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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初见故人来(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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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柒想到奉城现在很可能烽火连天,一颗心就禁不住地焦灼。南宫迷尘一直没有现身,如今看来是早就领兵前往奉城了。北宣军能悄无声息地越过英离平原,夺下华峤关,实在是令人胆寒。
枉费她一直困在洛亚岭一战出不来,还总觉得洛亚岭一役,南宫迷尘用兵如神,没想到更大的杀招却是在奉城。
如此一想,顾柒觉得自己还是太稚嫩了,思绪还不够南无越清晰,消息也不及他灵通。
不过,如果真的是他,那么也不足为奇了。毕竟,他,可是阑朝最瞩目的存在啊!
思绪纷杂,顾柒赶路的脚步可是片刻不肯停歇。她先领两万骑兵驰援奉城,五万步兵随后跟上。
时间一刻一刻地流逝,顾柒越发的心急如焚。奉城守军才两万,要如何抵挡南宫迷尘的攻势呢?一路走来,她没收到半点谢增抽调附近城池兵力的消息。
按理说,谢增毅然决然地前往奉城,不该如此毫无部署才对,为何至今还无半分动静呢?
这个谜团,直到顾柒领军抵达奉城时,才解开了。
谢增抽调的,是潭州的骑兵!难怪此前一直没有调兵的消息,骑兵行军迅速,即便奉城战事刚起时才抽调,也还来得及。谢增这是迷惑南宫迷尘,把己方将领也蒙在鼓里。
果然是只老狐狸,竟然不惜以身犯险,就为了把南宫迷尘吸引过来!
顾柒咬牙一叹,但也来不及有过多的言语,抽出腰间长剑,大喊一声,加入了眼前的混战。
“阑朝援军在此,北宣贼子拿命来!”
“援军已至,奉城将士,一起迎敌!”
驰援奉城的将领故意大声叫喊,声音此起彼伏。清羽也跟着大吼几声,混迹在军营五年,是早就不把自己当女子了。
奉城守军见到援军自远方而至,一改守卫状态,主动出击。战鼓敲得震天响,城门大开,一支骁勇骑兵疾驰而出,三两下就挑翻了攻城的北宣军。
在今日之前,奉城已经抵挡了北宣的几轮攻势,本来快后继乏力了,顾柒又领兵而至,实在是振奋人心。
反观北宣军则相反。
本以为阑朝的主力都被他们的虚晃一枪,牵制在乐伦城,轻而易举就能夺下奉城,没料到阑朝的援军却是源源不断。
先是在奉城守军快支撑不住的时候,一队骑兵从天而降。等到己方三万援军赶来,今日发动进攻,明显感觉奉城的将士快要抵挡不住,城墙也被打开一个豁口了,又有援兵赶来。还真是太恼火了!
阑朝士气暴涨,北宣军被震得一时慌了神,攻城的士兵吓得连连后退。
主将台上,南宫迷尘紧盯战况,见状马上挥退号令兵,接过令旗,有条不紊地指挥起战斗。
鼓声突变,被阑朝骑兵冲得散乱的北宣军退势一滞,很快又整军完毕,呐喊着朝阑朝军队再次发动冲击。
西下的夕阳染红了半边天,战士们的鲜血染红了整个大地,厮杀声直到夜幕降临也没有停歇。
顾柒已经冲开一条血路,与谢增带领的骑兵会合。来不及交谈,她只与谢增对看一眼,看懂了各自眼神之意,便投入厮杀之中。
顾柒虽然手上动作不停,面对近身的士兵招招都是绝杀,但是一双眼一直盯紧了主将台,就等着机会冲过去与南宫迷尘战上一场。
南宫迷尘早就察觉到顾柒的目光,但他并不在意,顾柒对他来说,还只是稚嫩的小兵,根本无需他出手。他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面前的战场,手中令旗时而下达某个指令,咬紧牙关也不下撤退军令。
这是南宫迷尘进攻奉城的第五次战役,他很清楚,若是今日还攻不下奉城,只会面临越来越多的阑朝援军,北宣这次的大计将会以惨败收场。
他南宫迷尘已年过半百,双鬓华发早生,因长期受风雪摧残,脸上褶皱此起彼伏,看上去比同龄的谢增还要苍老。
此次出战,本来主帅并不是他,是他身在皇宫的堂姐,拼尽全力为他挣来这一个机会。这可能是他此生最后一次领军出征了。若是折戟而归,不仅是他和他的堂姐,他的家族都要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阿尘,阿姐和小七,就都交付给你了!你可一定要,带回好消息!”
