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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此树为棺 ...

  •   何清晚溜出天牢才发觉,刚刚哭昏了头,忘记与那宋小将军约定见面的地方
      “他能跑去哪...”
      记起父亲生前曾说,天牢外有个林中湖,许多逃出天牢的囚犯十有八九会误打误撞走至那个方向,因此,大理寺抓人的时候,事先就会围林中湖方圆十里的地方...
      若想逃出生天,必得反其道而行之
      何清晚转身,身形一顿,垂在身侧的修长手指微微曲了曲,眼底闪过一抹决绝,随即不再犹豫,快步向林中湖方向跑去
      一个念头驱使着她
      “救人,救死人,也是救活人”
      ————
      天牢中火光渐弱...几个守卫兵开始一间间牢房检查
      重刑囚的牢房烧的最严重,被水打湿的枯草黑漆漆的粘在地上
      不过,牢房内少了几具尸骸。
      何清晚料的不错,廷尉大人杨仁立刻派兵,去往林中湖方向
      林中湖
      树林中迷雾重重,寒鸦四起,月光凄凄透过树枝照着满地的枯叶。林中四起的白雾如白衣鬼怪一般,攀上树枝,缠人的眼。
      何清晚一步深一步浅的寻找着,脚下的枯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找了一会后,依稀看见白雾中似有几个黑影子,慌慌忙忙的逃着
      何清晚快步赶上去,凭着记忆轻声呼唤
      “王大人?李少卿?齐尚书...”
      几人步子一顿,转头发现身后只有一个姑娘,并无随从,悬着的心才落下了
      “小姑娘,你是...”
      “事态紧急,你们甭管我是谁了,这个方向不能走,一会守兵就会围过来。你们快些,往东边巷口方向去。”
      几人闻言,也没有怀疑,转身就要往东走
      “诶,老伯们”何清晚叫住几人
      “你们可见着一个背着人的年轻男子?身长...八尺左右,墨发黑瞳...”
      领头的齐尚书略微思索,手指着林子深处的一处
      “看见了,他往那边去了”
      何清晚闻言,道了声谢,快步往林深处走去
      她心跳随着步伐的加快而愈发急促,终于约行至一二里处,她听到了一阵沉重的呼吸声
      寻着声源,一路找过去,只见一人背靠一棵参天古木,身形略显疲惫,汗水打湿了单薄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胸腔随着呼吸剧烈的起伏。
      月光之下,依稀可见,那人背后似乎有些血色
      他旁边躺着一人,身形熟悉,正是父亲何成
      何清晚心头一紧,迅速上前
      “宋小将军?”
      “此地不宜久留,你若无大碍,且快随我走”
      宋临川闻言,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扛起何成,紧跟着何清晚
      月光斑驳地洒在蜿蜒曲折的小径上,为这夜色下的逃亡之路添了几分神秘与急迫。
      何清晚在前,剥开树枝,为宋临川开路。
      宋临川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重,肩上扛着赵成的尸身,汗水沿着他坚毅的下巴滴落,与泥土融为一体。
      穿过最后一片密林,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古朴的府邸在夜色中静静伫立,正是何清晚的家——何府。
      大门半掩着,门旁柱子上的血迹刻骨铭心。
      何清晚快步上前,用力推开吱嘎作响的木门,一股熟悉而又略带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
      院内荒凉的可怖,早已没有了烟火气
      何清晚百感交集,心中仿佛有根银针,扎在她的心尖
      她双眸泛着泪光,那种无尽的苦涩如同渐渐枯萎的花朵,黯然失色,却又无可奈何。
      “听闻,母亲是撞树而亡,女儿不孝,竟连衣冠冢都没办法立...”
