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别有用心》明月照山茶

10、靖安王

　　康乐城中一大早百姓都围在一家茶馆之中。

　　茶馆中坐着一位老者，布衣白发，长眉白胡，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轻轻扇动，露出里面苍翠欲滴的青竹画，显得他仙风道骨。

　　不大茶馆中坐满了人，老人小孩以及妇女壮年统统在这其中，可此时无一人说话，他们睁大了眼睛聚精会神听着前面老者说书，手中捧着一把瓜子，地上全部都是嗑成两瓣的瓜子皮。

　　老者说的情绪激昂抑扬顿挫，甚至说到精彩处唾沫横飞，见众人听的越发入迷，他反倒勾唇一笑，不再言语，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茶香浓郁，入口微涩，可是回味留香无穷。

　　见老者不说话，大家急了，安静下来的茶馆瞬间吵闹了起来，其中站在最前面的青年最是激动，他一把扔掉自己手中的瓜子，大声吼道：“张老头，话别说一半呀，你接着说，长公主后来是怎么打脸齐国那群孙子的，你快说啊。”

　　“是啊，是啊，你话怎说一半，可急死我了。”边上一位穿着暗红长衫的大娘急得都想上去扒拉张老头，要不是身边人拦着她可能就上手了。

　　张老头见众人的情绪被调动了起来，这才满意了一笑，缓缓讲述了起来。

　　“那日宫宴之上，烛火跳动，齐国孙子仗着自己打了几场胜仗以后嚣张跋扈，公然在我国面前叫嚣，文武百官皆是废物一言不发，就连太后冷眼旁观，任由齐国孙子践踏我国尊严，此时现在一片寂寥，众人怒目而视却无话可说，就在这时，长公主挺身而出……”

　　老者微微一停顿，见众人神色异变，有人对夏国官员无所作为而愤怒握拳，有人对于齐国孙子不屑一顾，有人对后面剧情向往，所有神色全部谱写在脸上，明晃清晰。

　　“长公主楚醒安手持紫莲在宴厅之上翩然起舞，如一只美丽的蝴蝶，遽然，她美目一冷，如莲花翻转拔下头发上的银簪，三千青丝倾泻而下，对着那嚣张的齐国孙子狠命一掷，正中眼睛，霎时间鲜血淋漓。”

　　众人听后不忍地拧紧了眉毛，不过大多数人心中多是畅快。

　　张老头对着大家将楚醒安痛骂文武百官以及太后脸色如何难看的事情一一说出，便已经到了日落时分，茶馆中的人逐渐散去，只剩下几名小儿恋恋不舍抓住的张老头询问。

　　“张爷爷，张爷爷，公主殿下最后呢，你还没说最后呢？”

　　几名小儿缠得张老头不胜其烦，最后不耐说道：“公主最后成了王爷，快快快，回家去。”说完赶着那几个小孩离开。

　　小二收拾着茶盏，听到这句话忍不住说道：“女子封王，这还真是闻所未闻。”

　　张老头摸了摸自己的长胡，目光落在了门外天边的那一抹瑰色。

　　女子封王从古至今并不是没有先例，只是……

　　张老头并没有说话了，目光微凝，他不是朝廷众人，对于朝堂之事并不甚了解，不过依照他多年在康乐城扎根的本事来看，康乐怕是不久就要乱了。

　　?

　　长公主府内一片喜气，府中下人难得放下手上的东西，脸上一片笑意。

　　凤箫馆内，玲琅满目的赏赐摆满了整整一地，其中最瞩目的是正中央的黑色长袍，金色滚边，后背大炮上绣着一只五爪蟒纹，绣纹精美，仿佛下一刻就要破衣而出，这是内务府专门为楚醒安急赶出来的品阶服装。

　　由于夏朝没有女子封王的先例，自然也没有女性冠服，这一套是内务府中用男士朝服所改，细节处自然又些粗糙，不过楚醒安并没有在意，手抚摸上面凸出来的刺绣，思绪飘向了远方。

　　那一日和楚清源吵架以后楚醒安没有进过宫，同样也没有打消自己当王爷的想法，只是她的脑中想了千百种方法还没来得及实行，楚清源的一道圣旨就落了下来。

　　楚醒安知道封自己为王，太后那里率先不同意，也不知道楚清源是如何让太后同意的。

　　曲安走了进来，对着楚醒安恭敬道：“殿下，锦衣卫北镇抚司陆大人，户部侍郎上官大人还有大理寺少卿唐大人等诸位大人已经正厅中等待多时。”

