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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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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老爷在冬至前归了家,彼时许莳正和郜小姐一起坐在她那小院连廊上。
只见往日在外头摆着大家小姐派头的郜云絮此刻不知从何处整了一整根紫皮甘蔗抱在怀里啃着,也不曾断成小截,说是不过瘾。
只怕叫郜夫人见了又要训斥她没规矩,小丫鬟珠串儿像个勤劳的小蜜蜂围着她家小姐打转。
“萝姐姐你真不来点儿吗?这南边的甘蔗可甜了。”郜云絮空出嘴热情招待道。
许莳摆摆手敬谢不敏,“你还是少用些吧,仔细回头舌口疼。”这硌牙玩意儿她来不了一点。
郜云絮翘起嘴不甚在意道:“我这牙口好着呢,萝姐姐你回头带一捆回去吧,我记得你家仲林也好这一口。”
许莳可有可无点点头,捧了热茶小啜了口,目光扫向身姿挺拔站在不远处的秦护院。
没几日兄长便要归家了,秦捕快的事还不知如何向他开口。
此时一旁的珠串皱巴了脸苦恼道:“小姐,你当心些,这甘蔗汁沾了新褂子可难洗掉。”
闻言郜云絮呸呸吐干净嘴里甘蔗碎渣子不甚在意道:“洗不掉就洗不掉呗,你家小姐我还缺了这身衣裳不成,珠串你别在这处烦我,我正啃得高兴呢。”
红香恰巧打屋内出来,怀里抱着厚厚一沓账簿,开口道:“问许小姐安,上月的账簿理好了,小姐可要过目?”
郜云絮摆摆手,鼓着腮帮子吭哧吭哧嚼甘蔗,嘴里含糊不清道:“总账让我看一眼就成,我倒要看看咱们院里是不是快入不敷出了,怎的珠串这小丫头整日扣扣搜搜忧心小姐我要破产。”
听了这话红香却是笑道:“珠串可是忧心错了人,小姐与许小姐一起做生意每年得的分红都快赶上府里库银了,阖府上下再没有比大小姐院里更富余的,你们两个小丫头尽可宽心,小姐想做什么随她开心便是。”
珠串闻言呐呐闭了嘴,红香便也行了礼退下了。
郜云絮啃完半根甘蔗,终于住了嘴,玛瑙伺候她净手后郜小姐又牛饮了一口果茶,才终于拍拍手抽出来空搭理一旁的许莳。
许莳从院内紫藤残叶上收回目光漫不经心瞥了她一眼,“这月的画稿都准备好了吗?不日就要到期限了,年节里的压轴款可别让我失望。”
闻言郜云絮笑容僵硬了几分,就知道许莳萝这奸商主动上门找她没憋好。
“嗨呀,我办事萝姐姐你放心,这回不必等姐姐亲自上门催,我叫珠串送去你府上。”
许莳抱臂斜眼看她,“为着叫你专心创作,那凌公子我都替你支走了,你可莫要辜负了我一番苦心。”
郜云絮赶忙殷勤替人斟茶道:“那是当然了,亏得有萝姐姐时时替妹妹考虑,不然我都快叫那卷发怪烦死了,说起来还不知萝姐姐用的什么法子支走人的?”
许莳勾唇笑了笑目光落在茶盏内透亮的茶汤上,“凌公子对中原茶很感兴趣,我教了他用热牛乳冲泡红茶的法子,之后又托了怀涟带他走一趟祁县。”
听了这话郜云絮乐出声来,“萝姐姐这是对症下猛药了,祁县的大好风光还不迷死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异邦人,最好叫那小子乐不思蜀,年前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听着耳边聒噪许莳叉起一小块酥酪送入口中,边品味边暗自叹息真是个傻丫头。
待郜小姐住了口她才幽幽道:“阿絮啊,你今日啃的甘蔗是谁送来的?”
郜云絮不假思索,“当然是我的好侄儿怀涟孝敬我的。”
许莳挑眉笑而不语,捧起茶盏观赏起连廊外头一丛怪石假山来。
过了半晌才有一道迟疑的女声开口问道:“萝姐姐你方才说你托了谁陪那卷发怪去祁县的?”
许莳掩唇遮住笑意,“阿絮方才不是听清了。”
郜云絮:“……郜怀涟那臭小子是不是又泄露我的嗜好给那个卷发怪了。”
许莳瞟眼耸眉耷眼的郜云絮,“怀涟从前跟着伯父跑船与凌公子难免有些交情,阿絮做什么对凌公子这般避之不及,我看他待你倒是一片真心。”
郜云絮面色突然带了几分不自然,挪开视线道:“真心?什么真心,难不成真要叫我嫁给他去那人生地不熟的异邦,我爹娘只有我一个女儿,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闻言许莳却是撂下茶盏托腮审视起身旁的郜小姐,半晌才道:“你就没想过让他入赘?”
音落空气突然静了,许久才有个结巴女声道:“我……我才不想跟他凑成一对呢!”
