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7、大义灭亲 ...

  •   次日,早朝。
      天色微明,金殿上龙椅庄严。百官分列两侧,气氛却紧绷如弦。只见温丞相正跪在殿中央,额头紧贴冰凉的金砖,不断地磕头,发出“咚咚”的闷响。皇帝脸色铁青,怒火隐隐涌动,周围大臣噤若寒蝉,唯恐殃及自身。
      “温卿!”皇上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愠怒,“你可知朕今早收到的这四五本奏折,都在参你温府家风不正,嫡长子目无法度,险些酿下大祸。你还有脸狡辩吗?”
      温丞相满头冷汗,刚要张口,却见御前侍卫呈上又一份奏折。皇上翻看时勃然变色:“辱及谢府世子妃也就罢了,竟还将她的聘礼据为己有,挥霍无度?视人命如草芥?温道明,你们温府莫不是要翻天?”皇上气的直唤他的名讳。
      温道明满面灰败,连声磕头:“皇上明鉴,臣、臣疏于管教,不敢推卸罪责,只求皇上宽宏——”
      没等他说完,朝堂上已有两名御史弹劾温丞相“家风不正”、“教育失当”等罪名,言辞激烈,恨不得将温道明定罪下狱。紧接着,又有几个大臣补充折子,指责温府贪墨成风。短短一炷香功夫,温道明前方已摆着一堆揭发书信,仿佛瞬间被群起而攻之。
      皇上重重拍了一下桌案,冷声喝道:“家中不肖子弟视朝廷律法于无物,险些坏了朕的好事。你身为朝廷肱骨,却连自家都管不好,还拿什么来管天下?”
      温道明心惊肉跳,刚要趴下,更是看见旁边御史继续抛出“温家擅自夺了世子妃的嫁妆”等指控,一时间只得不断磕头认错。大臣们也都看热闹似的,谁也不肯为他求情。
      恰在此时,内侍又呈上谢祈安的奏折。皇上神色疑惑,翻开看了两眼,一瞬间眉头扬起,诧异地读道:“温丞相大义灭亲,一夜之间让长子认错服罪,彰显朝廷律法威严,与庶民同罪。今温府已深感愧悔,念温丞相为朝中奉献,无须圣上分心过问,臣愿立誓为温府担保······”
      皇上看得面色古怪,却又忍不住冷笑:“好你个谢祈安,竟然敢替朕作主收拾了他,说是‘大义灭亲’——真是荒唐啊。”他叹了口气,似感到好笑又不解。
      可皇上还是余怒未消,扫视跪在地上的温道明,冷声道:“温道明,纵然谢世子替你说话,可你家长子所犯之事匪夷所思,你身为丞相,就没有半点责任?朕怎能容忍?”
      温道明心头一凛,知道皇上只是给了台面上的说辞,实则更想严惩。果然,皇帝挥手道:“你!给我回家反省,三个月不得上朝。若再出差池,朕定不会宽恕!”
      温道明连声磕头,满面冷汗:“臣遵旨。”

      一声“退朝”高喊过后,群臣鱼贯而出,踏上金銮殿外的台阶。四下还笼着清晨的微凉,朝霞在天边铺染,却挡不住众人的暗流涌动。今日在朝堂上被皇上狠狠斥责的温道明跪得脚都软了,此刻正迈着略显僵硬的步子往外挪。其余大臣们神色不一,却大多脸挂冷笑,围观着这场“笑话”。
      “哎呀,温丞相,”一个身材矮胖的礼部侍郎突然凑了过来,笑容堆得十分殷勤,“您可真是大义灭亲呐!下官佩服得紧啊,哈哈哈!”
      话里虽说“佩服”,可那阴阳怪气的语调,谁都听得出是讽刺。温道明面色尴尬,却只能干笑两声:“侍郎说笑了,都是家中那逆子惹祸,老夫惭愧。”
      侍郎拍了拍他的肩,故意摆出一副惋惜模样:“诶,都是亲骨肉,想必您也是心痛吧?哎,世上哪有您这样的父亲,亲眼目睹那场面,啧啧,算是开了我等的眼啊。”
      旁边又跳出一位礼部主事,捂着嘴坏笑:“可不是嘛,大家都在早朝上见识了您儿那本事,我看这‘教子无方’的奏折估计还能再出个两三本呢。”
      言下之意就是:温家这可不止一个儿子不成器,家风败坏的事儿怕还不止温轩遥那件。
      温道明恼得心里发堵,却只能拱手连连点头,嘴里干巴巴地应付:“是、是,各位大人所言极是。”
      语毕,众人纷纷点头,表情里却尽是幸灾乐祸。又有个吏部官员故作关切地对温道明拱手:“丞相啊,您这几个月在家,可得好好教教那公子如何做人。要不然,将来再犯点事,还指不定闹成什么样呢?”