　　楚醒安收回手，低声道：“好，本宫知道了。”

　　封王以后，楚醒安不止多了封地食禄，也能在自己府中培养自己的精兵，数量是一千，更关键的是从今日起她就能上朝和文武百官一起议事，不过太后严令禁止，就连朝堂中的那些酸腐老臣也有反对的意思。

　　楚醒安的态度并没有强硬到底，有些事情逼急了反而没有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没关系，日久天长，有些事情急不过来。

　　与那些大人会面后已经是夜半时分，正厅之中酒气弥漫，歌舞姬在厅中翩然起舞，婀娜多姿，令人眼花缭乱，席上诸位男子黏腻的目光落在舞姬身上时楚醒安才有一时喘气之机。

　　她双颊微红如同上了最好的胭脂，一手撑在燕几上，黛色薄纱滑下露出一段玉臂，不自觉吸引人的目光，可是在场所有人没有人敢将不敬的目光投送到楚醒安的身上。

　　因为所有人心中不约而同有一个想法。

　　靖安王并不是他们能够亵渎的，哪怕是在心中。

　　旁人不知楚醒安如何了，可是站在身边的银川知道楚醒安累了甚至是已经喝醉，从开席开始，楚醒安就没有停住喝酒，粗略算下来已经三坛子了。

　　银川担忧躬身，低声在楚醒安耳边说道：“殿下，我们回去吧。”

　　楚醒安的理智已经被酒意侵蚀，听到银川的声音才恍然回神，她抬起头重新整理好x状态假面的笑意再次堆砌在嘴角。

　　许是怕银川担心，她微侧头对着银川说道：“本宫很好。”

　　才一说完，楚醒安右侧一位身穿暗红飞鱼服，腰挂雁翎刀，寒光似雪，落手断铁，此时正被封在棕色皮革剑鞘中。

　　这位青年正是锦衣卫北镇抚司陆劭，他举着酒杯对着楚醒安咧嘴一笑：“敬公主殿下……”

　　陆劭话还没说话就被人户部侍郎上官岷打断，上官岷大笑：“陆大人此话差异，公主殿下已经是靖安王了，该称王爷殿下。”

　　陆劭被酒精麻痹的理智回了几分，这才恍然大悟抱歉道：“是我言错，我自罚三杯。”

　　说完当真拿着三杯酒下肚，众人哄堂大笑起来，可是私下心思各异。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公主封王也就算了，靖安王是什么意思，要知道皇上没有登基之前的封号可是靖王，夏国例已用封号不可再次使用，而皇上不仅给了，还是一位公主封王，如此大的殊荣还很真是前所未见。

　　又过了半个时辰，宴席这才散去，众人满足地搂着舞姬离开。

　　等众人走后，楚醒安坐在主位上休息，四周一片狼籍，处处是摔裂的酒杯与食物，明明是酷夏之夜，可出醒安还是感觉到了寒冷。

　　银川走上前给楚醒安披上了披风，楚醒安站起身，已经漫漶的思绪再次整理好，她冷声道；“让牛二去书房见我。”

　　说罢大步离开。

　　楚醒安坐在书房上，曲安已经煮好醒酒汤断了上来，她喝下后晕乎的脑袋好了不少，就这一会功夫雷湘已经引着牛二来到了书房。

　　楚醒安坐在主位上，十二月匍匐在她脚下，白黑相间的毛发很是粗糙，一双冰蓝眼睛冰冷犀利，它微微张开嘴打了个哈欠，露出锋利的虎牙，带着倒刺的红色舌头舔过牙齿上的血液肉沫看起来是刚进完食不久。

　　牛二一进来就被十二月吓到，犹豫着要不要进来，可是看见它口中的肉沫猜测这只白虎已经填饱了肚子再加上屋子里面还有王爷几个女孩子在，那他就更不能害怕了。

　　想到这牛二挺着胸膛走了进去，对着楚醒安恭敬行礼。

　　他牛二地痞流氓出身，没什么文化，向来只对能力强大的人高看几分，可是在长公主府这几天他已经对面前这位女子刮目相看，究竟是多有能力的人才能建立长公主府如此密不透风的防御系统。