临出征前一晚,堂姐偷偷出宫见他,含泪哽咽嘱托他。
王上后宫妃嫔无数,子嗣也多。堂姐所生的七皇子虽然天资聪颖,但奈何总被嫡出的大皇子压制,看似无出头之日。堂姐此次拼命保下由他出征,也算是冒险赌一次。赢了,自然可以扬眉吐气,让七皇子冒头。若是输了,整个南宫家族会一夕倾颓,消失在宣国史书之上。
堂姐这个举动,看似为了他着想,其实说到底,不过是拉着整个南宫家族进行一场豪赌。
也是如此,南宫迷尘才费尽心力,筹措此次大战几近一年,待各方部署都准备妥当,才领军出征。因为他知道,此次出征,要么凯旋而归,要么无需再归。
顾柒和谢增也看出了南宫迷尘此刻的决心,看着他不死不休的打法,心里都惊了一瞬。他可以咬死不退,他们可不能死战到底。
于是,顾柒和谢增对看一眼,不约而同地掉头往城内撤退。
眼看阑朝军队如潮水般往城内撤去,南宫迷尘气血翻涌,气恨得咬牙切齿,手上令旗挥得猎猎作响,变换得越发的快速。
“主帅,穷寇莫追,小心有诈!”
副将们看到南宫迷尘如此不要命的打法,皆是心惊,不由得大声阻拦。
南宫迷尘挥退他们:“你们懂什么!”
北宣军在南宫迷尘的指挥下,合成一支箭矢,笔直地朝着奉城激射而去。
同一时间,乐伦城外,北宣军大多已经进入梦乡,只有守夜的士兵搓着手巡视着。
飘了一天的雪花仍旧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是夜越深落得越大,纷纷扬扬地盖了一层又一层。
风声呜咽,似乎也夹杂了一点什么声响。
“谁?!”
一个士兵倏地拔出腰间弯刀,防备地四周扫视着。他的同伴也马上作出备战反应,可几人仔细环顾四周,除了纷扬的白雪,和凄楚的风声,什么都没有。
“奇怪,我怎么好像听到什么声音。”
最先拔刀的士兵挠挠后脑勺,不甘地瞪大了双眼。
他身边的同伴一巴掌呼在他的后脑,气恼地道:“整天疑神疑鬼,都叫你别跟着你阿娘和巫师厮混,听来那些神神叨叨的事情,搞得总是一惊一乍。乐伦城如今守备空虚,我们不去打他们就该谢天谢地了,难道他们还能主动攻到我们这里来不成?”
