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许卿》秋来入画

26、阿姐别哭

　　徐随只给我换气的短暂时间，却不让我把话说完，因常年习武而产生的粗茧的手掌向我身上摸来，粗糙修长的手指撩开衣角触及我本便敏感的肌肤，令得我没忍住溢出颤抖的声音。

　　这么做的后果可想而知，他更过分了。

　　他几乎要将我据为己有，我却无力推开他，最终羞愤至极、忍无可忍用力甩了他一巴掌，啪的一声清脆声响在原本寂静的房中传开。

　　徐随的动作停下来了，他僵硬地转过头，愕然又惊诧地看着我，像是尚未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

　　即便我这一巴掌无法让他产生痛觉，但他却看到了我双眸中氤氲着的泪水，心中陡然涌上无限的悔意。

　　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不轨之事，受到极大的惊吓，以及发现来人是他时的难以置信和失望，这些情绪几乎要将我吞没，我顿时泪水汹涌，怎么都止不住，甚至都快要呼吸不过来。

　　我的抽泣声一阵阵低低地在房中响起。

　　“阿姐，你别哭，阿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徐随瞬间歉疚万分，开始不断地安慰我，只是他一朝我伸出手来，我便生气地将他的手打掉。

　　见状，他又是着急又是无奈，清秀干净的脸上流露出委屈的神色，衣裳凌乱又束手无策地坐在那里，双拳握紧，心中万般痛恨与悔意，却因为不善言语便不知该如何道起，久而久之，他看着竟是要哭出来了似的。

　　我哭得太凶，很快便没什么力气，宣泄够了之后便停了下来，正想训斥他一番，让他长长记性，偏偏这一抬头便看到他蔫完了的脸，活脱脱一副被人欺负惨了却不敢声张的模样，我愣了半晌。

　　明明我才是被欺负的那一个，他这样却显得更像是受气的一方。

　　“阿随…?”

　　到底是我更担心他，见他神色不对以为是怎么了，便急着抬手抚摸上他的脸，将他的脸扭过来强行让他看向我，带着泪痕问他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徐随没想到我反倒关心他来，我的脸上犹然挂着泪，顶着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对他嘘寒问暖，他的心开始狂跳，若非方才我的哭泣令得他尚留一丝理智，此时他恐怕会再次吻上来。

　　他定定地看着我，用一种充满侵略性的眼神，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我却一下子明白了他想要做什么，最终他还是没能忍住将我紧紧拥入怀中。

　　“阿姐你别哭，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让我抱一会儿，求你了阿姐……我的心都要被你哭碎了…阿姐。”徐随在我耳边呜咽着恳求。

　　听到这一声声带着希冀与哀叹的‘阿姐’，我正想要推开他的手不由得悬在了空中，深深叹了口气后，我的手无奈地落在他的肩膀，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

　　我并不想承认我便是他口中的那个‘阿姐’，更不打算与他相认，原本我以为上次与他已经说明清楚，并划清了界限，却不成想该举动竟是适得其反，仿佛给他心中埋藏许久的感情添了一把火，让他终究无法克制，情绪上涌、一时冲动地选择在深夜翻入我的房中。

　　他对与我的耳鬓厮磨、肌肤相亲充满了渴望，此时却极力地忍着。

　　我一直以为，从前他对我只有冷漠与疏离，退一万步，即便他真的对我有感情，也只会是亲情居多，却从未想过，他对我竟是有着男女之情。

　　这是不是说明，从前他对我的诸多冷淡，以及当初我重生之后前往牢狱看望他时，他那冷嘲热讽的态度，全都是源于他心中那抹不愿承认的对我所存有的不该有的感情。

　　他越是在人前与我疏远，其实心里越是在乎我。

　　徐随对我的态度缓和自是我想要的，但我却并不希望他是出于这样热切的情动，我更希望他能找一个真心待他的女子，快活平安地过一辈子。

　　唉…孽缘啊。

　　我在心中哀叹，任他抱着我，“你口中的阿姐，对你来说难道就那么重要吗？”

　　“我……”

　　徐随欲言又止，他抱着我的手臂更紧了些，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声音沙哑地道：“当年是她救了我，我忘不了，我努力了很久，可还是忘不了她…”

　　我所不知道的是，前世我死后，徐随每每午夜梦回、都会因梦到我还有我的死而惊醒，一个人在下半夜痛哭不。

　　过去的许多日子，徐随常常会反复回忆起那个名为王容卿的女子，她既美丽又温柔，那时候的她身份尊贵，接人待物大方从容，不谄媚不做作，聪明漂亮，无一处不完美，他第一眼偶然在街上看到她的时候，便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后来善良的她碰巧救下了他，还接他去了相府。

