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会免疫》墨猫橘

1、第一天

　　大雾弥漫四起，空中血红雨水渗透雾里，橙黄色路灯笼罩着漂流的雾珠，远处公交车只能见黑影爬上去，消失在雾中。
　　“叮－你有新的任务。”季逝听到那久违的声音，一跃坐了起来，兴奋地冲过去拿着电子屏去捣鼓任务。
　　再接不到任务，真的要饿死了。
　　这个月已经把开支减到最低了，别说吃水果了，这个月再没有任务可接，马上就要出去流浪乞讨了。
　　被拉入这个血红雾都第二十天，总算是对这诡异世界有了点了解。
　　雾都只有两条求生之路，一是找工作岗位，二是接任务，任务也不是想接就接，还要有人挑选上才能接，一般挑选人被称为雾主，被挑选人叫血虾。
　　雾主和血虾生来就是注定的，改变不了。
　　而第一种找工作岗位仅限于雾主，血虾只能接任务生存求生。
　　雾主大概率也只会挑选榜上有名的血虾发任务，像她这种，就是要看看往哪个方向磕，才能得到雾主的怜悯。
　　雾主和血虾之间还有严格义务，准确来说，是必须遵循的规则。
　　她没接过任务，也不知道，没打听出来，好像是每个血虾规则都不同，最主要是似乎从接任务时起规则就会生效。
　　而且雾都实行评分制，也就是雾主满意程度，雾主越满意评分越高，评分越高上榜率越高，生存概率越大，站得地位也越高。
　　“呃，厉鬼，危险指数三颗星？”季逝操作着电子屏，盯着雾主基本信息，滑到最后看着任务目标。
　　【找一份工作。】
　　好像还挺简单，季逝摸着下巴，思索，但一想这是厉鬼，突然也没那么想接了。
　　她这人就是活着也行，死着也行，活着乏味，死了可惜，最高境界和人生哲理就是躺着挣大钱。
　　当然，这些都是理不直气不壮的幻想。
　　要挣大钱就要先活下来。
　　季逝偿试着给雾主发消息，先试探试探有没有攻击性，别到时候自己成自助餐了。
　　【亲~请问住在哪里呀？】
　　如果要是住在a区，她死也不去，可听说a区是著名鬼区，活着进去骨头都出不去。
　　半响，也不见有消息发来。
　　季逝叹气，起来先做准备工作，要不是a区就可以直接走了，早点做完任务拿到报酬好回来交房费。
　　她翻出落灰的黑色双肩包，掀开枕头，拿出强光手电，扣着按钮打开，还有光，塞进了包里。
　　雾都四周可见范围也就六十米，没有手电筒寸步难行，五十米是安全距离，闯入五十米范围内是会被直接融化，侵犯了黑影的隐私权和财产权，这是雾主黑影的特权，血虾没有。
　　如果经过雾主黑影同意也是可以无伤进入的，但只要打开这把强光手电就能强行闯入五十米内，只要白光照射着对方，自己就无法被融化。
　　强光手电便是规则。
　　没有强光手电，雾主黑影周边五十米内便是规则。
　　被拉进来时饿得不行，在雾中心乞讨，幸好有好心鬼影带着她去领救济金，刚领完出门就被热情推销了这手电筒，说得那叫一个激情，脑子一热就买了，没想到还真能派上用场。
　　柜子上还屯的有几包压缩饼干，季逝一口气都揽进了包里。
　　也不知道要几天回来，别过期了。
　　“叮－你有新的消息。”电子屏那边传来消息，正好这边也收拾好了。
　　季逝背着双肩包，站着点开了消息，有点无语。
　　【c区潭月楼4单元104，快给我过来！】
　　这一看就很暴躁不好相处啊，这过去准是免费下午茶。
　　不合适，不合适。
　　她发愁，正要取消任务，那边又发来一条信息。
　　【给我找到工作，这房子就是你的了。】
　　季逝两眼放光，这任务可太合适，简直就是写了她的名字。
　　她立马火急火燎的接了任务。
　　寂静片刻，血红桌面上霎时多出了一张卡片，拿着卡片仔细翻看，黑色底纸配上白字，写着c区。
　　应该是一张进入c区的通行证。
　　把卡片装进兜里，点着电子屏回了消息。