几个同伴也“哈哈”地嘲笑几声,全都收起了刀枪,继续巡视去了。
“不该呀。”
那个士兵仍旧不死心,在原地搜寻许久,实在是没发现什么异样,只能叹息摇头,跟上同伴。
就在他们一行人离开一会后,一队身穿夜行衣的人,悄无声息地翻过北宣军营围栏,小心翼翼地往一个目的地靠近,明显是已经提前探查过北宣军营的地形。终于,他们抵达了储藏粮食的几个营帐。
为首的黑衣人手一挥,一整队的人整齐划一地拔开腰间水囊的瓶塞,有条不紊地围着几个营帐浇洒了一圈,然后吹亮手中的火折子,迅速点燃营帐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退去。
这一行人本来朝军营外散去,可中途看了一下四周地形,为首的一人停下脚步,举手示意,领着身后的人绕到一座营帐侧面。这座营帐看着就比其他的宽大,明显是主将营帐。
眼中的光芒一时盛极,为首的人打了几个手势,他的同伴马上做出反应,一左一右绕到前面,手中的剑同时割破营帐前两个守军的喉咙。
为首的人在那个瞬间便闪身入了营帐内,随着一声闷哼响起,为首的人又飞快地冲出来,手势一打,带着同伴快速地朝军营外而去。
守夜的北宣士兵发现粮仓起火的时候,粮仓的火势已经很大了。一时间,整个北宣军营喧嚣声一片。
就在北宣军从睡梦中醒来,慌里慌张地前去救火的时候,一支支带着火焰的箭矢从天而降,点燃了极易燃烧的营帐,射中了身穿棉衣的士兵。顿时,北宣军营喊声震天,呼救声,整队声,尖叫声……不绝于耳。火势被寒风一吹,越发的不可收拾,整个北宣军营都变成一片火海。
“上将军遇刺身亡!”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惊呼,如波纹一般一圈圈荡漾开始,整个军营很快都知道主将身亡了,恐慌瞬间蔓延开来。
北宣营地外,乐伦城的守军把北宣军营围了几层,以逸待劳地只等着砍杀从营地内逃出来的北宣军。
领军的是东方寒,此时他正指挥着弓弩手一波又一波地射出带火的羽箭。
南无越身穿夜行衣,蒙着面巾,领着一小队黑衣人等在阑朝军的后面。有夜色的掩映,兼之阑朝军正全神贯注地注意着面前的战况,没有人发现他们。
正是他们火烧北宣粮仓,刺杀北宣主将。此时他正坐在一匹高大的黑马上,冷眼看着前面火光冲天的营地。
火箭发射完毕,东方寒便举手示意,弓弩手迅速退后,有士兵马上补上缺口。阑朝将士这大半年以来,被北宣压着打,心中早就愤懑不已,如今看着面前人间炼狱一般的营地,个个都毫无怜悯。
终于,有一个北宣士兵从营地里逃出来,捂着口鼻,慌不择路,根本没有注意到离他不远的阑朝将士。
东方寒手一挥,距离北宣士兵最近的人马上挥刀,结束了北宣第一个逃兵的性命。
有了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的士兵从营地往外逃,毫无意外地都被阑朝士兵斩杀干净。
东方寒一直盯紧了营地,眼看时机已到,蒙上打湿过的面巾,振臂高呼一声:“阑朝将士,随我杀敌!”
“杀!”
阑朝的将领一同蒙上面巾,齐声回应,喊杀声震落了不少树枝上的积雪。
东方寒一马当先,冲进火场,转瞬便挥剑斩杀三名北宣士兵。
阑朝的将士早就卯足劲,要把北宣军打得再也不敢进犯。一个个都红着眼,刀枪全数挥在北宣军身上。
火红的火苗,鲜红的血液,任雪落再大,也没办法覆盖。
阑朝军突如其来的杀戮,让北宣军毫无招架之力。这一场战役,成了阑朝单方面的屠戮。
厮杀声一直持续到四更,北宣军除主动投降的一万多人,足足有将近六万人或葬身火海,或成为刀下亡魂。
南无越一直盯着北宣军营,此时终于勾唇露出满意的一笑。
总算能在谢增回乐伦之前,解决掉这边的麻烦。算来,奉城的战事应该也快要接近尾声了。不知道谢增有没有夺下南宫迷尘的性命。若是没有也无妨,此次战报传回北宣,足够让南宫迷尘再无踏上阑朝疆土的可能。
东方寒听完手下对敌我双方战况的汇报,趁着士兵们尽心地清扫战场,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时候,驱马赶到南无越身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又带着无上的敬意。
东方寒刚要开口的时候,南无越一把拉了他起来,目含警示看着他。
东方寒心中一颤,是他大意了,潜意识的动作差点暴露了南无越的身份。就这么一滞,东方寒要说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南无越摘下面巾,露出一张在夜色掩映下格外冷峻的脸。他双手背在身后,看了一眼前方仍旧忙碌的战场,转头翻身上马,留下一句“仔细善后”,领着同伴策马离去。
目送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中,东方寒双手抱拳,在心里补了一句:“是,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