　　于是，他有了靠近她的机会。

　　他欣喜若狂，但…她却给了一个无法喜欢她的身份，她让他唤她做阿姐。

　　阿姐么……

　　徐随讨厌那个称呼，所以从未那样喊过她，许是年上轻狂，他终究希望她能再多关注他一些，所以面对她时总是刻意地冷漠，想让她更加地在意。

　　当年在相府的日子里，她对他很好，百依百顺、百般纵容，她面对他的时候永远都是那么温柔和从容，似乎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不会生气、无论他闯出多大的祸她都能帮他解决，但他讨厌她那样的淡然，仿佛不怎么在意他的模样。

　　她也只会在见到那个名为沈景川的皇子时才会露出与平常不一样的欣喜表情。

　　她面对沈景川时很不一样，他听闻二人之间青梅竹马并且有着婚约，不久之后便会成婚，他因为这件事黯然了好久好久，他深知，他配不上她，更无法像沈景川那般令她喜欢。

　　但如果可以默默地守候在她身旁，他也已经心满意足，但后来她却因为沈景川的话而将他送去了献王府上，他终于明白……他对她终究是没有那么重要。

　　为什么就是不能接受他？

　　徐随恨了很久，直到收到王家被抄后不久，她在宫中病亡的消息，他顿时一阵心痛、难以呼吸，那时他才知，因爱生恨、因爱生恨，爱最深所以恨太深。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她最后还是回到了他的身边，虽然容貌不同、身份变了，但那神态、那举止无一处不是她，太像了……像到那分明便是同一个人！

　　“当初皇上广招天下术士招魂，希望借此能让你死而复生，但最终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

　　徐随松开我，拉起我的手，看着我又哭又笑，“谁能想到，时隔半年后先皇后的魂魄确实被召回，并借他人躯体复生。”

　　“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阿姐……”他拉着我的手，俯身亲吻我的手心，神色虔诚至极，竟犹似在梦中一般。

　　我重生后也听闻过沈景川曾试图招魂，原以为那不过是他魔怔后不经思量的疯狂之举，如今想来，莫非是真的与我的重生有着几分关联？难怪当初沈景川在玉容宫前看到我时，开口便是容姐姐，难怪沈忻州会那样快便接受我其实便是王容卿的事实。

　　见到心中思念至极的亡人重新出现，纵使那背后的缘由离奇荒诞，但那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至少还活着。

　　或许在沈忻州和徐随心里，便是这么想的罢。

　　我心中哀叹一声，感受到手心沿着手背、接着延伸到手臂的炙热亲吻，徐随像是想要讨我的欢心，每一个动作都十分温柔，缓慢地与我贴近。

　　我眸光微深，待他想要再次拥抱我时，抬手抵在了他的胸膛，语气冷静淡然，道：“死而复生？这世上哪会有这般荒谬之事，我是流云郡主谢诗行，与你口中的阿姐有什么关系？”

　　“王爷待你恩重如山，你却对他的王妃心存不轨，你难道就是这么回报他的？”

　　听到这话，徐随的身躯猛地一震，如梦中惊醒一般陡然清醒过来，他神色呆怔，顿时陷入万千思绪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自我当初将他送到献王府后，沈忻州念在与我的交情上，从未亏待过他，他对外是一名普通的侍卫，但王府中无人不知，他是献王极为看重之人，故而也无人敢随意驱使冒犯于他。

　　徐随应当清楚，沈忻州待他的好，方才对我越矩，怕是因为太过思念，导致他刻意忘记了这一点，如今我有意提醒，他自然如梦初醒，生出懊悔。

　　“我知你只是一时冲动，没有想清楚，毕竟你还年轻，更何况最终也并未酿成大错，我不怪你，此事便当从未发生过。”

　　他行事素来极端，我担心他会因此心中的歉疚而想不开，便柔声劝慰他，“你也无需去向王爷请罪，免得我与他之间生出嫌隙，你只需往后多多为王府做事，帮王爷解决烦忧，以此作为偿还便是了。”

　　徐随听到这些话，垂下的双眸里亮了亮，希冀地看着我，“阿…”

　　“我不是你的阿姐。”我立即打断他，“从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更不会是…我不知道先皇后对你之恩如何，但你往后会再遇到一个真心待你好的女子，你会过上快乐、幸福的日子，所以，不要再执着于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