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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无为偷听,将军讨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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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霁天晴。
将军府内被按下了静音键,静谧得只剩雪落的余音。
昨晚,蓝苏睡得踏实,一夜无梦。
待清晨曙光从窗棂挤入,蓝苏才悠悠转醒。
曙光可没惊醒她,惊醒她的是一阵琴声。
那琴声,从遥远处飘来,带着雪后初晴的凉意,在蓝苏心间久久徘徊。
蓝苏好奇,起身披了件月白色外裳,赤着脚丫便下了床。
她轻推房门,踏入琉璃世界。
庭院中积雪没过脚踝,凉意蹿升,却也没能阻挡她追寻琴音。
蓝苏穿过回廊,绕过假山,直到琴音最盛处才方肯停步。
她倚在柱子后,悄悄靠近。
只见一袭玄色锦袍的公孙信一独坐庭院,双手抚琴。
墨发束顶,几缕碎发轻拂公孙信一侧脸,倒添了几分随性。
公孙信一自然是听见了那轻微的步声,但他并未惊扰,只是嘴角上扬。
昨晚他并没将蓝苏抱回丫鬟们住的地儿,而是将蓝苏抱到了离自己最近的厢房。
所以他知来者是蓝苏。
蓝苏倚在柱子边,想:他不是个武将吗?竟然还会弹琴,这公孙信一到底还藏了哪些本事?
曲罢,公孙信一含笑:“还不出来?偷听这么久,不怕本将军收你囊中几枚碎银?”
此话一听,蓝苏下意识拍兜,想:不就听了你一曲吗?这么小气!竟然还惦记上我这碎银子了!
公孙信一还故意把嗓音扬得老高,说:“你兜里的碎银,虽说不多,但也可凑凑去集市买几包粗茶,给元宝泡泡,提提神。”
公孙信一不过是想逗弄蓝苏,引她现身罢了。
蓝苏一听这话,也不藏着掖着了。
她哀叹了一声:“唉~”
接着又说:“无为本想静静欣赏一番,哪晓得将军如此小气?还惦记上我这兜里几枚可怜巴巴的碎银子。”
说罢,她还伸手轻轻拍了拍腰间,表示没有~
蓝苏挑眉,用手指地:“再说,将军在这庭院抚琴,又没竖块‘闲人勿近,听琴收费’的牌子”
“无为哪知道啊?”
“无为误打误撞成了这唯一听众,将军该欣喜才是!哼~”
公孙信一起身,暗笑:“好了,本将军说不过你。”
公孙信一走到蓝苏身边,抬起她的手,将她的绣针还给了她。
“这个还你~”
蓝苏握住绣针,抬眸:“竟然被你拿了!”
公孙信一转身背手:“本将军只是好奇~”
说着,他低下眸,若有所思:“本将军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
公孙信一伸手向蓝苏要绣针:“针给我,花簪也给我。”
蓝苏乖乖给了,问:“你要干嘛?”
公孙信一打量着绣针,扯下花簪上的花瓣。
他将那一片花瓣抛向碧空,一挥手,“咻”的一声,绣针穿花,直直飞向前方的朱漆柱子,最终稳稳钉入。
蓝苏还未缓过神来,灵眸一动望向公孙信一。
可能蓝苏反射弧有点长,过了好一会才慢悠悠地拍手。
公孙信一皱眉无语:“你懂本将军意思吗?”
蓝苏摇头。
公孙信一叹息,又看向花簪说:“你簪子上插的绣针还挺多。”
说完,他取下四枚绣针,扯下四片花瓣。
蓝苏看着花瓣一片片扯下,心慌:“哎哎哎!你别扯了!”
公孙信一不听,同时将花瓣抛向空中,随后将手中的四枚绣针抛向碧空。
全打在了柱子上。
公孙信一收手:“你还不明白本将军的意思?”