      何清晚伤神的自言自语,眼泪一边顺着脸颊滑落,落在梧桐枯叶上
      “父亲一生未曾纳妾,黄泉路上,也理应离母亲近一些”
      何清晚随即拿起一旁的铁锹,欲在梧桐树下挖一个小坑,让何成入土为安
      月光如水,轻轻洒在梧桐树下,斑驳陆离。
      宋临川默默接过何清晚手中的铁锹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何姑娘,节哀。”
      他的声音低沉,却又好似带着丝丝的温柔
      生离死别,阴阳相隔的哀感涌上心头,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梧桐树干上那些岁月留下的痕迹,心中默念着对父母的思念与不舍。
      泥土被缓缓翻开,散发出淡淡的、带着生命气息的芬芳,与周遭的凄凉形成鲜明对比。
      何清晚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宋临川的背影,泪水模糊了视线。
      风,似乎也在这一刻变得轻柔起来,轻轻吹过,带走了几片枯叶,也似乎在为这父女俩的永别送上最后的慰藉。
      埋葬过后,泥土混着枯叶又被重新填好
      何清晚跪在一旁,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父亲,母亲。女儿不孝,没办法厚葬父母,便以此树为棺,此院为椁,此山为陵,此水为殓。”?
      她的身子微微颤抖,十指紧握成拳
      “我和岁岁会好好活下去,女儿不会让你们蒙此不白之冤,女儿必会让你们沉冤昭雪!望你们泉下有知,且安心去吧”
      宋临川靠在树的一旁,双手抱臂
      “算算时间,林中湖那边应该快检查完了,廷尉杨仁若发现你父亲不见了,必定会来赵府。而现在,你应该被满城通缉,姑娘自身难保,又打算如何为他们沉冤昭雪啊”
      何清晚起身,轻轻拍打着衣摆上的尘土
      “我?我早就已经死了”
      她自嘲似的一笑,又抬眸定定的看向宋临川
      “而现在,被满城通缉的应该是你——宋小将军”
      宋临川闻言,垂下眼睫,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倒是我多心了,姑娘救过在下两次的命,却还不知,姑娘何名?”
      “大理寺卿之......”
      何清晚忽地顿住,眼眸下垂,良久,又自嘲似的一笑。
      “我名曰何清晚”
      她抬头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直视着靠在树旁的宋临川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何—清—婉—,名如其人,在下谢过姑娘两次相救之恩,日后若有难处,尽管吩咐,我定尽力而为”
      何清晚蹲下身,将附近的梧桐叶子盖在刚刚填的土坑上,娓娓道来“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我是这个‘晚’”又瞧了一眼宋临川“你是武将,倒是不怪你错想了,就算是私塾的李夫子,也常笔误这个字。你呢,那街巷的话本先生常称你曰‘宋小将军’,我却还不知你的本名”
      宋临川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好,何清—晚—我记住了”又作揖道“在下宋临川”
      “雎园绿竹,气凌彭泽之樽。邺水朱华,光照临川之笔...也是个好名字,可...”
      何清晚站起身,扑了扑手上的灰土
      “可你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倒是不必特意还我的恩。你父亲生前于我府有恩,我爹让我去相救于你,本就是还恩罢了”
      宋临川闻言,没再说什么,浮云散去,月光随梧桐叶一齐散在地上,二人拱手拜别,宋临川先一步离开了何府,而何清晚算准了廷尉杨仁会来何府搜寻,加上心中仍存有疑惑,当下自然无法放弃任何的线索了。
      果然,不出一柱香的时间,廷尉大人杨仁就带着一众守卫踹开了何府的大门,何清晚早已藏进了祠堂后的密室中,密室有小窗,本做通风用的,现下因无人打扫,被梧桐叶子盖了个七七八八
      何清晚顺着窗户缝隙往外瞧,只见杨仁一身红色官服,站在院子中央,好不威风。
      “大人,搜过了,没发现什么”
      “一群废物东西,张大人可吩咐了,跑了谁都不能跑了何老头,再仔细搜!府内可有什么密室,什么大的花瓶,找不到人也得把那折子找到!”
