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如今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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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篇]
那天的雪下的依旧很大。
他回来了，就静静的，站在医馆的门口。
雪下的很大，却轻飘飘的听不见声音。
鹊枝正在桌边发呆，被丝丝冷风灌了个清醒，伸手想去拉上窗，将它合的严严实实，直到风不会再来打扰。
却只看见楼下一个人影，雪落了满头，也不知道去屋檐下避一避，大概是不知道今天医馆是休息的？
他慢慢走下楼，缓缓开门，说到：
“请回吧，今天不看诊。”
这必定是个外乡人，在这生活的人都知道，他每年的这一天从不看诊，除非是特殊情况，邻里也不会来打扰。他这么想着。
可当他再次睁开双眼看清那人的脸的时候，雁枝愣了一楞，
“槿安？你回来了？”
见到熟人的鹊枝是很高兴的，连连摆手让他进门去，
“你看看，回来也不先说下，好歹门也要敲敲，外面多冷，瞧瞧这雪下的，也是好几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他絮絮叨叨的说着。
槿安没有说话，他只是刚好经过，见着这有些许熟悉，站在外面看看罢了。他看着这个陌生的人，看着他依旧热情的招呼自己进去，心中不免有些警觉，却丝毫感受不到那个人的恶意，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进了。
房子里很干净，只是东西摆的有一些许的多。
“中饭想吃点什么？”鹊枝敲了敲自己的膝盖，“果然年纪大了，这大冬天的，对老年人的膝盖不是怎么友好啊。”
“怎么想个伙食，就站这不动了？坐坐坐，又不是在别人家，这么拘束干什么，回来了，总要给你接风洗尘下。”
“还是吃之前那个？怎么样，你也是好久不回来，连一点消息都找不到，小心哪天我生气了也给你玩个人间蒸发······”
槿安找了个地坐下，他听见那个人就算走进厨房也依旧停不下来他的嘴。他环顾了下四周，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从心中迸发出来，就像是窗户上因为温暖而浮上的一层雾气。
他开始不住的想，也许这的一切都与他的曾经有关，但都不记得了。
他忘了多少，他自己也不知道。
屋里是暖和的烟火气息，而这暖流，却悄悄从窗户的缝隙中流去。
槿安去关上了窗，紧紧地关上。
鹊枝端着两碗热腾腾的汤面，从厨房里走出来，轻轻地放在桌上，然后招呼他过来吃饭。
汤面的蒸汽往上冒着，在灯光的照射下有了无规的形状。桌上的照片被糊上了一层水汽，只能隐约看清楚几个人影。
“快吃啊，再不吃就冷了。”鹊枝说道。
槿安面前的碗满满当当，相比于另外一碗，便能看出主人家的情谊。像是熟人一般的，知道他喜好的人，为什么会消失在记忆中呢。
他象征性地吃了几口，味道还行，但鹊枝只是坐在他对面，一口也没吃。
“你不吃吗？”他问他。
“其实吧，在你来之前，我已经吃过了，”鹊枝伸手指了指挂在墙上的钟，刚刚好好指到两点钟，“我特意多烧了一点，你万一路上饿，能多吃一点。”他笑眯眯的，笑得很假，一眼就能看出来。
“骗子。”
下午的气温，比起之前的几年，算是暖和的，阳光照亮了整栋屋子。
鹊枝面前的碗筷依旧没动，而槿安还在慢慢吃着。
他站起身，把衣服的褶皱捋了捋：“我去找点东西，你先吃着，吃完我们去见个朋友，几年不见，不知道她会不会想起你。”然后转身朝楼上走去。
槿安看着他上楼，然后轻轻放下了筷子，拿起桌边的相片，将它仔细擦了个干净。
照片上有很多人，除了他自己，谁也不认识。
请他吃面的那个人，在照片上搭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牵着一个女孩子，笑的比现在开心得多。后面的屋子被笼罩在夕阳下，边上还有其他人，都笑得快乐。也是冬天，屋檐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
他将照片放回原位，在一枝梅花的旁边。
鹊枝拿了个包袱下了楼，刚刚好看见。
“那还是几年前的冬天拍的呢，多亏了你，那孩子又熬过了一个冬天。”他慢慢走下来，站到槿安边上，“阿春是个好孩子，你不去见她，她会想你的。”
可他只是默默听着，听眼前的陌生人讲着陌生事。也许只是好奇，又或是曾经真的经历，其实也并无所谓了。要是将真相告诉眼前之人，他脸上又会浮现什么样的神情呢？
屋外的枝叶落了个干净，只有某些还盛开着红点，在这雪的世界里，引人注目。
鹊枝轻轻将门关紧，检查了包里的东西，又仔细将门上挂着的牌换成了“有事外出”。
字迹很熟悉，他一眼就看出来那笔锋之中，有着自己的风格，但显然又不是他自己写的。
“阿春写的字，总是想一板一眼地想模仿你，欸，我这个医生的字，哪里比不上你了。”他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又像是说给他听的。
“走吧，天气正好。”
一路上，鹊枝久违的沉默。
路不是很远，脚下的雪被踩得吱嘎吱嘎的响。
绕过一个又一个路口，周边的房屋逐渐的减少了，这让槿安觉得奇怪，一个女孩子怎么能独自住在荒郊野外，莫名的不安和抗拒涌上心头。
一片坟地，雪静悄悄的，给所有人盖上了被子，合上他们的眼。
他其实并不意外的，人类总是脆弱的，一场突然的大病便能轻易带走他们短暂的生命。
鹊枝在一座小小的坟前停下了，仔细将碑上的雪扫落，又在边上的那座停留了许久的目光，然后将包里的东西拿出来。
东西不是很多，只是几张黄黄的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东西，却能看出大大的一个“春”字。
“阿春，有人回来喽。”鹊枝对着远方说着。
远处的树下有个人影，
这是阿春小小的坟，小小的阿春在远远地看着他们。
······
“不认识。”名叫阿春的小女孩说道。
她的样貌和照片上的那个孩子大差不差，只是多了几张黄黄的纸，而脸色更为苍白，眼睛下多了一圈黑影。
“药贩子，我什么时候能回家。”
鹊枝将她头上的黄纸撕下，她便像丢失了魂灵一样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又将两边绑在头发上的黄布解下，换了新的上去，她便又活过来了。
“她是······”没等槿安说完，鹊枝便转过头对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说话。
“阿春怎么连槿安哥哥都不记得了啊？”他摸摸阿鹊的头，笑中带着说不出的韵味，“你那时天天围着槿安转，药都只让只让他喂，怎么会不记得了呢。”
“不认识。”
“药贩子，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
回去的路上，雪又开始下，压弯了枝头，压下了黑洞洞的太阳。
村子里的灯亮了一盏又一盏，高高的烟囱里冒出一缕缕的烟。
窗户里透出暖和的光。
鹊枝轻轻地哼着歌，脚步不紧不慢，槿安想说话，在那片坟地里没说完的话。
“阿春她？”
“是僵尸啦，不要告诉她······”他停了下来，抬头看着将要落下的太阳，他没有吸啊，只是天太冷了，口中送出白气。
他还活着，身体里的血还流动着，他脑子里清清楚楚地记得他要做的事。
“槿安啊，你想在这里留多久？”
“直到你需要我。”
槿安从他身边经过，身上没有一片雪花。
窗子里的灯亮着，窗子外的雪落着，
春天还远着，脚下的雪融化成水又凝结成冰，将土地冻得更牢。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如今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