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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危机四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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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王离府内,茶盏摔碎在地上的声音惊飞在枝头的鸟儿。
他身侧的官员连忙跪了下来。
王离转着手上的扳指,烛火在他脸上忽明忽暗,“皇上的亲信怎么来了扬州?”
跪在地上的人道:“他不是说是来接公主回宫吗?想来应该不知道……”
“愚蠢!”王离看着地上的人道:“无论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长史吴柯现在在他手上,难免他不会供出我们……”
跪在地上的人又道:“那不如我们在扬州地界结果了他们,死人的嘴是最严实的。”
王离摇了摇头,道:“本家大哥大业尚未完成,若是皇帝亲信死在了我们地界,那皇帝必然起疑,皇帝那边有长孙家的龙骑军、又有苏家旧部,现如今我们除了内宫的势力,根基还不稳,不宜打草惊蛇。”
他转动扳指的手忽然停了下来,似是若有所思,片刻后问道:“若回盛京,该往哪个方向?”
“回大人,是东北方。”
“若是往东北方该走陆路,那为何孟徽慎同我借了船?若是顺流而下,是去往何处?”
“回大人,是蜀中。”
“蜀中?”他起身踱步,却是怎么也想不出他们此行的目的。
他停在地上跪着的人面前,突然道阴测测地笑了出来,道:“蜀中好啊,不如派人伪装成张家旧部,在蜀中结果了他们。”他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只是这吴柯必不能让他活过今夜……我倒是用一计借刀杀人可用,听闻他妻子的父兄皆在你手下当差?”
“你去告诉她,借探望之名把鹤顶红夹在吃食里给吴柯喂下去,然后自尽。若是不允,她家里人和她都要遭殃,若是允诺,便给她家人职务提上一提吧。”冷笑一声后,他又道:“想来她也不敢拒绝。”
“是,大人。”跪在地下的官员直冒冷汗,连忙领命退下。
同夜,驿馆中一女子盛装打扮,轻叩天字二号房门,道:“大人,妾身扬州长史吴柯之妻周氏,明日夫君便要同大人同往盛京,妾身想来送一送夫君。”
孟徽慎从另一侧的天字三号打开房门,并未给吴柯双手解绑,只是让他们二人在门口小聚。
那女子从食盒里拿出一枚桂花糕,吴柯有些感动,自己与妻子一向不睦,没想到在这种树倒猢狲散的时候,反而只有她关心自己。
他开口道:“夫人,是我一直以来对不住你……”
那女子神色微动,手颤抖了一下,却还是将桂花糕送入了他的口中。
待他吞咽下去之后,刚想对妻子道谢,却不料五脏六腑传来剧痛,随即吐出一口鲜血。
他倒在地上,挣扎着抬起头,却只见自己的妻子吃下了另一半桂花糕,眼中含着恨意,喃喃道:“晚了……”
秦清和听到门外异动,推看门就看到地上倒着两个七窍流血的人,她吓得后退了两步,江菱连忙踮起脚捂住她的眼睛。
孟徽慎看着地上的二人,眉头紧皱,随后快步走到江菱和秦清和面前,说:“公主、秦小姐,此地不宜久留,二位先同我行水路出城,我在船上再同二位细说。”
江菱拉着有些吓呆了的秦清和跟在孟徽慎身后,走了几步,她又回头看了一下倒在地上的二人,一时之间心头百感。
可恨、可怜、可悲、可叹,喝血啖肉了旁人一辈子,自己竟也落得如此下场。
从驿馆出,往东行一盏茶时间,就到了河岸。
夜晚的河岸全然不似白天那般如诗如画,四周漆黑一片,只有几盏灯晕出盈盈微光,河水也漆黑如墨,不禁让人想到其下泥沙中埋藏的无数白骨。
孟徽慎谨慎地环视四周,道:“二位先在此稍候,容我先上船检查一下。”
待确认船中无暗器机关、可以正常行驶后,他撑住船棹,对岸上的人道:“公主、秦小姐请速速上船,此地不宜久留。”
江菱和秦清和对视一眼,相继上了船。
一叶扁舟航行在漆黑的河水上,船头仅一盏灯发出微光,照得孟徽慎脸上表情晦暗不明。
他一边控制着船的航行方向,一边道:“我们此行,恐是不安全了。”
江菱问道:“大人何出此言?”
“公主可记得桃花庵中从老鸨房中拿出的账簿?”