马车从郜府出来拐过小巷向许府行去,车厢内许莳正瞌眼闭目养神。
一旁的翠翠压着声儿道:“小姐,老爷今日天黑前应当能到家,已经安排了人去接,这几日来府上拜访的夫人少了,怕是有什么大动作。”
闻言许莳掀开眼睫,听着帘外蹄铁、车轮踏地声,叹息道:“应当不至于。”
翠翠替自家小姐揉着腕骨,忧心道:“只怕有人会狗急跳墙。”
翠翠的担忧不无道理,马车将将停在许府门前时,斜刺里突有一支冷箭直直射向车门,秦焕快速反应过来挑剑格挡开才避免了车内主仆二人被伤。
此事立时如生了翅膀飞遍全城。
许家正堂,陶氏看着满布威胁言论的血书忧心颦眉,关切询问儿子道:“你姑姑没受大伤吧?”
许仲林面色同样不好,“大夫已经看过了,姑姑没甚大事,只是惊马磕到了头,这几日不宜出门,倒是她身边的护卫好像伤得不轻。”
陶氏叹息道:“你记得去看看那护卫,也不知你父亲这是惹了什么祸事?我们只一味装傻也装不了几时,偏你姑姑又不叫我知晓。”
闻言许仲林忙替陶氏捏起肩,口中宽慰道:“母亲您现在如何能操劳,入了冬仔细回头犯起痹症,外头的事父亲自会处理好,儿子们也会替父分忧,您不必操心许多。”
陶氏在心内叹息,心说全家就你小子最不叫我省心。
许府后院,小姐闺房,小丫鬟恭敬送大夫出门。
许莳额头缠着裹伤巾倚靠在床头团枕上,隔着青纱床帐面色不明。
翠翠替自家小姐撩开半边纱帐,跪在脚踏边忧心望着小姐道:“小姐,翠翠护主不力,您……”
她话未说完就叫自家小姐打断:“行了,起来吧,事发突然,你替我垫那一下背上不是也磕伤了,下去处理一下吧,肖护院已经走了?”
闻言翠翠起身恭声道:“听说小姐放他三日假,一早便走了,说是要回老家看妹妹。”
许莳抬起头,望着由窗缝间漏出的几线光,叹息道:“那就好,秦护院那边……”
翠翠忙应声:“瞒得死死的,应当不会泄露了消息。”
许莳眼帘半合抬起手,翠翠忙捧了矮柜上的茶盏递到小姐手上。
“护卫院里现今就秦护院一人在住吧,将人挪到司莳堂偏院来,奖他护主有功。”许莳说着掀开茶盏润了润口。
翠翠自认领会了小姐意图应声去了。
没多时陶氏便领了儿子来探病,许仲林不便进来只隔帘问了好。
陶氏知道许莳喜静只带了一个丫鬟来。
许莳躺在床上看自家嫂嫂这时节便裹成团毛球被丫鬟扶着挪到她床边,不禁心内暗笑。
她家这位嫂嫂是京城人士,北方冬日里这时节早就冰封三尺,所幸家家都升炉子猫在屋里也不大受冻。偏陶氏嫁到她们这不南不北雪刚下就化只连日霜冻的地界,寒冷刺骨还没有通屋取暖的炉子。
是以每年冬日陶氏不是偏头痛就是犯痹症,早早便要在屋里安置火桶,要不就是额侧贴着膏药躺在床上瑟瑟发抖,要她出趟门是千难万难。
许莳起身招呼丫鬟奉上热茶,“不过是些小伤,还劳嫂嫂跑这一趟。”
陶氏摆摆手,团紧掌心手炉道:“快躺下吧,别忙活了,阿萝受了伤嫂嫂当然要来看,你这屋里也不肯多添几个丫鬟,要不把我这小丫鬟留在这伺候你几天?”
许莳倚回团枕,闻言掩唇笑道:“哪需嫂嫂这般费心,怕是你再来得晚些我这伤都要好全乎了。”
闻言陶氏不明所以,“那阿萝这是……”这丫头都窝在榻上不见客了,难不成是在做样子?
许莳眨眨眼调皮道:“障眼之法罢了。”
陶氏无奈摇头,磨挲着怀中小巧手炉问道:“父亲今日就要归家,阿萝也要瞒他?”
闻言许莳支起手托在腮旁,“那是自然,就叫父亲挂心几日,省得他心里没我这女儿整日在外头招猫逗狗闲不住。”
小姑能这般说家公,陶氏却不敢附和,且她也知道外头风雨欲来小姑娘这是不欲家公在外头遭险。
陶氏挪开视线面露难色,“这要与父亲扯谎,实在是……”
“知道嫂嫂不擅唬人,你只装作不知便是。”许莳贴心道。
陶氏看眼心中有数的小姑,叹息着依了她。
临走前陶氏殷殷叮嘱道:“阿萝,府衙那边已经着人去查了,怕也查不出什么来,嫂嫂知道你心中向来有数,只是若遇上难事不要自己硬抗,若你不嫌嫂嫂愚钝尽管向我倾诉便是,我与夫君没生出闺女来,说句大逆不道的,嫂嫂向来是将你当亲孩儿疼爱的。”
“阿萝晓得,嫂嫂不必忧心。”许莳乖巧笑着让小丫鬟送人出门。
陶氏说的话她是清楚的,毕竟幼时母亲突然过世她还是靠着嫂嫂陪伴才过去的心里那道坎儿。
稍晚些许老爷一归家便惊闻宝贝女儿受伤的噩耗,吵嚷着要来看丫鬟却说小姐白日受了惊现今已经服药睡下了。
许老爷只好灰溜溜走了,回屋便洋洋洒洒写了大篇长信质问长子近日在外头得罪了什么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