      众臣一听,顿时低声附和,捧腹偷笑。温道明只能红着脸,连忙拱手示意“多谢提醒”。可那笑声中带着的挖苦,让他如芒在背。
      忽然,又有个跟他同辈的户部侍郎捋须揶揄:
      “听说贵府还敢挪用了世子妃的聘礼,这可真是独出心裁的偏心啊!我等凡夫,想都不敢想。您老果然手段非凡。”
      温道明面色尴尬无比,额角青筋直跳,却不能反驳半句。早朝上大家刚见识了皇帝震怒,再加上谁都知道谢祈安“好心”递了一封奏折,替温府“表功”——却等于把他温道明直接钉在耻辱柱上,想开脱也无处开口。
      “好了好了,咱们可别再给温丞相添堵啦。”那侍郎话虽如此说,嘴角却依旧噙着嘲弄,“毕竟人家可是大义灭亲的典范。”
      众人哄笑不已,或拱手或揖礼地散去,只留下温道明一个人僵在原地,神色难堪得要滴血。他看着这些人一个个欢笑离去,知道在他们眼里,自己不过是丢了面子又吃力不讨好的笑柄。
      那些官员一边走一边低声调侃,有的甚至开起更刻薄的玩笑:“啧,下回谁家儿子不听话,就学学温丞相,多‘大义灭亲’呗。”
      笑声卷入晨风,飘向殿外广场。温道明背对着金碧辉煌的大殿,只觉前路灰暗,脚下的每一步都沉重万分。三个月不得上朝?这段时日里,朝堂风云将如何变幻,他还能不能翻身?心中一片冰凉,无计可施。
      此刻,他才深刻体会到,昨日刚得罪的谢祈安的可怕。那封看似“替自己说话”的奏折,却成了朝臣们讥笑的把柄。“大义灭亲”,嘲讽之余,也帮皇帝堂而皇之下旨让他回家反思,可他再想申辩,也无处下手。
      温道明默然转身离去,耳边似还能听到某位同僚阴阳怪气的小声议论:“啧啧,温丞相这回亏大了,既得罪了侯爷又被皇上记恨,怕是三个月后再回来,也只剩个空壳了。”
      另有人接笑:“你还别说,他那宝贝儿子估计下半辈子也废了。”
      温道明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满心苦涩无处诉。他咬着牙,低头快步走向宫门。看着那根根金钉闪亮刺眼,仿佛朝堂里那些人的冷笑也在嘲弄着他的落魄与狼狈。没有人愿意拉他一把,而他更无力挣扎。朝霞缓缓升起,但对温道明而言,这一天却是阴云密布。怀着满腔的懊悔与不甘,他踏出宫门,却知道自己要面对的,将是更加漫长且难堪的三个月。朝堂冷暖,人情淡薄,今天他总算见识了个透。
      退朝以后,皇上一路走回御书房,面色颇显疲惫,心中郁结难解。脚步声在金砖地面发出单调的回响,环顾左右,大臣们或一哄而散,或三五成群,却都乐此不疲地议论今早温丞相的“大义灭亲”笑柄。皇上听着这些窃窃私语,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却更多的是一阵头疼。身后,刘公公紧紧跟随,弓着腰,面露担忧地小步前行。皇上停在一处回廊下,转头问道:“朕瞧见今早大殿散朝后,那些大臣笑话温道明‘大义灭亲’,到底是怎么个大义灭亲法?朕明明只让他回家反思三个月罢了,怎地人人都说‘可怕’、‘惨绝人寰’呢?”他眉头锁紧,满是不解,本以为温丞相这回就是丢个官面子,受些嘲讽而已,怎叫人如此骇然?