“自是记得,只是那上面不是写得桃花庵大半数营收都上供给了扬州长史吴柯吗?如今他已伏法,大人还有何忧虑?”江菱有些不解道。
孟徽慎注视着漆黑的江水,道:“公主且看这江水,我们在其上,不可窥探其下是否暗藏危机。公主听他们二人对话,以为是夫妻之间恩怨,只是这恩怨爆发的时间,选得实在是太巧了……”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那账簿记录的未免也太过详尽清晰,就像是……特意做出来的诱饵……”
江菱张大双眼,秦清和将手覆在她手上,二人感觉背后升起一股冷意,似乎前方还有着更大的阴谋,她们只得同从前在桃花庵中一般相互安慰。
孟徽慎转过头来,语气有些沉重,“公主,臣判断这吴柯不过是替罪羊,故而才想把他一道带回盛京严加审查,而他背后之人很显然怕他透露出来其他重要情报,所以才着急要结果了他……”
他的语气更加严肃,“他背后之人估计也对我们动了杀心。敌在暗,我在明,我们必须在敌人还没有十足准备前先行,否则凶多吉少。”
江菱点了点头道:“但凭大人安排。”
随后三人一路无言,只余一盏孤灯随船飘曳在江水上。
世间明争暗斗不断,便如同这江水自古便滚滚奔腾到海一样,人心欲望不止,争斗便永无止息。
…………
此时,王离府内,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传来。
王离打开书房门,邀脚步声的主人入内相谈。
他幽幽地道:“死了?”
“是都死了,不过……”那人跪在地上回话。
“不过什么?”王离皱眉道,语气也瞬间冷了下来。
跪在地上的人瑟缩了一下道:“不过那孟徽慎似是有所警觉,已经趁着夜色乘船走了。”
“去了哪个方向?”
“西南,蜀中。”
王离笑了出来,颇有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自得,“他如今走和明日走都无甚区别,我早已派人先他一步前往蜀中,想来应该能在他快到蜀中之时埋伏在两岸。他的船一到,他的死期也就跟着到了。”
“只是……”跪在地上的人有些忧心道,“若是他们乔装打扮,我们的人认不出来他们怎么办?”
王离睨着他道:“这不是你该忧心的问题。事情办得不错,下去领赏吧。”
地上的人起身告退后,王离坐在金丝楠木制的案台前,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子,看向蜀中的方向,脸上是抑制不住的轻蔑神色。
王家能四面逢缘且统领禁军多年,自然是有自己的筹码,那船上有王家秘传的涂料,白日黑夜皆不可见,唯有以青纱覆目,方可见王家家徽。此方法,除王家嫡系和关系亲近的旁系外,一概不许外人知晓。
只要他们的人手提前埋伏在岸边,无论孟徽慎一行人如何伪装,也插翅难飞。
王离看向西南方,不屑一笑道:“孟徽慎啊孟徽慎,百密一疏啊,向我借船,就是你最大的败笔!为了我王家大业,你和那公主,就先去帮我们以命祭祀这河神吧。”
……
江上初春薄寒早已散尽,船棹划开清晨薄雾,在碧绿的江水上荡开一道道波纹,孟徽慎一行人连行半旬船,终于快赶到了蜀中。
两岸群山连绵险峻,全然不似扬州,江菱看着眼前从未见过的景致,问道:“孟大人,咱们可是快到蜀中了?”
孟徽慎颔首道:“再有一日便能到渡口了。”
她身侧的秦清和也开口问道:“前些日子总忧心着安危,故而没有问大人是何缘由来这蜀中,而不是直接回盛京。”
“是在下失礼了,还未将缘由说明。”他思索了一下,似是在斟酌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然后道:“各种缘由,牵扯复杂,不便细说,但总归此行是为寻访慧心法师。”
“慧心法师?”江菱并未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大抵知道应该是个僧人,她有些疑惑朝廷找僧人是要做什么。
秦清和开口道:“先前在盛京时,便常听闻家父提起慧心法师,说法师于佛学造诣极深,昔年常有全国各地僧人往来法华寺,或求学于法师,或与法师辩经,家父常常扼腕法师早已离开法华寺云游各地,不得一见。”
孟徽慎张了张嘴,话在里面打了个转儿才道:“慧心法师之名海内皆知,陛下崇敬佛法亦敬重法师,有意将宗祠移入法华寺内,还望今年中元祭祖能得大师亲自祝祷,故而遣使来接大师回盛京。”
江菱听着他们的对话,对这位慧心法师倒是多了几分好奇。
她曾听闻一入僧籍便要斩断尘缘、严守五戒,若是修行更进一步成为比丘或比丘尼,便要受具足大戒。
她曾居住的琉华街沾满尘色,自然与佛寺是两方世界,更不曾得见僧人。
也正因为是两方世界,江菱才更加好奇,那些僧人眼里的世界是怎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