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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   平山脊背僵硬,后背惊出一身冷汗:“夫人,大人现在还在衙内处理事务。”
      “等大人回来后,我定先行告知夫人。”

      “是吗?”
      闻祎平静抬眸,眼里看不出情绪:“我还以为他有事故意瞒着我。”
      “既如此,那劳烦管家带我去一趟大理寺。”

      平山心脏一紧,惊愕抬头:“夫人,大理寺关押的全是重犯,会冲撞你的。”

      “没事。”
      闻祎淡定一点头,视线锐利地直直看着平山:“还是说他真的有事瞒着我。”

      “这,这定然是不会的,大人这般喜爱夫人,定不对夫人有所隐瞒。”
      平山喉咙滚了滚,嘴角扯了扯赔笑道:“就算有,那也是为了夫人好。”

      闻祎看了他一会,忽然道:“平山,他真的在大理寺吗?”

      平山叫苦不迭,期期艾艾:“这,这……”

      闻祎蹙眉:“吞吞吐吐的作甚,我给你解释。”

      “大人在书院。”
      平山讷讷,声音越来越小:“清源书院。”

      闻祎就不出门,出门也基本两点一线,对京城的道路很是不熟悉。但清源书院她知道,说是书院,实则是岁慕柒的老宅。
      “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大约半个步子错落而行,闻祎疑惑道:“他去哪里做甚?”

      平山叹息,愁苦解释:“夫人,今日是岁老先生的忌日,大人是去祭奠亡父的。”

      既已经带路,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反正迟早夫人都会知道。

      忌日?闻祎纳闷,祭奠亡父的事有什么好隐瞒的。
      “那他为什么瞒着我?”

      平山停住脚步,抬眸看向前方,勉强笑着:“前面转过弯就是清源书院。”
      “夫人你可以自行感受。”

      闻祎顺着视线看去,除了已经暗淡的墙皮外,一无所有。

      忽然她像是听到什么窸窸窣窣的响声,仔细一听又什么都没有。
      平山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闻祎回过神,看向他。
      “夫人,大人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情况特别,他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我和大人从小一起长大,我能感受到,大人真的很在乎你。”

      闻祎沉默两秒,沉声道:“我知道。”

      闻祎快步走去,直到身影消失在了墙角,站在原地的平山才露出一抹真情的笑容。

      或许大人看不分明,其实夫人也很同样在意大人。

      不知为何,越往前闻祎越是不安,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定要今天见到他,但她有种直觉,如果不去找岁慕柒,她往后一定会后悔。

      朔风凛冽,转过角的闻祎冰冷地站在原地,宛若已做枯萎的雕塑。
      她长久静立,手指冻到麻木的几乎快要碎成冰碴。

      前方书院门口的景象狠狠地扎在她的心上,比手指上的疼痛都要更加汹涌。

      一切的异样都有了解答。

      戏文的主角是岁慕柒,他们在影射岁慕柒为了自己的私欲毁掉他的父亲和父亲做了一辈子的理想,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罪人。所以五公主会生气,秦芫也不想多待。马车比平日来得慢,也不是什么错觉,而是车夫特意绕开了一段会经过书院的路。

      她的心抽疼,也似乎懂了为什么岁慕柒要瞒着自己。

      岁慕柒少见地披上了一身素白,身上不带一丝配饰与武器,看着像是一位高洁的读书人。
      他沉默着站在人群中,抿着唇面对周围人的指责。

      那些人同样一身白衣,干净纯洁,但面上却是凶神恶煞。

      “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滚出这个地方!”
      “气死先生的人,有什么资格来祭拜!”
      “滚,滚出这个地方!”

      岁慕柒:“……”

      这类可以将人磨出老茧的怨怼他已经听了无数年,他可以反驳吗?

      不能!

      父亲死于病痛,但这份死亡说到底也有自己的责任。
      是他最初选择遵循自我的,以至于错过了能多年陪伴家人时间。

      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不能逃避的梦魇。

      人群熙攘,围成一团的人显然习惯了岁慕柒沉默的接受,以至于变本加厉地抬手推让。

      闻祎蹙眉,带着恶意的咒骂越听越是不耐烦,在对方指尖快到接触到岁慕柒时她长呼出一口气,气势汹汹地推开挡在前方的男人。
      “你们……”

      岁慕柒闻言抬眸,看到熟悉的人影,整个人错愕呆滞。

      闻祎冷淡的声线下带着压抑的戾气从侧方传来,“给我让开!”

      她用力推开对方的手,在对方晃荡的瞬间挡在岁慕柒面前,并不算强壮的身躯只能挡住半个人影。

      岁慕柒心想她再维护我,真好。
      只是,现在……

      他伸手去拉闻祎:“一一!”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闻祎挣脱着不给他碰,横了一眼,冷冷地看着他:“别和我说话。”
      “你的账,我们等会再算。”

      闻祎转过头坚定地挡在前面,一步未移。
      她蹙眉环顾,看这些人的身材体貌,大约都能猜到全是读书人,或者可能还是岁老先生的弟子们。

      “岁夫人。”
      被推开男子被身旁人扶稳,恶狠狠地回首,在看清楚人时,蹙眉烦躁:“你是岁家新妇,我不与你计较,但这里是我们与岁慕柒之间的事,你还是离远点比较好。”

      一旁的男子扯了扯他的袖子,压低声音不赞同道:“鹤年。”

      鹤年扬起下颚,满不在乎:“钱归,我只是实话实说,岁夫人也是明事理的人,自然会体谅我们的所作所为。”

      钱归:“……”
      你骂别人夫君,还要人体谅你,书读傻了吧!