　　【亲爱的雾主，包你满意的啊！】
　　季逝也不等雾主再次回消息，放下双肩包，把电子屏塞进去，迫不及待拎着包往外走，“砰－”的一声用力合上铁门。
　　再见了小破屋，我的美好生活在冲我招手。
　　季逝翻包掏出强光手电，哼着小曲出了结网的屋子，一出门愣在了原地，曲儿也不哼了。
　　今天雾似乎比以前都重，别说五十米了，三十米都难看见。
　　雾里也不藏着些什么，很让人不安，附近擦肩仅二十米就擦肩而过一个黑影，来来往往，就像地下城里的蚂蚁一样有序，应该都是往唯一能通往各区的公交车上涌入。
　　二十米，这容错率也太高了吧，只要其中有一个雾主黑影不同意，一不小心那就嘎了啊。
　　难道这就是当血虾的代价？
　　季逝咽了下口水，说不紧张那绝对是假的，抖着手打开了强光手电。
　　一瞬间！
　　无数黑影齐刷刷注视着，就仿佛被深渊注视，贪欲，情欲，食欲……各种欲望混杂的眼神扑涌而上，让人精神眩晕。
　　季逝后背冷汗直流，忍着头疼，紧急闭上了强光手电，刺眼的注视才彻底消失。
　　到底咋回事，这么会无效，流通只有这一款手电筒，还有猫纹，怎么会这样。
　　强装镇定摊开汗湿的手，手电筒躺在手心里，柄处确实有猫纹。
　　没有任何问题，是官方的。
　　一阵恐惧直击她的心脏，心里浮起了最不可能的猜疑。
　　不会是猫纹工具对她无效吧。
　　这无异于给血虾判了死刑。
　　像手电筒这类带有猫纹的工具就是血虾最好的保护用品，而猫纹工具无人知道是哪个集团研制出来的，不过血虾用猫纹工具，也是一种默认规矩。
　　如果任务规则偏向雾主，那么猫纹工具就是拉平血虾和雾主地位差距。
　　季逝不信邪，闭着眼又打开了强光手电，手都快抖成筛子了。
　　没别的，又菜又爱玩。
　　除了明文写进法律的她不敢轻易尝试，别的还真不一定。
　　这次那些扭曲的黑影跳到眼皮上，甚至一些狰狞面孔直接扑了上来，寒气沿着脊梁骨顺到脖子，所到之处都是冷汗。
　　果断把手电筒扔了出去。
　　好，作死和死亡谈判失败，这作是真会死。
　　任务都接了，不做肯定会死，不开手电筒去闯c区，也许会死，当然是带着怨气去闯c区。
　　雾都不想让她活，那她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呗。
　　季逝反而放松了不少。
　　本来头顶悬着一把剑，摆烂就死，现在剑到脖子上了，还能咋滴？
　　季逝掏出兜里的卫生纸擦干手里的汗，再揣兜里，叹着息漫无目的往前走。
　　怎么就她那么倒霉，先不说没手电筒找不到公交车站台还有被融化的可能，现在回去估计也找不着买她强光手电的了，愣是做了亏本买卖。
　　不过……
　　自己用不了，别人不一定吧。
　　季逝觉得很有道理，都是花钱买的，转个手怎么了，还能小赚一笔。
　　小跑着回去，宝贵捡回手电筒，擦干净上面粘的灰，塞进大衣口袋里。
　　雾大风轻起，掀着雾珠一层层打在脸上，湿漉漉的，很不舒服，温度也是一降再降，估摸着接近零下了。
　　再这样下去，还没找到雾主，她这个不禁冻的血虾就冻成冰雕了。
　　以前没任务出门都是风平浪静的，就这次，果然人倒霉到极致，喝水都塞牙缝。
　　季逝冷得直打哆嗦，环视一圈，挑了个黑影沉默跟着，这黑影都跟别的黑影贴肩膀了，肯定是血虾。
　　都是血虾，互帮互助怎么了。
　　黑影果然是在找公交车站台，没一会儿，通天暖灯下盖着公交车，空气里浮动血色血珠，像活了一样，仿佛海底苦苦挣扎的浮游生物一般。
　　站台上密密麻麻站得全是黑影，再晚些，c区末班车就要错过了。
　　从接手任务那一刻起，到任务结束，血虾就没有资格回去，只有两种选择，死和完成任务。
　　夜里的雾就是隐藏在暗处的猎食者，全凭运气定生死，鉴于她今天的经历，那是活不到半夜啊。