      刘公公闻言,脸色一僵,仿佛想起什么可怕之事,转而露出惊恐万分的神情。他干笑两声,捂了捂自己的下腹部,仿佛那受了极大惊吓似的,腿顿时夹紧,弯得更低了。整个人表情古怪,似要张口却又难以言说。
      皇上见此情形更是好奇,挑眉问道:“刘公公,你这是哪般模样?朕问你话呢?”
      刘公公看着皇上,额角冷汗涔涔,声音干巴巴地挤出来:“皇上,这,这事儿可不是寻常,杂家当真不知该如何启齿啊。” 说着,又无意识地夹紧了双腿,表情尴尬中透着惊惧。
      “有话直说,何必吞吞吐吐?难不成真出了什么泼天大祸?”皇上皱眉,加重了语气。
      刘公公见皇上神色严肃,犹豫片刻后,小心翼翼地凑近,他顿了顿,忽然又想起那让人不寒而栗的画面,浑身一颤,刘公公的嘴唇颤抖着,想起自己也是被净过身子之人,不由得对那“部位”更是同病相怜般地“哎哟”了声,小心捂了捂自己,眼神极度复杂。
      “就是,温公子成杂家了。”刘公公娇羞道。
      皇上咽了口口水,仿佛嗓子都发干了,脸上表情惊疑不定。随即,长叹一口气,似无言以对。谁知谢祈安却下了如此狠手,真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啊。他摇摇头,也生出几分对温道明的同情来,“若朕早知如此,倒也不必这般折腾。”
      他摆手示意刘公公不必再说,负手向御书房走去,心中百感交集:一来,他的确对温府轻视皇家威严之举心生不满;可二来,这谢祈安竟用如此方法震慑温家子弟,本以为谢府和温府结姻,还担心两两勾结,如今看来,担忧倒是多余了。
      “手段不弱。朕原以为他只是玩世不恭。”皇上暗忖着,嘴角苦笑,却又难掩忌惮。说到一半,不由自主地想起刘公公方才的动作,皇上摇头失笑,罢了,反正温府遭殃,其他大臣怕也得有所收敛。也算是杀鸡儆猴了。
      皇上与刘公公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刘公公垂首立在门前,心中仍感后怕,“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皇上挥挥手示意他退下,一步跨进御书房。
      金漆镶边的房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书房里灯火明亮,而外头走廊上,刘公公又下意识地捂了捂自己下腹,打了个哆嗦,心想往后,这谢世子,可再也不敢小瞧了。
      灯光下,御书房安静得只剩沙沙声,仿佛又酝酿着新的朝堂风波。皇上坐在书案前,不由得回味这“落井下石”的大戏,心底既无奈又欣慰:至少从此,朝中跳梁小丑会收敛不少。

      这道旨意很快传遍朝野,也被青露第一时间告诉了正在床边养伤的温酒。她听完不由得哑然失笑:“谢祈安这奏折还真是,嘴上说什么‘大义灭亲’,实则在皇上面前给温相披了层‘好听’外衣,却也将整个温府的罪责坐实,又以退为进,让皇上听了不解气,更无后顾之忧地下旨惩处。”
      她越想越觉得可笑,心中又暗暗佩服。此举看似“维护”温丞相,实际上恰好堵住了其所有退路,令他再无法辩解。
      “倒是没人比得上他的腹黑。”温酒坐在床榻边,忍着肚子隐隐作痛,面上却浮现一抹无奈苦笑。
      青露在一旁瞧着,忍不住小声附和:“侯爷心思甚深,但对夫人您却是极好,如今温丞相遭此惩戒,温府再难逞威风了。夫人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温酒放下心头杂念,轻轻叹了口气,面带一丝复杂:“是啊,他当真没人比得上。”她忆起那夜里谢祈安不动声色地保护自己,对温府毫不留情地下手;再加上如今这“反向救场”的奏折,看似给温丞相台阶,却实把温府彻底压下去。
      她不禁想,这男人,行事果真深不可测,却也好巧妙。
      青露替温酒换了热茶,她端起茶盏,小啜一口,嘴角泛起自嘲的笑意,她只愿阿娘安好,再不被那些人打扰。
      窗外阳光照进来,院中一片寂静。温酒低头抚上自己的腹部,心底竟突然对那个冷峻的男子升起丝丝暖意。
      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或许已经默默信任了他。皇宫、朝堂、府内风波再大,她也不再惧怕,只因有他在身后作那最深沉的防线。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