      闻祎看见钱归对她歉意笑了笑,但她不打算领情,直接冷笑出声:“谁给你们的权利挡在这里不让岁慕柒进自家的大门?”

      “你个妇人懂什么?”
      闻祎的眼神淡漠无情,被他注视的鹤年被这看垃圾一样的神情刺到,咬牙切齿恶狠狠道:“他害死了夫子,还毁掉了天下读书人尽情交友学习的书院!”
      “他不配进去!”

      鹤年越说越激动,周围人被他这么一煽动,纷纷接话:“对啊,他这样的人根本……”

      “他这样的人?”
      闻祎气得笑了两声,再看看对方时眼神瞬间凌厉:“你有什么资格定义他?”

      她上前一步逼近对方:“你以为你是谁?”
      “天王老子吗?”

      对方喉结不自然滚动,胆怯似的眨了眨眼,退了一步。
      闻祎视线滑向鹤年,清洌地眼珠里没有一丝光:“你凭什么说他不配。”
      “那你呢?”

      “假仁假义站在道德的高点的你们难道就配了?”

      闻祎的语气平淡,但杀伤力十足。自身携带的磅礴气势震得周围人全部愣住。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岁慕柒。
      他垂眸,神色莫辨。直到现在才感觉周身冷寂的血慢慢回流,心脏的跳动蓬勃有力。

      而下一个醒过来的鹤年更是气急败坏,“你说什么!”

      而在他的身边,钱归垂首若有所思。

      闻祎冷凝的脸上眼神怜悯:“我说你们无知且自私。”
      “你惋惜清源书院,为什么不自己复刻一个?”
      “那时所有人都会尊你一句有德之士。这样既传承了夫子的理想,也可以给读书人一个尽情畅谈学习的家园,更为朝廷输送人才,天大的好事,你为什么不做呢?”

      钱归脊背一僵,像是一个被戳破的皮球,瞬间瘪了下去。他闭上眼,苦笑两声。
      是啊,为什么不做呢?

      鹤年错愕震怒,抬手指向岁慕柒:“他是夫子的孩子,按理就该继承夫子的理想,是他为了一己私欲毁掉了书院毁掉了净土,他才是罪人。”

      “是谁规定的孩子不能有自己思想,是谁要求了他们必须子承父业?”
      闻祎彻底懂了人在无语到极限时真的会笑。

      她目光落在鹤年身上,专注、独一,恍惚有一种温柔的错觉:“他们不是长在树上的果子,一辈子只有传承这一件事。”
      “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没有人可以逼他。而就算最后他选择做回夫子,那也是他自己想做,而绝非你们的原因。”

      岁慕柒一怔,垂着的眼眶似乎有些湿润。

      回顾过往,尽管很多人都在说书院的没落不是他的原因,但时刻惋惜着这座书院,就连师傅偶尔也在提及假如自己承袭后,书院又会是哪种景象。
      他听着,最初自己也会去想,去怀疑,最后再麻木地接受现实。

      但现在,闻祎推翻了以往建立的围墙,重新建立起一座高墙。
      她告诉他,书院的没落与他没有关系,他可以选择自己想要走的路。
      他的坚定没有错。

      闻祎:“再者,我书读的不多,但我听过一句话。”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你们这些奉他为老师的人,真的有为他的理想做过什么吗?”

      闻祎见大部分人神色动容,再加一把柴:“薪火相传,你们又真的将这股薪火传下去吗?”

      “胡言乱语,偷换概念。”
      鹤年气急败坏,怒意在他眼里如有实质:“你个妇人根本不懂,子承父业本就是天经地义,是他自己……”

      一口一个妇人,闻祎的眼神更加冷厉:“我冒昧问你一句,在场所有人家里都是读书人?”

      闻祎目光四望,冰冷睥睨:“看样子不全是。”
      “既然你们都没做到,还在强迫他人。”

      闻祎拉着岁慕柒的手,挡在门前的男子抿着唇瑟缩着站在中间。

      她抬眼,不耐烦地蹙眉:“让开。”

      对方眨着眼,气势瞬间颓败,往旁边挪了两步。

      闻祎回首,轻描淡写地讽刺:“你们这群满嘴仁义道德的人,挡在他人家门面前,不让亲者祭奠亡人,这就是你们的仁义道德?”

      “与其费尽心思地指责别人,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现在能为自己敬爱的老师做些什么。”

      闻祎走得很急,大氅上的绒毛随风舞动,岁慕柒愣愣地想:她在为了我生气,她在乎我,我还有机会。

      门外一群人面面相觑,鹤年恼怒自己发挥不好。

      “她说得没错,书院落寞已成定局,但我们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再建立一个清源书院。”
      钱归则看向众人提议:“你们觉得呢?”

      他想了下,的确是这样,以前是他们思想和眼界都过于狭隘。但就如闻祎所说,现在还不晚,他依旧可以为夫子,为天下读书人做点什么。

      钱归微笑着憧憬以后:“我们可以在闲暇时教导学子,就像曾经的先生一样。”

      “算了吧。”
      鹤年一怔,摸着鼻头喃喃道:“我们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见有人表态,还几个人附和尴尬一笑:“哈哈,我觉得也是。”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钱归:?

      围着的众人瞬间空了一半,钱归苦涩地与周围对视一眼,仰天长笑,就连眼角都渗出泪来。

      这么多年,终究是他识人不清。

      对面高处的茶楼,端平柔戳了戳对面,“他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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