蓝苏犹豫,步步走向柱子,伸出素手,指尖握住针尾,稍一用力,将绣针缓缓取下。
她抬眸,提起裙摆,双漆跪地。
“无为明白了...若是将军不嫌弃,收无为为徒弟如何?无为也想有此般技艺!”
公孙信一哼笑。
收徒弟?
他可从未收过徒弟,不过现在...他倒是颇有兴趣。
“跪着干嘛呀,本将军可没让你跪~”
“认本将军当师傅也不是不行,但本将军可严,你可承受得住?”
公孙信一本就有意将蓝苏培养成刺客,因为他想将蓝苏安插在宫里,好收集情报。
而蓝苏想,当初杀钱二和赵四就全凭的运气,若自己能合理运用绣针,此技便可防身,还可杀人于未然,且以后面对蓝银也可多一张底牌。
蓝苏直视公孙信一的双眸,答:“无为....不怕~”
“无为愿意跟在将军身边学习!”
蓝苏并未全信公孙信一,她留了一个心眼。
她在想,公孙信一的此番举动,定有目的。
他是一个武将,行事怎会无端随性?
他的每一言、每一行,背后恐都盘绕算计,绝不可能平白无故抛出收徒的橄榄枝,做出不利己之事。
既然彼此都有目的,蓝苏想,那就互相利用,实现双赢。
公孙信一扶起蓝苏:“好!那从今日起,你便跟着本将军了。”
“去收拾东西,搬进你昨晚睡的那间房吧。”
蓝苏颔首:“是...”
公孙信一走到琴边,手扶古琴,问着蓝苏:“会弹琴?”
蓝苏懵懂:“啊?会一点点...不多。”
公孙信一慢悠悠走到亭子中坐下:“去坐着,弹一首给本将军听听~”
蓝苏问:“将军...难道我还要学弹琴不成?”
公孙信一盏茶回应:“当然。”
蓝苏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后走在古琴边坐下。
起势时,公孙信一便盯着她。
蓝苏抚琴,随后一阵。
“咚咚--”
“叮叮叮——”
...
听半曲,公孙信一捏紧的茶杯碎了,随后缓道:“停——!”
蓝苏将手放下,轻声问:“将军要点评一二?”
呵?点评一二?
公孙信一深呼吸了口气道:“刺——耳!”
听完公孙信一的评价,蓝苏抿唇,有些不知所措的捏紧了裙摆。
蓝苏试着给自己找借口:“天太冷了,手指不灵活...”
“这琴...”
公孙信一哼笑:“你不会还要怪琴的问题吧?”
蓝苏吐气:“将军,我...我脚冷影响发挥!”
公孙信一不听蓝苏解释,一字又一字道:“难听就是难听,刺耳就是刺耳,哪有这么多理由!”
蓝苏咬牙,心想:一定要说得这么难听吗?能不能别打击我?!
公孙信一从亭中走出,走到她的身后说:“你今天什么都不用做,今天就练琴,不是欣赏了本将军的一整曲?太阳落山之前,你必须给本将军弹出其一!”
语落,公孙信一甩袖离开。
他在想,怎会有人弹得如此难听?今天也真是开了眼界!
蓝苏怔。
其一?
怎么可能?
蓝苏连唤公孙信一数声:“将军...将军你回来啊!无为不行的!无为怎么可能弹得出其一啊!将军!”
“啊啊啊——!将军也知道我技术差了,我怎么可能弹得出来!”
“啊啊啊——!无为不偷听了,无为不偷听了,无为把银子给你行吗?!将军!”
公孙信一哼笑:“弹不出来就别吃饭了~”
“哦~不准回屋,就在外面。”
待公孙信一走后,蓝苏生气地踢了一脚古琴,眼看古琴摇摇欲坠,蓝苏赶紧扶好。
“呼~摔坏了可赔不起...唉...怎么办呢?”
蓝苏多次尝试,可那琴音的效果总是出乎意料地难听....