　　好不夸张的讲，只要靖安王想，府内是真的连一只蚊子也飞不出去，在这这里几天接触的东西已经让他大有震惊，可是他知道这只是诺大府中的沧海一粟。

　　也许他当初选择跟随靖安王的选择不是错的。

　　楚醒安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穿着绣鞋的脚轻轻踩了踩十二月的头，十二月通人性般心领神会站起身围绕着牛二走了几圈。

　　牛二虽然害怕，可他还是镇静站在原地，只不过紧握的拳头表示着他的不安，如果这只老虎张口咬人，他不会坐以待毙的。

　　十二月虽然是楚醒安饲养长大，可是放养长大，凶性并不比别的老虎少，见牛二镇定站在那里楚醒安还有很满意的。

　　毕竟换做一般人早就吓尿了裤子，就连雷湘贺施棋也不敢轻易靠近十二月。

　　“你叫牛二。”楚醒安缓缓开口，声音似外面的寒风，让人不自觉裹紧了衣物。

　　牛二连声点头。

　　楚醒安又问了扯了几句家常，大多数都是一些家常，大抵问他家住哪里，父母是否健在，家中有几个姐妹兄弟。

　　越问牛二越觉得困惑了，大半夜的，他并不觉得王爷是让他来扯家常的。

　　牛二刚想完，楚醒安就表明了让他来的目的，银川走到牛二面前地上了一封信函，暗红花纹，打开一看，上看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字。

　　他不识字自然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一脸困惑地看着楚醒安。

　　楚醒安说道：“你的能力本宫很清楚，在长公主府内并不能发挥你所有才能，本宫推荐你去贺兰城肖玉麾下，你可愿意。”

　　牛二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少女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肖玉，夏国开国四大将，太祖手下最锋利的尖刀，跟随太祖戎马半生，民间甚至有句传言，肖玉出手，从无败战，去他麾下当士兵那是牛二完全不敢想的，可是现在这个机会就这么明晃晃摆在他的面前。

　　牛二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一样，半晌才对着楚醒安抱拳一礼，眼中全是感激。

　　楚醒安微微勾唇：“你尽管去，家里的事情本宫都会替你安排好不会让你有后顾之忧的。”

　　听到家人儿子牛二瞬间红了眼眶。

　　他家中穷苦，姐姐妹妹卖了好几个，爹娘都快要饿死了，他不得已之下才落草为寇，成了人人喊打的流氓，这是他想要的吗？

　　绝对不是，若非生活所迫，他怎么可能打家劫舍，强抢钱财，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呀。

　　可自从他投靠楚醒安，他的姐妹不仅全被找了回来，甚至靖安王还在康乐城外的镇子上给他爹娘买了院子，为他们安顿好晚年。

　　如此大的恩情牛二实在想不到怎么偿还，他红着眼眶有些哽咽道：“殿下。”

　　楚醒安伸手抚摸着求摸的十二月，眼中并没有多少情绪。

　　要想收买人心，金钱地位一样不能少，要想得到真心，须得真心换真心，这是白荷教她的。

　　她在军队中拉拢了不少将军，同样也安排了进了不少自己的人，只是牛二此人能力过于出众而已。

　　雷湘说，若是牛二会熟读兵书，军事才能不容小觑，这才让楚醒安高看他两分。

　　看着远处明暗的烛火，楚醒安缓声道：“你叫牛二，是谁帮你取的名字。”

　　牛二有些羞愧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俺家姓牛，家中排行老二这才叫牛二，家中父母没什么文化，兄弟姊妹众多，所以名字也很敷衍。”

　　“你母亲姓什么？”楚醒安说道。

　　“姓王。”

　　楚醒安这才抬起头对着牛二笑道：“你这个名字不好听，我给你取一个你觉得如何？”

　　牛二早就知道自己的名字拿不出手，可奈何自己没有文化，取的也是乡下粗人一般的名字，如今见楚醒安愿意赐名自然感激不尽，连连道谢。

　　“你母亲姓王，那你就叫王岳吧，岳乃高山，祝你以后问鼎高山，前途明朗。”

　　牛二，不，是王岳口中呢喃着这这两个字。

　　岳，高山，正如他心中那隐秘的远大抱负一样，他要越爬越高，越站越远，高山之顶才是他毕生所想。

　　王跪在地上，神色恭敬地对着楚醒安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响头。

　　他牛二这一生除了父母就没有在跪过别人，这一次他是诚心向楚醒安道谢，同样也将奉献自己一生的忠诚来报答这位人生中最重要的贵人。

　　王岳的声音坚定，掷地有声在书房中响起：“王岳这一生忠于靖安王，死生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