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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肉粥白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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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月刚才被先生一次次拒绝,心里难受极了,后来先生句句护着她念着她,又叫她欢喜了些,这世上,先生除了她再不会对旁人更好了,那她何必一定要讨个不能吃不能用的名份,她这般聪慧的女孩,怎么能陷入那般境地。
走到门口侧耳听着,见先生呼吸平缓,知他已经睡着,少女抬头冲王怜花笑了笑,笑容甜美可掬,瞧来分外可人,“原来你觊觎我啊?”王怜花瞧着那笑抖了抖,他可没忘记这姑娘才是真真的蛇蝎美人。
唐岳忍不住接话道:“啧,王公子真乃勇士也!”
熊猫儿拍拍他的肩膀,“作为你出生入死过的兄弟,我劝你换个人喜欢,彩月姑娘不是你能拿捏的。”这姑娘实在太生猛,不是常人能喜欢的。
“王怜花,你好不知羞,你也不算算自己比人家大了多少岁,竟想老牛吃嫩草。”朱七七脑子一热,不管不顾说道。
“朱七七,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王怜花气的要死,“本公子今年二十又三,并没有比你大多少。”
“好了好了,都是自家人,何必吵成乌鸡眼,歇一歇,歇一歇,别打搅旁人睡觉。”老好人熊猫儿上前,一边一个将人按下去,“好了好了,差不多该吃饭了,今日,本帮主给你们露一手。”
熊猫儿豪气十足拉着百灵进了厨房,不过片刻便被百灵踹了出来,换了宋离进去,“受气包也不会做菜啊!”熊猫儿替自己叫屈。
“至少他会生火!”厨房内,百灵的声音遥遥传来,又惹来一众笑。白飞飞端了洗好的菜进去,帮着打下手,半个时辰不到,做出了一桌好菜。
有酒宴自热,一桌人除了先生不能喝,其余人端着杯子,拿着碗,拎着酒坛,喝的兴致高涨。彩月同白凤喝到兴起,搬出瑶琴丢给唐岳,手拉手在廊檐下跳起了苗舞,王怜花看着技痒,找来一只竹箫,应和着唐岳。
白飞飞悄无声息挪到白衣男子身边,见他安然坐着,不吃也不喝,担忧道:“不饿吗?”
白衣男子偏头凝望着她,见她满眼担忧心底一叹,拿了汤勺舀了一碗清汤,慢慢喝着,“……”白飞飞看着那清可照人的菌汤,忍了又忍,终是拿过他的筷子夹了只鸡腿送到他碗里,“你不能只喝汤不吃肉,身体撑不住。”曾经,有个人也这样同她说过,可惜当时她满腔恨意,半分不曾珍惜。
白衣男子停下动作,看着那鸡腿,这鸡生前该是只很喜欢满山跑的鸡,大腿结实有力,小腿修长纤细,肉质瞧着也很紧实,一口咬下,该是满嘴香腻。
廊檐下跳的正欢的姑娘不知何时来到了桌前,手一伸将鸡腿抢到手里,小嘴一张咬去半口,几口咽进肚去,笑嘻嘻道:“白姐姐,先生不爱吃鸡腿肉,月儿笑纳啦!”说着又将另一半送进嘴里。
白飞飞心下一黯,明白她的意思,“对不住,我不知道你不能吃。”她看着桌上菜,“那你吃什么,我给你夹。”她收敛了心情,含笑问道。
白衣男子拿过筷子放下,“不用,白姑娘多吃点,”他看着她清瘦的脸颊,“姑娘是女子,日常多顾着自己些才是。”说完别过眼,端起那碗汤慢慢喝着。
白飞飞拉住他的袖子,指了指他边上清蒸的鱼,“我要吃鱼肉。”
白衣男子顿了顿,瞧她一眼,白飞飞含羞笑了笑,“不是先生让我多吃点,飞飞想吃鱼肉,”她看着那鱼,鱼是山溪里捉的,虽不大但肉质鲜嫩,白飞飞自来不爱吃鱼,此时却想尝一尝。
白衣男子看了看桌上,转身拿了干净竹筷,夹了一块鱼腹肉送到她碗里,顺手挑了细刺又道:“小心刺。”
白飞飞接过碗,瞧着那鱼肉,哪里还有什么刺,“以前,我们在崖底小屋时,有一次我也做过鱼,”她夹了鱼肉送进嘴里,果然鲜嫩,没有一丝土腥味,“我不知道鱼要去鳞,一股脑煮成汤,又苦又腥,同以前宫里吃的一点也不同,怕你笑话,我偷偷跑到城里酒楼买了一条做好的鱼回来,晚上你回来看到,以为是我做的,吃的很开心。”
说起这些往事,她语气很轻快,眉角眼梢都是笑,白衣男子静静听着,那时候的沈浪,该是很爱很爱白飞飞的,不然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
“后来你离开了,我才知道那酒楼是汾阳城出了名的酒楼,那道鱼……”白飞飞眼里水雾升腾,“是他们家的招牌菜。”她抬眸看着沈浪,“你说我们之间起于欺骗,从无真心,你告诉我,你当时为什么不拆穿我,你当初又为什么独独收留了我,你为什么对我事事周到,又唯独对我事事计较?”
