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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岁慕柒垂看棋盘久久不能言语,黑衣肩背部位的灰渍醒目显眼,许昌伸手拍了拍,离开。

      同样的事情他经历过,所以他懂这种无可奈何的不甘心,这需要他自己好好消化。

      清晨,岁慕柒从衙内回来时,一身风霜还来不及换件衣服,就听见平山说:“大人,夫人送了礼物给你,看模样是一幅画,已经放在书房了。”

      见主子的脚步越发局促,他微笑着补充一句:“需要准备什么回礼吗?”

      “不用,我自己来。你先下去吧。”
      岁慕柒停在门前,紧紧握住双拳,指尖已经用力将掌心掐出分外明显的痕迹,他知道里面放的什么。

      真相已经与他一门之隔,只等着他自己揭开最后一层面纱。

      可万一不是呢。

      他缓缓闭上眼睛,脑中想起的却不再是即将面对救命恩人的期待,而是得知她独自去往平洲村时的紧张与恐慌与她无时无刻清晰的笑容。

      他知道那是什么,也知道自己的心意。

      岁慕柒深呼吸,稍微平静下来。
      一切的猜想与直觉就等着这个关键证据来盖棺定论,他伸出僵硬的手‘嘎吱’一声,门缓缓打开。

      一只渺小的飞鸟在汹涌的海浪上奋力向着远处飞翔,上方的天空是它追寻的自由,而大片卷起的暗色海浪乍一看就像伸出无数双手试图拖拽的无间地狱。

      这是闻祎作的飞鸟图,岁慕柒的注意力不在图上,而是直愣愣地看往旁边,那里有两句诗。

      我自人间……
      ……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强硬控住岁慕柒,以至于视线再也不能往下。

      他曾经翻来覆去地看过当年的药房,每个横撇竖勾的习惯早已深入人心,

      比如人字一撇的尾巴总会莫名有一钩。

      一个字一个字地对比下来,岁慕柒的心狠狠一揪,仿佛不会呼吸,所有的时间仿佛停滞在了这一瞬。

      他找到了年少时的救命恩人,而那人恰巧也是自己的心爱之人。

      他颤抖着跌坐在椅子上,周围的光线明亮,而岁慕柒却觉着眼睛有些模糊,看不清眼前的飞鸟图。

      他不知道自己从何开始已经在假戏真做,那闻祎呢?他现在真的很想见到她。

      岁慕柒起身,暗自握拳,指尖刻意按压在掌心,用疼痛缓解情绪。
      他推开门,表情又变得如往常般淡然:“平山,夫人呢?”

      平山:“夫人去了许老将军的院子。”

      岁慕柒快步往外,速度快到身后的平山挑眉惊诧。

      大人和夫人的感情真好!

      岁慕柒是第一次在家用轻功,只因为他现在有一股冲动,他想要见到闻祎。

      可当他真正与人一门之隔时,抬起的手却停滞在了原地。

      岁慕柒听见了闻祎的声音,对方说:她不会在京城久待。

      短短的几个字,宛如暗地里爬出来的藤蔓,将岁慕柒团团围住,紧接着滋生的苦楚一点点浇在心中酸疼难耐。
      仿佛所有的酸甜苦辣都搅拌在了一起,被去强行灌入被刀尖戳破还在灌血的伤口。

      所有的期待与希夷被打破,他颤抖地靠在门边,里面说话的声音还在继续,每一个字心尖的伤口就会多往里一分。

      岁慕柒微微仰头,闭着眼,浮光掠影地想着以往的那些事,鼻子酸涩。

      直到他听见许昌的问话以及闻祎迟疑后的回答。

      她说她不知道。

      刹那间,像是蒙着雾气的茫茫远山被风吹散,从东方升起的暖阳打破寂静,飞鸟、鲜花……从黑夜中醒来,黎明已至,万物春生。

      岁慕柒重重呼出一口气,压在心中的苦闷有所缓解。

      他还有时间,他还有机会,他绝对不会放弃。

      这是他二十多年来为数不多的执着。

      闻祎从许昌初离开后直接回了院子,躺在树下裹着厚重的裘衣手里还捧着一本书。

      院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闻祎抬眼歪头:“慕柒。”
      “怎么了,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现在距离酉时还早,所以他这是早退了吗?

