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时逢》心苧

49、怎会无关紧要？

　　去了云来居买到酒炙鹌鹑和白玉提子糕后，姜子恬便说要先行回家，告诉父母她成功入读书院的喜讯，就与陶丝窈兄妹俩分道扬镳了，

　　待兄妹二人回到家之后，便见到一桌子丰盛的酒菜已然早早备好，全都是陶丝窈平日里最喜欢吃的。

　　而饭桌前的陶父与陶母端坐在梨木雕花椅朝着女儿露出欣慰的笑：

　　“窈窈回来了？”

　　陶丝窈见状，心中疑惑：

　　“爹娘的消息如此灵通的吗？他们怎么知道自己过选了？”

　　于是她不解的看了看兄长，

　　陶斯韫也是耸了耸肩一脸茫然，

　　兄妹俩就这样带着疑惑拉开椅子在饭桌前坐下，

　　“来，窈窈，这是你最喜欢的樱桃鸭，今日这火候极好。尤其是这鸭腿呀～甚是入味！”

　　苏盈玉将一块烤的金黄油亮，酥香软滑的鸭腿夹到女儿的碗里，面色和蔼道，

　　“窈窈，还有这道蜜瓜雪蛤羹，可是爹一散值便去南市那边的藏珍楼请掌柜现做的，最是香甜顺口，滋补养身，你多吃点”

　　陶明章也将用青玉金边瓷碗盛着的一碗晶莹剔透，撒着朱红枸杞做点缀的汤羹推到女儿面前道，

　　“爹，娘，你们怎么都不问问我今日入学选试如何了？

　　陶丝窈终是压不住心底的疑惑，开口问道，
　　陶明章闻言与对与妻子相视一眼，然后又看向女儿满眼慈爱道：

　　“窈窈，那你知道在爹娘心中最希望的看到是什么吗？”

　　“一家和睦平安顺遂？”

　　陶丝窈思索片刻后道，

　　“不，我与你娘最希望看到的是我们的乖女儿能一生顺心，无忧无悔”

　　陶明章说着便伸手揉了揉女儿毛茸茸的发顶，随即又道：

　　“你们兄妹俩虽然性子南辕北辙，你哥哥呢不爱读书，喜欢贪懒耍滑，终日里像个皮猴子似的上蹿下跳没个正行，一天不训就要拆家掀瓦的！”

　　说话间还横了一眼捧着饭碗大快朵颐，甚是没心没肺的儿子

　　察觉到父亲投来眼刀的陶斯韫，只得讪讪的把饭碗放下，乖乖听着

　　“你呢却是最让人省心的，乖巧安静，对我和你娘从未有过半点违逆，可这样的你也让我和你娘甚为担忧

　　“担忧你会为了让我和你娘宽心而压抑自己的想法，所以就算心有不喜也不会表露，但昨日听了你说的那番话，我和你娘也总算可以松了口气”

　　“既然女儿如此有主见，我们也不能做那拖后腿的古板父母不是？所以你过不过选试都不重要。今年不行就明年，明年不行就后年……”

　　“今日这顿饭就是庆祝你有了大志向！”

　　“爹……”

　　陶丝窈听着来自父亲暖心的鼓励后鼻子不禁一酸，泪珠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傻孩子哭什么？我们是你爹娘，日后你想什么都可与我们说，不必委屈自己”

　　“只要你想，我和你爹定然全力支持！”

　　一旁的苏盈玉见女儿红了眼眶，便将女儿搂在怀中柔声细语道，

　　“那个…爹，娘”

　　“不好意思，容我插句话。窈窈考中了……等明年，后年再考这种丧气话也可以收一收了”

　　陶斯韫看着父母抱着红了眼眶的妹妹温声安慰着，怎么看都有种妹妹落选了的感觉。忍不住就想纠正道，

　　“真的！？我就知道，窈窈打小就聪明，学什么都快，比你这当哥哥的还强些，夫人，快快让人把我那坛子霜红醉取来，我今日定要不醉不休！”

