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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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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终于看清自己的朋友是一个伪君子。”
端正德收回视线,嘴角噙着笑:“他们也要走了,你打算在这里待上多久?”
虽然岁慕柒说了不需要他来,但夫子同样也是他的老师,他出现在此地也无可厚非。
不过来了也好,不然也不会知道,原来堂妹的想法这样清奇,就像是染缸里唯一一朵白花,夺人眼球。
“不待了。”
端平柔起身,肩膀微微耷拉:“公主府的马车已经先行回去,还得劳烦皇兄送我回去。”
其实马车就在不远处,她骗子端正德。
尽管她现在还是讨厌闻祎,但她还是很感激对方勇敢地站在了岁慕柒身前,为他挡住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质疑与恶意。
这份勇敢是她做不到的,也是她不能做的。
她很明白属于端平柔的勇敢是扣着来自皇室公主的枷锁。
“走吧。”
端正德挑眉,这借口如此拙劣,自然是骗不了他。但他想知道五妹想和他聊些什么。
太子的马车或许与他人一般,在整个皇室里最为低调,从外表看再简单不过,是那种扔到街道上也不会多看两眼的类型。
但掀开帘子后,生动诠释了什么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不过,整体的色调却与太子亲切有礼的外表大为不同,阴冷、肃穆,又极其沉稳,一点没有温暖的感觉。
端平柔显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大的反差,神色自若,垂眸沉思。
她脑海中思绪万千。
一方再说:快告诉堂兄自己的想法;
一方又紧急劝退:你是公主,不能任性妄为。
端正德见她脸皱成一团,主动打开话匣:“你知道朝歌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我总感觉她最近怪怪的。”
他最近每次去闻府找闻朝歌,总是被告诉对方出门了,一连几次,常常见不到人。唯一一次见到人,对方却是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骤然被打断,端平柔想了下,神色莫名:“她是有些怪。”
“她最近在搜罗各类话本往岁府送。”
最初她还好奇过,听说她一直被拒之门外后,还去特意安慰和劝阻,但看闻朝歌后来依旧一天一送,完全不放弃后,她也偶尔在心里鄙夷。
虽说闻朝歌没有在明面上针对,但私下大家心如明镜。这件事她是获利方,现在做这些太讽刺了。
而且太不像她了。
或许别人都只看到了闻朝歌温柔大方、得体包容,但端平柔却不一样。
她一直觉得闻朝歌的内心有一个被困住的野兽,她聪慧诡谲,压抑自傲,平等地看不起所有人,却唯独喜欢端正德。
端平柔暗自肺腑:不止皇兄,或许从今往后还得算上闻祎。
“话本?”
端正德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不可置信:“她送这个做什么?”
“她说她妹妹喜欢。”
端平柔也纳闷,“我就不明白了,不说和我同仇敌忾,怎么还临阵倒戈。”
不过,端平柔目光带笑:“皇兄,我听说你最近经常去找朝歌?”
“是啊。”
端正德挑眉从容:“怎么,你不喜欢她当你嫂子?”
端平柔脸上的表情一下就变了,没有为朋友感到高兴,反而忧心:“可是父皇不会允许的。”
“而且其他几位皇兄也不见得就会让你如意。”
“可是我坚持。”
端正德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我也在尽我的努力表达我的态度,父皇那里我也会去争取。”
“堂妹活得洒脱,你也可以试着把精力放在其他地方。”
“只要不会损害皇室的权威,我都会支持你。”
端平柔惊诧抬眸,然后欣喜地笑着嗯了一声。
如果没有岁慕柒的存在,如此自由洒脱的闻祎,她也会喜欢。
闻祎现在根本不在乎对方喜不喜欢,她很生气,又找不到路,更加生气。
“平日里和我较量不是很行吗?”
闻祎停下来愤愤输出,平日里波澜不惊的脸上染上一层薄红:“他们骂你,你怎么就不还嘴了。”
“就……”
岁慕柒眉眼垂下,饱含深情地张开双臂,用力拥抱住闻祎。
他把下巴抵在对方头顶,克制而缓慢地落下一个轻吻:“一一。”
“……”
闻祎释放到一半的气焰骤然少了一半,她用力振了振,但两只手臂就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坚硬。
闻祎扬起一张不耐烦的脸,皱着眉厉声道:“放开。”
岁慕柒:“对不起。”
“不要生我的气,好吗?”