      闻祎坐起身倒了一杯茶放在对面,疑惑注视走来的岁慕柒。

      岁慕柒扯起嘴角,表情一如往常:“我看见房间里的画了,画得很好。”
      “这是回礼,或许你会喜欢。”

      岁慕柒递来手中提着的小木箱,放在案几上,张开的手心一闪而过里面深深的月牙印记。

      闻祎:?
      她狐疑地眨了眨眼,缓缓垂首打开盖子。

      盒子里安静躺着几张银票,看起来数额颇大。

      闻祎惊诧抬眸:“银票?”

      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面色猛地严肃,伸出手按在岁慕柒的脉搏上,然后更加疑惑:“也没病啊。”
      “你往后不想活了?”

      付个药钱扣扣搜搜,现在却猛地一下拿出这么多,还说是回礼,这不是有病就是脑抽。

      再说这一沓的银票一眼扫过去得一万两了吧,这是把全部身家当回礼了吗?

      或许是闻祎质疑的过于真情实意,岁慕柒一眼明了,头顶黑线。
      “……”

      岁慕柒无奈解释:“我没有倾家荡产,也不是脑子吃饱了撑的,能不能相信你夫君一次,我还有其他产业。”

      “哦……”
      闻祎恍然,垂首动了动盒子上面的暗扣,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岁慕柒低低地笑了,他抬起手盖在闻祎头顶,乌黑的头发在掌心柔软的流淌:“我回来的时候碰到了秦芫,她想约你过两天去月台听戏。”
      “一一,想去吗?”

      闻祎迟疑抬眼,缓缓道:“你今天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事心情不好吗?”

      从先前进门起她就感觉岁慕柒怪怪的,但他极为克制又看不出端倪。

      岁慕柒一怔,压下反复撕扯疼痛的心跳,语气尽量平静地问:“我想靠一会你,可以吗?”

      闻祎蹙眉,心脏莫名的酸涩。

      闻祎起身抬手将人揽在怀里,低声安抚:“抱一抱,我们不要难过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看到这样的岁慕柒。

      “一一,你在想什么?”

      马车摇摇晃晃,闻祎披着紫白的连帽大氅窝在毛领里,整个人被暖气熏得红红的,周身没了往日的距离,多了几分软糯。

      秦芫看了她好一会,左手死死按住自己蠢蠢欲动的爪子,想摸但不敢。

      说来也是奇怪,前几日岁慕柒突然托她父亲传话,说是让她今日带闻祎出来听戏,请务必让他不要靠近清源书院。

      她知道岁慕柒是不想把麻烦带给闻祎,但这样瞒着自己同床共枕的夫人,看似对她好,真的就是好的吗?

      而且闻祎已经这样很久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在叫我吗?”
      闻祎抬眸,不动声色收回情绪。“是快到了吗?”

      秦芫眨眼好奇,还有点心虚:“快了。”
      “叫了你好久,在想什么呢?”

      她勉强笑了笑,平缓心间如鼓声般的心跳,既害怕自己的演技不到位,又怕闻祎事先知道什么,来首质问。

      闻祎抿唇迟疑:“你会为别人感到心疼吗?”

      “会啊。”
      秦芫松了一口气,不是什么岁慕柒的事就好。
      她掰着手指头一个个想:“比如我会心疼母亲为家里操劳无法释放自我,我会心疼父亲为家奔波。”

      “这样啊。”
      闻祎喃喃自语,轻的像是一阵风。

      不一样的。
      她也会为其他人感到心疼,但她很清楚这和当日拥抱岁慕柒时不一样。

      他的同为一种情愫,可含量却大不相同。

      “你想到谁了?”
      秦芫想了想她能接触到的人,猛地恍然,眼里含笑地问:“岁慕柒?”

      闻祎被惊的快速眨了两下眼,正好马车停在了月台门口,她逃跑似的下了马车直直往里走。

      有些闪躲的沉默,与刻意的躲避证实了秦芫的猜测,她连忙跟上,秉着心虚主动掠过话题,介绍道:“一一,我们上二楼,二楼是这里的最佳观景点。”
      “这里的戏子扮相都不错,筛选的文本也很大胆特别,而且比起其他地方常常有更新。”

      她让店家送了两份刚做好的糕点,各种动物摞在一起,栩栩如生。

      闻祎的目光多在店家的背影上停了一瞬。

      秦芫拿起一个小猴子,歪头注意到旁边人的视线落在楼梯间。
      “怎么了?”