“白姑娘,我不是你的沈大哥,所以,我回答不了。”他略过女子凄婉神情,定定看着载歌载舞的彩月同白凤,两人如山间精灵,舞姿奔放热情,倾诉着一腔情意。
白飞飞难堪的闭上眼,曾经她以为恨是世间最痛苦的事,如今她才知道,不在乎不在意才最叫人痛苦,人还是那个人,可他不再看向你了,你于他而言,不过是芸芸众生里的一个,同旁的再无二样。
熊猫儿同宋离已经喝的神志不清,正争执着什么,百灵抱着个酒坛子轻轻安抚着,嘴里念念有词,似是把那酒坛子当作了小猫儿,朱七七对着廊柱倾诉着近日苦闷,发誓要找个比沈浪、唐岳更好更帅气的丈夫,叫他们羡慕。白凤跳着跳着,拉了唐岳起来,两人手拉手,跳着苗族的情人舞,
白飞飞收回目光,再次瞧着不愿承认自己身份的白衣男子,手一动揭开一坛酒,大口喝着。不多时酒坛落地,白飞飞满脸绯红,拉了竹凳懒懒靠在身边男子肩上,呼出的气全是酒味。
酒是个好东西,能叫她做出平时不敢做的事,也能叫她说出平日不能说的话,“沈大哥,你忘了飞飞,飞飞不怨你,只是你能不能,不要再这样无视我,飞飞的心很敏感,受不住,受不住。”
酒劲上涌,她死死抱住男子泛着冷意的胳膊,“飞飞快坚持不下去了,沈大哥,”她迷朦着双眼看着男子俊美的面庞,“早知道是这个结局,飞飞宁愿死的是自己。”她拉住他,凑到他耳畔,喃喃道:“你知道吗,我宁愿死的是我,那样,至少你会一直记得我,念着我,想着我……”
白衣男子淡淡听着,眸子里一片冰冷,等白飞飞睡死,手腕一翻,一截鱼骨击向摇摇欲倒的宋离,宋离摸着脑袋坐起来,茫然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打自己。
白衣男子也面无表情看着他,宋离从桌上找了水喝下,冰冷的水清醒了他混沌的大脑,他瞧着他身边的白衣姑娘回过神来,逼出些酒气笔直朝两人走来,弯腰将白飞飞抱入怀里,“我送她去休息睡,沈……你早些休息。”
“等等!”白衣男子叫住宋离,回房拿了一瓶东西递给宋离,“土酒后劲大,她喝的急,明日头疼,拿蜂蜜调水送服,能缓解些头疼。”
“多谢!”宋离接过那小瓶子,哪怕忘记了一切,他心里还是念着她啊,这一点他不如他。
又是一个艳阳天,白飞飞被刺眼的阳光叫醒,拥被坐起,有些不解,她记得昨晚自己拿了一坛酒喝,怎么转眼睡在床上了,揉着额角起身,屋内屋外寂静无声,唯有山间鸟鸣和蛙声。
出了屋门,白飞飞愣了愣,忍不住摇头轻笑,抬脚迈过一地躺尸,想着昨夜沈大哥没用什么,白飞飞忙往旁边小屋赶去,进了屋果然也是一片狼藉,唐岳倒在屋角呼呼大睡,两个姑娘拥在床上甜蜜酣睡,被子早已落到地上,白飞飞弯腰捡起被子替她们盖好,转身出了门,往沈浪那间行去。
屋内,沈浪也沉沉睡着,白飞飞走进一看,吓的紧紧捂住嘴,屏息看了会,方才伸手凑到他脖颈处,想看看他是不是活的,幸好,有微微的震动,她知道他的每一日都活的艰难,可没想到如此艰难,她以为从寒冰中醒来,他能稍微好一些,可这些冰花……摸着手下寒凉刺骨的冰霜,她再忍不住,靠在他肩头痛哭出声,“沈大哥!”哭声久久不歇。
过了不知多久,一只带着寒气的手摸了摸她的发髻,“别哭!我没事!”