“……”
拢在眉间的郁色瞬间消散,闻祎无奈解释:“我没有生你的气。”
“我只是讨厌那群指责你的人。”
闻祎从怀里退出来,她拉着岁慕柒的手,仰视着看他:“岁慕柒,有自己的个性没有错。”
“书院的落寞在我看来就和人生老病死一样自然,它不是你的责任,你无需背负。”
眼前的男人不复曾经的洒脱,他脆弱仿佛一触就破。
闻祎心里刺痛,她不喜欢这样的他。
他应该是自信的、桀骜的,而不是这样颓败。
闻祎:“我不知道你以前受到的教育是什么,但师傅从小就告诉我,只要不是做坏事,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哪怕不学医也可以。”
“她说,人的一生都是由自己掌控的,别人的话都是狗屁。”
闻祎在转述师傅的话时,整个人与往常不同,她的眼里映着夕阳的余晖,整个人柔和坚定。
闻祎垂下眼看着他,缓声道:“所以慕柒,同样的,你能不能也随性一点。”
“……”
岁慕柒轻叹,许久不曾开口的声音沙哑而干涩:“一一,我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我无法按照他的期许、按照他给我设下的路前进。所有人都在说是我害死了他,我也知道是我的叛逆加剧了他的死亡。”
“不是的。”
闻祎十分笃定道:“我不知道一个人怎样才能背叛自己的初心,与曾经的自己彻底分道扬镳。”
“可你做到了。你放弃了原本可以遵循自我的权利,仍然选择回到这个看似和谐却存在压迫的京城。”
“你成了大理寺的少卿,为所有受到不公的人寻求到了正义。”
“一一,你太高看我了,我不是那样的人。”
岁慕柒自嘲地笑了笑:“我是因为师傅突然中毒,没有办法才会选择留在京城。”
“而大理寺少卿的身份更方便我查到中毒真相。”
闻祎认真地盯着他看了看,“是吗?”
“但你还是为他们寻到了正义,不是吗?”
闻祎转过头,看向无尽的天边,那里染上一片橙红:“慕柒,你知道我看见现在的你会想到什么吗?”
岁慕柒歪头不解:“什么?”
闻祎望向余晖,细细的几道光落在她的发顶,留下浅浅的温暖,“你现在很像曾经的我。”
“因为愧疚,不停地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找到自己都已经发疯错乱。但回过头来想,这其实只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慕柒,别再用痛苦自我惩罚了。”
闻祎回首,柔声道:“人的生老病死是世间常态,愧疚与悲痛也该在时间中沉寂下来,我们不能停在原地。”
困在原地吗?
他曾借由那群读书人的怨念,任由他们批判,听得多了,就连自己也渐渐开始认同。
他以为他已经习惯了痛苦,原来也不过是被愧疚蒙上眼睛。
而计划之外的闻祎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利落地劈开黑。
从此他的世界多了一道曙光。
岁慕柒伸手抱住闻祎,嗓音喑哑得快要说不出话:“可以借我靠会儿吗?”
没等闻祎答应,他借势在对方的脖颈处蹭了蹭,像是一只脆弱无助的小狗,让人难以拒绝。
闻祎诧异侧目,两人紧挨在一起,近的几乎没有距离。
岁慕柒低沉的声音响起,她推开的手一怔,抿紧唇瓣最后揽在了他的腰间。
或许有些东西,已经在不自觉中发生改变,但她并不排斥。
两人伴着将落的余晖相拥,直到星落满天。
过后几日,闻祎时刻反省当时自己是否太过纵容,以至于岁慕柒每日伴着柔弱借口抱一抱、蹭一蹭。
抱到后面,她居然也就习以为常。
在洒落的夕阳前,闻祎坐在院子里看话本,字里行间总是看不进去,老觉得今天少了些什么,直到岁慕柒出现才明了,原来少了个拥抱。
岁慕柒手揽在闻祎的腰间,侧首靠在对方肩上,忽然云归从门外冲进来。
云归同样也注意到了闻祎身旁如大型猫科动物一般的岁慕柒。
她一怔,欲言又止。
闻祎放下话本,“没事,有话就说。”
闻言,岁慕柒的眼里蔓延上笑意。
云归迷茫不解,但选择相信闻祎“小姐,回春堂的付掌柜来信,说平洲村的柯苑已经大致痊愈。”
闻祎骇首:“云归,明日随我去一趟云归村。”
“如果没事就让人撤了。”
岁慕柒平静,为防止意外,在闻祎离开平洲村时,他的人还在周围多待了两天,自然也知道闻祎留了人照顾柯苑。
等云归先行安排明日的行程时,闻祎突然想起什么侧首邀请道:“你要一起吗?”
岁慕柒看向闻祎,他锋锐的眉眼被笑意柔和,暖得像冬日的阳光:“不了。”
“闻将军不日便到京城,明日得去帮忙殿下做些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