      闻祎回首摇头,淡然道:“没事。”

      刚才,隔着白茫茫的烟雾,店家似乎多看了她一眼。

      一楼台下,戏慕开始。
      几个半大的少年读书上课,上方的夫子正在卷着一本书,认真教导。其中有一人看上去与周围几人端正的模样完全不同,他在左瞧右看,似乎学习对他来讲是一件极其苦恼的事。

      闻祎抻着下颚,聚精会神。看样子他便是这场戏剧的主角。

      没过多久,戏慕走到中断,主角对着夫子,也就是他的父亲大吵大闹,背着行囊去追寻他的远方。
      留在家中的夫子日夜望天长盼,终于在晚年盼来了立功封赏的儿子。
      可夫子并没有高兴,仍旧对着孩子冷嘲热讽……最后在晚年时,拉住主角的手说着不管如何,要继承家业,不然他死不瞑目。

      可主角最终却没有选择继承衣钵……

      闻祎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对,蹙眉看向秦芫:“芫姐,你知道哪里可以买到这个剧本?”

      秦芫正好抿了一口茶,闻言差点呛到:“你要买这个呀?”
      “不好吧。”

      她红着脸,心里却想骂人。
      店家这是穷疯了吗?这种编排朝廷官员的戏文都敢收,还偏偏被闻祎看到了!

      怎么办!要搞砸了!

      秦芫一阵心慌,颤巍巍挽救:“这剧本也不好看,我们去其他地方……”

      突然“砰”的一声,演着主角的男子脚下炸开一片瓷色花瓣。

      秦芫长呼出一口气,不管是谁,感谢救了她。

      “演的什么鬼东西!”
      端平柔厉声喝斥:“立刻马上给我撤了!”

      在她身后,一群侍从冲上前举起东西往地上一砸,座椅东倒西歪,人群如飞鸟四散。

      秦芫眼前一黑,绝望望天。

      来的怎么是五公主啊!

      闻祎趁着兵荒马乱将人拖着离开,她找到躲在幕后的戏子,出钱买了杂文。

      回府的马车上,秦芫看着闻祎身旁那卷名为忤逆的书,眼神涣散。
      整个人看似活着,其实已经走了好一会。

      “芫姐,你没事吧?”
      闻祎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担忧凑齐:“哪里伤到了吗?”

      突然放大的美色,秦芫眨了眨眼,心脏噔了下,眼神四处乱窜:“没有。”
      “我没事。”

      闻祎沉着脸,不解地问道:“刚才哪出戏怎么回事,哪里怪怪的。”

      秦芫撤了下嘴角,挑眉嗤笑:“怪难看的,估计五公主也是嫌弃,就给砸了。”

      这月台也真是恶心,偏偏今天演这场戏,不用想也能猜到这背后肯定是某个看不上岁慕柒的文官。
      砸了也好,省得污人眼睛。

      闻祎沉默着盯着秦芫,直到秦芫都感觉不自在才开口道:“你今天怪怪的。”

      “哪,哪有。”秦芫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天杀的岁慕柒,这种骗人的事就不适合她来做。
      “你看错了吧。”

      闻祎看着她,面无表情:“按理说我们应该早到了,马车现在还在走。”

      秦芫尴尬一笑,掀开帘子往外一指:“没有的事,只是马车走得慢了一点。”
      “你看,前面不就是。”

      闻祎没有去看,而是一直盯着秦芫,沉吟道:“是岁慕柒吗?”
      “他出事了?”

      “怎么会。”
      秦芫哈哈一笑,“你想多了。”
      “他可是大理寺少卿,文武双全,不会出事的,”

      她撇向窗外,祈祷着快到停车,快点把闻祎送走,她快要撑不住了。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秦芫的心声,马车缓慢停下。

      闻祎揣着书下车,吩咐车夫两句,浅笑着看着秦芫:“嗯。”
      “芫姐姐回去慢点,我们下次再聚。”

      秦芫连忙点头。

      闻祎在笑,为什么她感觉更加害怕!

      闻祎转身回府,找了一圈没看到岁慕柒后,直接找到平山。

      她冷着一张脸,锐利抬眸:“岁慕柒人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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