      杨仁生了大气了,张风前脚刚交代过,务必看好何成,有必要的话就地斩杀。后脚这天牢就走水,偏偏何成跑了。杨仁也疑惑,何成挨了一顿鞭子,本就还剩一口气,怎么就跑的这么干净,竟然一点痕迹都没有
      “唉呀,杨大人,这马上到子夜了。几个逃犯罢了,我们照常上报,这抓人的事有刑部担着,你我还在这给刑部分什么忧呢,不如早早归家就寝”副廷尉符大人早就困的睁不开眼了,哈欠连天的
      “符大人啊符大人,这不是普通的逃犯”
      杨仁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张大人之前扣了宋临川的折子,结果几天前,突然遭到刺杀,人倒是没事,可是折子没了,在院子的行廊里还发现了何府的暗卫兵器。这,这证据都让何老头劫走了,显而易见何老头要参他一本啊”
      杨仁叹了一口气
      “好在,还没等何老头上奏,张大人就拿到了何府开私矿的条款文书,先发制人,把这何老头送进去了”杨仁理了理官袍,话锋一转“但是,人家张大人可说了,之前扣下的折子以及何老头写好的折子都得找到,要不你我头上乌纱帽不保啊”
      副廷尉符大人听完,眼睛瞪的老大,突然一脚踹到旁边守卫的屁股上
      “你愣着干什么?找啊!快去,去”
      被踹的守卫一蒙
      “啊是是,找,立马找”
      在暗中听着的何清晚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爹何时开过私矿...不过这私矿文书...”
      何清晚脑子嗡的一声“温悖,爹生前说过,温大人家里有几处私矿,爹好言相劝,不过此人冥顽不灵,现下看来,这温悖早就把私矿归到了爹的署名下”何清晚皱着眉头,一拳砸在腿上
      “好一个奸诈小人!”
      腿上吃痛,让何清晚找回了一些理智,“还妄想找折子,哼,父亲生前就喜欢机关阵甲,何府就是一个巨大的机关阵,这些个狗腿子,能活着出去再说吧”
      何清晚刚想到这,大房的机关就被触动,淬了毒的冷箭从墙的缝隙里飞出,就连院子里的守卫都被波及了两成,符大人不幸被擦破了胳膊,叫嚷着要找医官,院子里瞬间乱成了一片
      杨仁向来胆小如鼠,见此情况也不敢再搜了,带着七七八八的守卫快速逃离了何府
      见人已走远,何清晚闲庭信步的走到大房,踩着地上守卫的尸体,摸索到了密室开关
      密室中还是原来的模样,墙上挂着何成喜欢的兵书,八卦,机关阵模型
      何清晚一步步向密室里探索,果然,在密室尽头,发现了红皮折子,里面内容正是宋临川请求归京问询粮草,落款已经是一个月前
      旁边还放着另一本折子,何清晚缓缓展开后发现,是何成的笔迹,是参张风扣折子欺上瞒下,陷害宋临川一事
      何清晚猛的合上折子,深吸了一口气“果真,杨仁说的不错,确实是这两本折子,爹着实是被冤的...”
      “不行,如此冤情,我要去撞青龙钟”何清晚转身就要走,结果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书架,上面的挂画被震得掉在了地上。
      何清晚见状,捡起挂画,发现上面正写着八个字
      “计定而行,若掇之也”
      “计定而行...是啊,即便青龙钟响,我的存在本就是欺君之罪,又缺少确切证据,怎能扳倒张风...若扳不倒张风一党,我和岁岁又该如何自处...”何清晚不禁感到无力,绝望的抬头,眼神正正对上墙上何成的画像,上面的何成自信从容,眼神坚定
      “爹——你总说,徐徐图之,可如今何府被张风陷害,女儿时时刻刻恨不得剥其肉,饮其血。又怎能安下心来徐徐图之啊”何清晚自言自语道
      何清晚平日在京城中结交的贵女不少,可论起真心的莫逆之交,也许只有秦少卿家的秦载宁——秦姐姐,和一个多年前萍水相逢的朋友,也没什么背景,何府被抄家,自然不能连累他们
      何清晚不禁回想抄家当天的事,脑中又想起椿也的话“快快出城,去姑苏,投奔叔叔郜箫...”
      “叔叔,姑苏”何清晚一瞬间失神“好,好,如今我也没地方去了,便去找叔叔,叔叔定能为何家翻案,让爹娘沉冤昭雪!”
      想到这,何清晚觉得身上的血液又能流动了,仿佛有了盼头,将两份折子塞到怀里,随后快步离开密室,准备出城前往姑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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