　　季逝干脆踏上站台往里挤，手扒拉着，一个弯腰钻入高大的黑影里。
　　黑影触上去软乎乎的，一挤就变形，就跟摸全是蛋白质的毛毛虫一样。
　　还是那种一踩爆汁的虫。
　　季逝强忍着恶心，站在了最前排。
　　也不知道是不是幸运女神眷顾了她，她好像被忽视了，前排黑影和后面拥挤的黑影有一条明显的界线，仅有三米，不用想就知道前排的是雾主黑影，她居然还能站在雾主黑影前面。
　　真是奇怪，竟然还无事，难道它们都同意进入私有领地了，也不对啊，它们中间还有空隙呢，难不成这条规则对她无效？
　　季逝也不敢妄下结论，一直以来的规则怎么可能会因为她一人被打破，这太荒谬了。
　　公交车直通云霄，冲破血雾，缓缓驶来，车窗玻璃完全被黑雾遮住。
　　前排围着的雾主黑影突然兴奋起来，纷纷往这小通口涌，虽然是软体，但叠压到一起就有压力了。
　　最有压力的还是这入口车底到她腰上，腰上……
　　季逝瞪着死鱼眼的眼神，视死如归的用手臂撑着车底，腿费力往上蹬，用了不少力气，总算是爬上来了。
　　到底是谁设计的，到底还有没有人性了，投诉电话又在哪里？！
　　她以为上去就好了，没想到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这投币口至少有三米高，别说投币了，看着都要仰脖。
　　啧，脖子痛。
　　“小姐，要投币吗？”礼貌低哑的声音从头上响起。
　　季逝抬头，是坐在最高处司机的声音，看不见脸，也是黑雾形成的实体。
　　介于规则，向上伸出三根手指，剩下的手指圈成了个圈，点了点头。
　　刚才是爬上去的，季逝这才注意到红毯上写的暗字，几乎和地毯融为一体，仔细看还是能辨别出来的。
　　非礼勿言。
　　规则，就在脚下，决定生死。
　　每个场所似乎都有自己的规则。
　　“有意思。”明显能听出司机喉咙里夹着阴森的笑。
　　季逝面无表情的等着解决办法，她总不能跳起来给他一拍掌，告诉他别装了，我很着急。
　　权力和义务从来就不是一方的，现在上来了，她就是权力一方，司机就是义务一方，投不了币是他以及是他背后公司的责任。
　　只要不说话不违犯规则就行。
　　如果投不了币都是她的错，那么雾都所有的错她都要承担。
　　她在雾都呼吸。
　　司机伸出黑色手臂，不停延伸到面前两米左右才停止，仅剩二十厘米不到就能掐住脆弱的脖子，很不安。
　　好在，他摊开了掌心。
　　季逝深呼吸，身上没有流通的货币，唯一值钱的可能就是手电筒和电子屏了。
　　不，还有自己。
　　只能赌。
　　先试试强光手电，不行再用电子屏。
　　她掏出手电筒放到了宽大手掌里。
　　那手掌微顿，胸腔溢出来的笑意，带动手臂颤抖，似乎感到出乎意料。
　　但好在手掌中心生出触须缠着手电筒往里陷，完全融进去，手臂也就收回去了。
　　这是可以了？
　　季逝浑身发抖发冷，漆黑的瞳孔却又坚定审视他。
　　收了，就必须履行义务。
　　司机手臂弯曲，缓慢缠住她的腰，放在座位安定好后，抽了回去。
　　这……季逝看着缠在扶杆上手臂，又低头看高不见底的座位，一脸震惊。
　　不是，这也行，那爬上公交车算什么？
　　血雨溅在朦胧车窗上，到夜了，公交车开过a区，往b区开。
　　这层格外安静，甚至诡异，没有一层拥挤座位，更没有了黑影，她就如同独自悬空一般。
　　离开了那些黑影，季逝紧绷的精神稍有放松，瘫坐在座位上，把脸埋进大衣里浅眯，把今天发生的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也不是一无所有，至少知道了猫纹强光手电对她作用不大，部分规则对她好像也无效，公交车可以支付等价物，规则可能会出现在任何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