她沉下心来,努力回想公孙信一的曲子。
想了半天...纳闷了半天...
最后...一样懵逼....
蓝苏抖动着双肩,上下牙床也“咯咯”直打架:“呼~~好冷啊,不让我回屋,他是想冷死我吗?”
寒风将蓝苏的脸蛋吹得通红,她摇了摇头,心想不能在这么僵持下去。
于是蓝苏起身,猫着腰来到公孙信一书房门外。
她透着那极小的细缝看着屋内的一方一物。
谁料,公孙信一的一声“无为”让蓝苏吓破了胆。
慌慌张张,蓝苏被自己的裙摆绊倒,“唉哟~”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眼冒金星。
抬头,一眼便看见公孙信一站在自己面前。
蓝苏的第一感觉是觉得书房好暖和,跟外面简直是天差地别。
蓝苏尬笑:“将军...您就行行好吧~”
蓝苏俏皮挑眉:“无为实在是弹不出来,将军要是想罚我,就明说呗,何苦使这‘冻人’的招儿,拐弯抹角的,无为可捉摸不透~”
“再说了,无为都恭恭敬敬拜将军您为师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哦不,‘终身为师傅’呐,将军当然得手把手教了~是不是?”
蓝苏可不想认爹。
“师傅倒是喜欢躲在这暖和屋里,不管徒弟的死活,哼。”
此时,蓝苏还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手把手?
公孙信一无语。
他冷声道:“站起来。”
“哦。”蓝苏起身。
随后,公孙信一拉着蓝苏来到庭院。
公孙信一严肃地坐在梨木琴凳上。
蓝苏不自觉紧紧揪住裙摆,待行至公孙信一身旁,才小心在琴旁落座。
公孙信一转头看向蓝苏,说:“伸手。”
蓝苏深吸一口气,缓缓伸手,指尖轻颤琴弦。
公孙信一见状,毫不犹豫握住她的指尖,触感冰凉却有力。
蓝苏惊慌一抖:“啊?”
公孙信一眉毛一挑,侧着脸,斜眸瞅她,那眼神仿佛在说 “你咋恁没出息”。
看着蓝苏,公孙信一嘴里还不忘调侃:“抖什么抖?不是嚷嚷着要手把手教吗?”
公孙信一边说边施力,带着蓝苏的手指稳稳按下。
琴弦凹陷,发出 “嗡嗡” 低吟。
公孙信一和声说:“喏,就这般力度,轻则音虚,重则声浊~”
蓝苏盯着手指,轻咬下唇:我这是怎么了?紧张死我了....
在公孙信一的掌控下,初时,蓝苏的手指还不听使唤。
可在一次次的尝试中,倒有了几分模样。
蓝苏原本束齐的秀发被微风撩拨。
几缕发丝挣脱了束缚,肆意飘舞起来。
那风仿若无形却又多情,让蓝苏的发丝摆弄得格外迷人。
公孙信一原本正倾身指导蓝苏指法,却在不经意抬眸间撞进了这一幕。
待那发丝气息凑近,他下意识轻嗅。
那平日里能于千军万马中面不改色的手,竟颤抖起来。
他指尖轻蜷,想抓住这缕幽香,又害怕唐突了眼前佳人。
一切都是那么安静祥和。
蓝苏还问:“将军,无为现在弹得咋样啊?”
公孙信一缓过神来:“嗯...不错,还有救。”
“将军!”
一声急忙的将军打破了静谧,元宝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琴弦止住。
蓝苏同公孙信一抬眸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姑娘挽着一名白衣男子走了进来。
那姑娘便是之前来找公孙信一的锦涟公主。
若是把公孙信一比作皇上的右臂,那锦涟公主旁边的那名男子便算得上左臂。
左臂文臣,右臂武将,一文一武,恰似朝堂之上并驾齐驱的车辕,牵引国运。
只见男子笑了一声:“公孙将军真是闲情雅致啊~”