　　陶明章听了儿子的话后看着女儿欣喜不已道，

　　“还饮酒！？前几日你身子不适，郎中怎么说的？说你有痰湿血瘀之象，不宜饮酒！你呀！少想趁机混酒喝！”

　　苏颜玉也激动的搂住了女儿不住的笑着，但听见丈夫如此说，不免嗔了他一眼恼道，

　　“夫人说的对，我不喝便是！”

　　陶明章闻言心虚般的摸了摸后脑勺笑道

　　“爹……我还在呢”

　　陶斯韫弱弱的抗议道

　　“就是说给你听的！再不勤奋些，就你肚子里那点学识，日后还怎么给妹妹做表率？”

　　陶明章没好气的瞪了儿子一眼道，
　　“我就不是学文的料，早想弃文从武了！”

　　陶斯韫有些不满的小声嘀咕道

　　“又嘀咕什么呢？！”

　　陶明章见儿子像是在小声念着什么，便板着脸训道，

　　“爹爹，哥哥也是在为我开心呢！”

　　眼见兄长又要被训，陶丝窈急忙出来打圆场道，
　　随后想起姜子恬今日替她把脉说她有失忆之症的事，又思及娘亲说的在父母面前大可不必压抑自己。便开口道：

　　“爹娘，我有一件事想问你们……”

　　“什么事啊？窈窈”

　　苏盈玉温柔应道

　　“在江南外祖家时，我是否曾经失过忆？遗忘过什么人？”

　　陶丝窈看着陶明章与苏盈玉认真求证道，

　　陶斯韫头一回听闻，亦是震惊的看向父母：窈窈失忆过？还有这回事？！

　　“窈窈，莫不是你都想起来了？”

　　听了这话，苏盈玉温柔的眼神里瞬间布满了忧虑，说句心里话，她是最不愿女儿想起来的，

　　明明白日里跟那个人出去时女儿还是活蹦乱跳的，可等到她寻到女儿之时，女儿却遇袭倒在雪地里，冻得如枯木一般了无生气，而那人却不知去向……

　　若不是父亲后来以极大的代价寻求来灵药，女儿怕是都熬不过那年的冬天，如此肝肠寸断，凶险至极的事，她既不想再经历一次，也不想女儿再记着

　　“果真有过………”

　　看着母亲脸色骤变，陶丝窈不必细问也知晓答案了，胸口莫名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闷痛：

　　她清晰的记着梦里与那人在一起时，笑的都是那么的真心畅快……

　　想来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可她现在却把这么重要的人给忘记了，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你失忆之后，一想起那人便头痛难忍。娘亲就没忍心在你面前提起，你与他也终是无缘再见”

　　“有缘无分便是无关紧要……忘了便忘了吧”

　　想起那个与女儿年纪相差无几却过于早慧，冷淡寡言的少年，又忆及女儿是因他之故倒在雪地里差点丢了性命。苏盈玉心里到底是存了几分埋怨，

　　“娘亲，我只是失忆，并非毫无记忆”
　　陶丝窈摇了摇头，乖顺如她第一次反驳了娘亲的话
　　她只是失忆……并非记不得他的好

　　梦中那个少年……

　　春日里会因为她一句想放纸鸢，便学着亲手做了送给她，十指都划伤了也不在意，那个纸鸢虽粗糙至极，却载满了小小少年的可贵心意。

　　夏夜时节，少年会去郊外的溪涧抓来流萤，只为博卧床养病的她一乐，那些在半空飞舞的流萤也照亮她每个倍感孤寂煎熬的夜晚，

　　深秋之际，随着舅舅与祖父一起上山游玩，小小的自己忙着去那些从未见识过的菌菇野果，而他则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把她照顾的甚是妥帖，

　　寒冬腊月，少年的那双小手总能堆出与她一般无二的雪人，还会替她拂去身上的落雪系好披风，絮叨她若贪玩受凉便又要喝苦药了

　　这般待她真诚又体贴备至的人怎会无关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