听着这温柔安慰,白飞飞眼圈再一红,多少年了,她有多少年不曾听到他这般关心的话语,擦拭着眼泪起身看向他,“沈大哥,你醒了?好些了吗?想吃什么,飞飞给你做。”
白衣男子眼中暖意藏起,复又恢复了冰冷,淡淡道:“多谢白姑娘,我不饿,烦你倒杯冷水,加两勺蜂蜜,半勺盐递给我。”
白飞飞拭去脸上泪痕,去找水、蜂蜜和盐,白衣男子瞧她无头苍蝇般,开口道:“水在床头,蜂蜜和盐在床头柜子上!”
白飞飞转头,一眼看到摆放整齐的水壶、蜂蜜罐子和盐罐子,手脚利落的冲泡了一杯带盐的蜂蜜水,试了试温度,还有些热,内力涌动,水杯瞬间结了层冰,白飞飞傻眼了,忙准备再冲一杯。
“怎么了?”白衣男子似乎等不得,张口问道。
白飞飞如实道:“水结冰了,我重新冲一杯。”
“不用麻烦,冰水也好,给我吧!”
白飞飞忙端了蜂蜜水递给他,他挣扎着坐起来,接过水小口小口喝完,缓了片刻方开口道:“谢谢!”说完掀开被子下了地,走到床前又冲了一杯含盐的蜂蜜水喝下,见白飞飞一直看着他,解释了句,“我身体不大好,吃不了什么东西,蜂蜜水能维持些体力。”
白飞飞担忧道:“只喝蜂蜜水吗?”
“晨起喝几杯蜂蜜水,其他时候可以吃点汤水,”说着他又倒了一杯蜂蜜水慢慢喝着,见白飞飞依旧盯着他,“你头疼吗?”
白飞飞莫名,摇摇头道:“不疼!”
“那就好,你昨夜喝的多,早起大概会头疼。”语气依然淡漠,白飞飞听着却觉暖心,他再怎么不承认,到底是关心她的。
白衣男子一连喝了四杯蜂蜜水才放下杯子,倒了热水洗脸,热帕子敷在脸上,叫他苍白的脸颊带上一丝红润,瞧着有些人气。白飞飞终于回过神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看着他晨起洗漱。
“昨夜都喝醉了,我煮点解酒茶,你坐。”似怕她尴尬,白衣男子出声说道,说完进了厨房,找到药草浸泡着,生火起灶,白飞飞跟到厨房,瞧着他动作,“我没想到你也会做饭了。”他们之间到底错过了太多。
“带着个孩子,什么都得会点。”火起,一锅烧水,一锅煮药,等水沸腾,他挽袖将淘洗好的米倒进锅里,等粥滚开,白衣男子张嘴问道:“你想喝什么粥?”
