绪风不傻，他本就没有打算真的杀了闻念。

　　经过刚刚的一番试探，眼前这个人是十有八九不是真正的李念。

　　至于这个冒牌货究竟是怎么偷梁换柱瞒天过海的，他不知道，也不在乎。

　　他只想知道真正的李念在哪。他要亲手杀了她，为冤死的师父和同门报仇。

　　“我……”这个问题有点超纲，闻念一时半会答不上来：“我没见过她啊，不知道。”

　　看着沈绪风忽然变得锋利的眼神，她立马改口：“或许我有办法让她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