粥除了白粥,还能做什么粥么?白飞飞摇头,“我没有什么特别爱喝的粥。”
闻言,白衣男子拿过昨日剩下的半只鸡细细撕碎,再切了些野菜丝,又出门找了点野果,切碎一起倒进篮子里,等煮出米花盛出一半粥,将肉菜尽数倒进去慢慢熬着,白飞飞惊讶的看着那锅粥,不敢想它的味道,她不曾见过如此奇怪的粥。
解酒茶做好,端出去放凉。白飞飞一直看着他,在崖底小屋时,他很少进厨房,或者说他几乎不进厨房,毕竟是四海为家的江湖浪子,大概是没什么时间自己做饭吃的,所以她心甘情愿洗手作羹汤,如今瞧着他如此娴熟做着这些他曾经不会做的,白飞飞心里又有些不忿,怎么当年他就没有为自己做过一餐饭。
粥香四溢,屋内屋外躺着的人陆续起来,跑进小屋在桌前坐下,白飞飞帮着端了解酒茶出来,王怜花打着哈欠谢道:“飞飞,辛苦你了,这么早,还要你给我们熬粥。”
白飞飞张嘴欲辩,衣裳不整的彩月已经奔进厨房,“先生,月儿要喝鸡丝粥。”
“什么?沈浪做的?”王怜花跳起来,跟着跑进厨房,果然瞧见白衣男子正在给彩月盛粥,“小心烫。”
彩月欢喜着接过,甜甜道:“多谢先生。”白衣男子顺手替她整理好衣裳,宠溺道:“慢慢吃,锅里还有。”
王怜花这辈子没想到还能吃上沈浪做的饭,掐着嗓子娇声道:“先生,小花要喝白粥呢,要喝一大碗白粥。”
白衣男子顿了顿,转身拿过一个碗丢给他,“自己盛!”说着拿了碗盛了一碗白粥递给白飞飞,又自己盛了半碗鸡丝粥,走出小屋慢慢吃着,粥很烫,他立在迎风口搅了半天,等凉透了才小口喝着。
屋内,众人陆陆续续喝着解酒茶和粥,起晚的朱七七疯一般奔进小屋,饿死鬼投胎般喝了碗白粥,再去盛,锅里已经没有了,她四下看了看,发现灶台上还放着一碗赶紧去端,熊猫儿手一伸便要抢,她急的跺脚,紧紧捂着不给,“这碗是我的,这是沈大哥熬的,我没吃饱。”
熊猫儿仗着人高马大,抢到了最后那碗白粥,气的朱七七直跳脚,百灵抬脚一踩,熊猫儿手里的粥落到百灵手里,“吃吃吃,就知道吃。”百灵把粥递给朱七七,“你好意思同个姑娘家抢吃食。锅里还有肉粥,去喝那个。”
熊猫儿张嘴辩道:“百灵,你如今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那粥不过一锅汤,喝多少也不顶饱……嗷,好了,好了,我吃,我吃。”
彩月瞧着百灵整治熊猫儿,伸手拐了拐白凤,“哎,你以后会不会这样管唐岳?”
白凤昨夜喝多了,又被彩月抢了被子,冻了一夜,此时头疼的厉害,实在没什么胃口,将剩下的小半碗肉粥倒给唐岳,“应该不会吧!”
“才怪!”唐岳小声嘀咕着,几口喝完碗里多出来的鸡肉粥,“下次少盛点吧,娘子,不然你夫君啊,迟早变成个大胖子,到时候你可没地哭。”
“你这么俊,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稀罕!”白凤凑到他耳畔亲了口,抢过碗筷跑进厨房。
“滚,快滚远些!”彩月端着半碗粥,只觉得一瞬间饱了,可惜先生教育过不能浪费粮食,闭眼一仰头,哐哐将粥倒进嘴里,嚼也不嚼咽下去。
白衣男子坐在风口处,半碗粥喝了小半个时辰。被指定去洗碗的熊猫儿站在他身边,欲言又止,唉声叹气,实在看不得他这弱气的吃相,恨不得抢了碗倒进他嘴里,左看看右瞧瞧,一个彩月一个飞飞静静看着,到底不敢。
白衣男子目不斜视,慢慢喝完最后一口,将碗递给他,“多谢!”想了想又道:“多洗几遍,洗干净些,不然还得重新洗。”
这是嫌他笨手笨脚,连个碗都洗不干净,以前也没这爱干净的毛病啊?熊猫儿深吸一口气,知道不能同个病人计较,压下心里火气,“不过洗个碗,我熊猫儿还洗不来了?”说着抱着碗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